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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鏈發出鏗鏘聲。
地下室的鐵門被打開了。
昏黃潮濕的地下室里,蔚海藍坐在地上,凌蓉則是坐在她的對面。誰都沒有說話,靜靜地等待時光流失。不見天日的生活,會磨損心智,讓人變得惶惶不寧害怕恐懼。就像是垂死的人,預先知道自己終會死,面對死亡時也會流露出猙獰面孔。
兩個男人走了下來。
那兩人放下食物和水,又是沉默離開了。
這其中逗留的時間絕不會超過三分鐘。
凌蓉已經忘記自己被關在這里多久,已經有很多天了,因為太久所以就忘記了日子。
凌蓉站起身,銬著手銬腳銬,每每她一動,就發出拖地的隆隆聲。
凌蓉端起一碗飯,轉手遞給了蔚海藍。
蔚海藍卻是心口有點揪痛,接過飯碗就往面前擱下。
凌蓉瞧了眼碗里的飯菜,輕聲說道,“今天吃的原來是雞肉。”她嘗了一口又道,“味道還不錯。”
蔚海藍聽到她的話語,微微一笑,“你倒是還習慣了。”
凌蓉在這里被關了那么多天,即便是不愿意也總是慢慢開始習慣,她吃著飯慢慢說道,“以前可是連飯也吃不上的。”
蔚海藍睜開眼,扭頭望向她。
凌蓉的頭發隨意地用黑色發圈扎著,吃的很慢很津津有味。
她也曾是吃過苦的人,父母雙亡,沒有人可以依靠,叔父家收養了她。原本以為會有安定的生活,哪里知道叔父家只是貪戀那份保單。等她到了叔父家,除了要做家務帶弟妹,更要挨打受訓,學習成績下降不提,連頓飽飯都成問題。后來叔父的兒子得了機會就逮她,阿姨橫豎都看她不順眼,打的更厲害了,只因為她長得太漂亮。
其實經歷了那些事情,凌蓉對雷紹衡的恨惡,漸漸緩和淡卻了。
細細一想,不過是自己的奢求而已。
如果沒有那么深切的期許和愛慕,她也不會那么受傷。
蔚海藍對凌蓉沒有太多接觸,更是不知道她的那些過往歲月,卻見她側臉凝然,那聲音感慨萬分,聽得她心里冉起別樣滋味。蔚海藍自小嬌生慣養,從來沒有吃過苦,她是蔚家的小姐,向來都是要什么有什么的。
凌蓉握著湯匙捧著飯碗,低頭說道,“其實,我沒有后悔遇見他。”
哪怕那個遇見自己的時候,是將她當成了別人。
她也是沒有后悔的。
如果她說了,那一定是她口不擇言。
蔚海藍不禁思量自己,這么多年來,她是否有過后悔,所做一切,若是重來,是否還會一意孤行。她愣了很久,腦子混亂一片,始終得不到確切答案,無聲嘆息著將飯碗重新拾起,卻有些認命的感覺。
凌蓉先吃完了,而蔚海藍還在吃著飯。
鐵鏈再次發出聲響,誰又下來了。
地下室本來是很昏暗的,有人點燃了壁上的煤油燈,烘得一下那抹昏黃就被放大。
四周頓時光明起來。
兩人雙雙望去,只見兩個男人開道先行走了下來。
男人的后邊,還跟著一個女人。
凌蓉沒有見過那個女人,所以對她沒有印象。
然而蔚海藍卻是對她有所記憶的。
正是那日的女人。
女人穿著黑色的皮衣外套,一步一步從臺階上走下來,冷傲的麗容,帶著十分黑道里才有的血腥氣焰,她微瞇眼眸,目光掃過凌蓉,最后才默默落在蔚海藍身上。只這么一眼,蔚海藍就瞧出她對自己的敵意,從骨子里透出來,偏偏不知是為何原因。
微安走近一些,見蔚海藍還捧著那碗飯。
她露出一抹冷笑,奪了碗砸在地上,有些涼的米飯灑在地上,雞肉也落了一地,她睨著蔚海藍,微低著頭,艷麗的雙眼刺出一絲陰霾,很低的女聲,卻格外尖銳,“怎么不吃了?把這些全都吃完!”
凌蓉睜大了眼睛。
蔚海藍還是那樣沉靜,她坐在地上,慢慢抬眸,對上面前站著的女人,將她看了個仔細。
她一言不發,微安喝道,“吃!”
蔚海藍只是淡淡揚起了唇角,“要殺就殺吧。”
眼底驟然鋒利,微安一下伸手抓著蔚海藍的頭發,將她的頭扯起仰高,“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蔚海藍依舊是笑著,好像什么都無所畏懼了。
微安一巴掌煽向蔚海藍,蔚海藍就覺得眼前一黑,被她的力道煽得頭暈目絢。
凌蓉當下倒抽一口了冷氣,卻咬牙沒有出聲。
蔚海藍定定瞧著拽著自己頭發的女人,對方的眼睛讓她感到太過熟悉,一剎那記憶被撕開,她終是記起這個人究竟是在哪里見過,她動了動唇,幽幽說道,“原來是你。”
微安十分從容,眼眸愈發瞇起,在她耳朵低語,“我真該在那個時候殺了你。”
“后悔也是晚了,不過現在也來得及。”蔚海藍淡淡道。
這擺明是在激怒她,微安本不是沖動妄為的性子,但是遇到蔚海藍就仿佛完全變了,拉扯著她的頭發,又是狠狠煽了她兩個巴掌。她將蔚海藍打趴向墻壁,蔚海藍的眸光還是清冷無物。
凌蓉見蔚海藍臉色泛白,終究是看不下去了,沖向了她,“你住手!”
凌蓉剛起身跑了一步,就被一個男人鉗制住手腳,“放開我!”
微安冷笑,“你們不都是雷紹衡玩過的女人么?關在一起還培養出感情來了?”
微安冰冷的雙眼沒有一絲溫度,“把這些給我吃掉!不然的話,我就讓人上了這個女人!”
凌蓉開始尖叫掙扎,“不要碰我!”
蔚海藍本是波濤不起的臉龐卸去了冰封,透出幾分冷意。蔚海藍的冷,和微安是不同的,微安的冷中帶著殺氣,蔚海藍是生死不計的冷,好像這個世上,沒有什么東西能夠成為她的束縛,又好像她已再也沒有什么可以留戀的。
蔚海藍道,“你不放手,我怎么吃?”
微安輕輕笑了,有些得意。
“蔚海藍……”凌蓉顫顫呼喊,微安反手給了她一個巴掌。
凌蓉被打得說不出話來,悶哼一聲。
蔚海藍望一眼凌蓉,想起方才凌蓉說的話,連飯吃不上的日子是怎樣,她不知道,也沒有經歷過。但是被侵犯是怎樣的感受,她卻還記得清楚,曾經有個男人對她說,要全都忘記,一眨眼就是天涯。她的手探向地上的米飯,用手一抓,柔軟帶著些濕意,痛卻記得那么深刻。
其實也沒有什么了不起,總是米飯。
蔚海藍想著,就真的抓起米飯吃了一口。有泥土的味道,潮濕帶了些土地的腥氣。
她笑了。
原來味道也不是特別糟糕。
“蹬蹬蹬——”腳步突得響起,鐵門外邊下來一個男人。
“寰哥。”那兩個男人紛紛恭敬喊道。
沈逾安方從外邊趕回來,黑色風衣白色襯衣,俊顏肅穆,逐一掃過眾人,他定向蔚海藍,見她手里抓著飯粒,瞳孔放大,似是狠狠被抽痛,他一個大步向前,卻是抓過了微安的手,拉著她離開。
微安也不掙,就任他走了。
幾人這么一走,地下室里又恢復了先前的沉靜。
凌蓉的衣服被撕開了些,她來不及管了,撲倒在蔚海藍身邊,拿過水讓她漱口,“你喝點水。”
蔚海藍取過水喝上幾口嘆息道,“看來今天要餓肚子了。”
凌蓉一怔,這個時候她怎么還能這么悠閑地說這種話。
凌蓉只往旁邊挪了下,和她一般靠著墻而坐,“為什么要幫我。”
她明明可以不吃的。
蔚海藍垂著頭,“她是沖著我來的。”
凌蓉沉默半晌才道,“謝謝你。”
沒有了燈光的夜里邊,兩人倒在黑暗里。
凌蓉問,“如果可以活著離開這里,你會做些什么。”
蔚海藍閉著眼睛,輕聲說道,“去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
“一個人?”
“恩,一個人。”
凌蓉的笑有一絲豁達后的悵然,“你還真是舍得,一個人走。”
蔚海藍側過身蜷成一團,安然地睡了過去。
很多東西,不是緊緊抓在手里邊就會是自己的。
有些人,不是說了一輩子就會真的能一輩子。
八歲和他相遇,十八歲和他重逢,四年的不知所謂,一年的分別,十個月夫妻。
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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