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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場持續并不久的瘋狂火拼,警方嚴密地查找。
幾輛吉普車駛過叢林。
居中的車子里坐著一男一女。
夜色深了,男人和女人的身影都淹沒在黑暗里,瞧不清他們的容貌。只是男人一開口,那聲音如大提琴般的低沉動聽,男人的雙眼斂著精光,“阿楠,你要救的人已經平安無事了,你是不是也該聽話些。”
男人伸手要去碰她,卻被她偏頭躲過。
男人眼神一厲,“阿楠,你是被他給迷住了?”
“少主,沒有的事。”女人幽幽應聲,很是淡漠。
男人一記冷哼不再開口。
車子顛簸著往前,迅速淹沒于叢林中。
這邊微安護著沈逾安逃離時與薩坤啟烈他們沖散了。
終于逃出來時,沈逾安才發現微安受了傷。
子彈射穿了她的左臂,黑乎乎的血肉翻飛的一個血洞。
此時他們躲在海邊一塊巨大的礁石背后,等著微安聯系好的偷渡船。微安一身黑色,神色鎮定坦然,若非從她指尖滴落在巖石上的鮮血,沈逾安根本發現不了她受傷這件事情。而她若無其事的,跟著他奔襲了這么遠。
沈逾安用匕首割開她的衣袖,眉頭緊鎖了起來。
微安笑了笑,傷口挺疼的,仿佛調動了全身的痛感神經。然而她卻始終沒吭一聲,示意沈逾安幫她將卡在骨頭里的子彈挖出來。
挖子彈的過程,沈逾安的手有些抖。
微安強忍著沒叫痛,只狠狠地咬破了自己的唇。
這樣的痛楚,在微安的人生經歷中不過是滄海一粟而已。
他們順利地出了緬甸,經過商議,暫時先奔往沈喬所在的療養院。
只是在那條船上,當沈逾安警惕地防備警方巡邏船的追捕時,微安卻顯得格外平靜。他的手去握她,握著握著才發現她的手指少了一截。沈逾安很詫異,猛地拉起她的手低頭去瞧,那是她的食指指頭。由于先前一直在逃命,她又戴著皮手套,所以根本就沒有發現。
沈逾安拉起她的手,借著月光望向她的臉,心中有怒氣,似是明白什么,可又忽然什么都不想說了。
微安見他眼中滿是深深內疚,輕聲說道,“只是小傷。”
不過是一截手指頭罷了,斷了就斷了。
沈逾安將她摟得更緊。
船在飄著前行,他們在最底層的船艙,隔著甲板甚至都可以聽見海水聲,還有呼嘯而過的風聲。
入了夜很冷,氣溫驟降。
微安哆嗦著依偎向沈逾安,沈逾安就將她抱很緊。
“緊一點,再緊一點。”微安念著,沈逾安就愈發將她抱緊。
微安寧靜地埋頭于他的胸膛,好像這樣的懷抱就是最終的歸屬。
微安從沒有覺得自己和他真正貼近過,可是此時,她覺得他就真的是在自己身邊的這么個人。
微安的唇瓣很蒼白,貪戀地汲取他的溫度,她喃喃的自言自語地說著,“其實我私下有過一次行動,我把她給綁架了。我寄了封匿名信給雷紹衡,后來出了車禍,我就把她給放了。我有想過要殺了她,因為聽說她是你最愛的女人。但是我沒有那么做,我不想去承認,她就是。”
只是因為楊慕清讓媒體去搔擾了她,他就用另一個女人的照片去報復楊慕清。
他對蔚海藍的心,既是愛著又是恨著。
這最后究竟是愛多一些,還是恨多一些,恐怕連他也不知道了。
“沈寰,如果我忍不住問你,你最愛的人是誰,你一定要騙我。不管你心里多么不愿意,你也一定要說,你最愛的人是我。”微安覺得眼皮越來越重了,她真是累了,想窩在他懷里好好睡一覺。
迷迷糊糊中微安想起那天,她想要從蔚海藍身上找點證物。
尋便了她的全身,只在外套的口袋里發現了揣著的鑰匙扣。她把鑰匙丟了,將那海豚隨匿名信一起寄了。
蔚海藍對雷紹衡究竟重不重要,微安在那次的車禍里足以定奪。
只是風景辛又怎么會對他出了手。
這是一個謎。
如今也不重要了。
她輕輕的女聲掠過耳邊,夾雜著海浪聲風聲,在沈逾安耳邊炸開。
忽然又寂靜下來。
微安睡了過去。
沈逾安卻久久不能夠平靜,他的雙臂不自覺地收緊些。
兩人順利出了危險地帶,在前往療養院時,兩人已經看到了鋪天蓋地的通緝畫像。
薩坤、貉叔、微安、啟烈、右荃……
卻獨獨沒有沈逾安。
面對沈逾安一瞬的疑惑,微安也只是笑而不語。
沈逾安剎那間領悟所有真相。
這些年來,微安從不讓他深入接觸幫派內部的運作。一切違法的事情,全都不讓他做,販毒更是用不上他。混黑的殺人是常事,吩咐下面的人就行,他也沒有起沖突的仇家。就算是春城的行動,他原是要去,可她不允,非要自己親自出馬。導致鋪天蓋地的通緝令里,獨獨沒有他。
所有的一切,若真是要刨根究底,半點也追不到他的證據。
他竟是安然無恙。
沈逾安心里邊激蕩起千層浪。
兩人花了些功夫喬裝打扮,成功的瞞過了療養院的院長。沈喬被照顧的很好,一個人擁有一間屋子。沈逾安告訴院長自己是沈喬的遠房親戚,家境也不是太好,很久沒見了,所以專程過來照顧她幾天。語氣誠懇,言辭切切。
院長是慈祥的老好人,就讓人將沈喬隔壁的房間收拾出來讓他們住了進去。
微安不太方便出門,更不能上醫院,相對而言,沈逾安就自由許多。他去看了沈喬,沈喬依然認不出他,卻也不會排斥他,由著他給她洗頭洗手。做完這些,他又去了一趟藥店,買了傷藥跟紗布。
回來的時候碰到院長,院長也剛從沈喬的房間里出來,他便詢問沈喬的情況,院長如實告訴他說,沈喬現在的智力只相當于稚氣的小孩兒,不過比起剛送來時已經好了很多了。
這意思就是沈喬只活在孩童時期。
沈逾安心頭一酸,卻強忍著心酸對院長道了謝。
院長關切的看了眼他與微安的房間,猶豫了下仍是問道,“她是你妻子吧,臉色不太好,要不要緊?要不要我幫她檢查看看?”
沈逾安婉謝了院長的好意,“沒事,我們從外地來,趕得急了,她暈車還沒緩過來,我給她買了暈車藥了。”
“那就好。”院長溫和的笑著,“小伙子,懂得疼人,很不錯!”
沈逾安笑了笑,恭敬地看著他走遠。
妻子?沈逾安對于這個稱呼有些陌生,還有一些不明的悸動。
房門打開,微安倚在門邊。
看著他,她就露出又暖又軟的淺笑,“你沒有否認哦!”
輕快的語氣,語調微微上揚,是少屬于微安的俏皮。
至少沈逾安還從未見過她有這樣俏皮的一面。
“否認什么?”沈逾安朝她走去,進了屋隨手將門關上。
“院長誤會我是你老婆,而你沒有否認。”微安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后,難得一見的羞澀與坦然。明知他心里其實一直只有蔚海藍一個人,這一刻,仍是忍不住的自欺欺人,他們這樣的患難與共,是不是也可以假裝是夫妻。哪怕……只有一天也是好的。
沈逾安看她一眼,她小麥色肌膚上蒙上微微一層粉紅,黑色清澈的大眼睛氤氳水汽,很是漂亮。
她看著他,眼里有緊張的期待。
沈逾安收回目光,將買來的傷藥紗布拿出來,淡淡笑了笑,“該換藥了。”
他們在療養院里,平靜的過了三天。
那是足夠寧靜的三天時光。
好像在微安的生命力,沒有過這樣的生活。
微安從出生開始面對就是打打殺殺,聽說母親是難產死的,又聽說母親是被害死的,更聽說母親是跟人跑了。傳聞的版本有很多,誰知道真假,誰又會去在乎真假。唯獨有一次,微安去問父親。那年她好像已經六歲了。薩坤當時還不是大頭目,只是小頭目。薩坤瞧著微安,竟然一下子就哭了。微安沒有見過父親哭泣,他那樣兇惡的男人,就連教育她,不是打就是罰,怎么會哭,她瞧得呆了。但是她走過去,抱住父親,抱住了那個還身強力壯的男人。
微安當時只是想,不知道就不知道罷,不愿說就不愿說罷,不管是怎么死的,總之她就是不在了。不在她的身邊,不在父親的身邊了。直到微安成年后,跟隨薩坤走南走北,薩坤才提起母親。她是活活被火燒死的,卻還拼命地將還是嬰兒的她用竹籃救出去。
微安年幼時就清楚,她和別的孩子是不一樣的。
她的路,注定血腥且不得善終。
沈逾安給沈喬修指甲,領著她在療養院偌大的花園里散步。
沈逾安與沈喬坐在百年古樹下的長條椅上,沈喬乖順的靠著他,眨巴著眼睛認真的聽微安讀著童話故事。
沈逾安也不曾見過微安這樣的一面。
原來她也會說故事,原來她也有溫柔童真的模樣。
讀完最后一段,微安合上書,瞧見沈喬直直的盯著她看,看著看著又望向了沈逾安,卻讓微安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微安立即找了個借口要喝水,就起身急忙忙跑到了遠處。
沈逾安微笑著拿掉沈喬頭頂上的落葉,柔聲問她怎么了?
沈喬歪著頭看了他半天,忽然開口,“逾安。”
沈逾安怔了半晌,他知道她一直都會念他的名字。
沈喬看著他,忽的又一笑,天真無邪的模樣,“逾安,爸爸和媽媽怎么還不回家。”
“姐。”沈逾安喊了一聲,只是將沈喬抱進懷里紅了眼睛,“爸媽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他們說有空就會回來看你。”
微安站在不遠處,靜靜地若有所思的看著他們。
沈逾安回到房里的時候,眼睛還有些紅,但是情緒已經平靜。微安于是發現,這個她一直以為沉穩內斂的男人,其實內心深處有著不可碰觸的無助,有著最柔軟的溫柔。她強壓下心頭的酸澀,招呼他過來坐下,認認真真的看著他的眼睛,似要將他刻進腦子里,永遠也不忘記。
她終于開口說,“逾安,我決定明天離開這里。”
沈逾安乍一聽聞,不免有些微怔。
微安又道,“你不要走了,是我走。你也不用擔心我,當初準備離開緬甸時爸就擔心有一天會走散,如果真的走散了他會在荊州接應我。我這邊過去,不會出什么大事,都這個樣子了,也沒人會認得我。爸想的周到,還有別人的證件作掩護。”
沈逾安慢慢瞇起眼睛。
微安緩緩地說,“你跟我不同,你可以重新開始的。”
沈逾安一時沒有出聲。
他恍惚想起,那個逆著陽光笑的清淺的女孩淡淡說,誰讓我叫安,你也叫安。緣分。
那個當他試圖跟進幫里毒品交易時不惜拿槍頂著他呵斥他立刻回去的女孩說,我警告你,不準碰這些東西。
微安最后說,“你不是沈寰,你是沈逾安。”
當他成為沈寰以后,她沒有再叫過他的名字。
這是多年來的第一次,連名帶姓的叫他,沈逾安。
他曾拋棄的名字,她喊的認真又慎重。
沈逾安這日夜里做了一個唯一有關蔚海藍的夢。
在發生那些致命的事情后,在踏足于異鄉的夜里邊,沈逾安那么想夢到她。可沒有如愿,沒有想到這次成真。他好像遲到了,前一日和他們約好了要去郊游。當他趕到時,那小船卻已經開走。他站在岸頭,蔚海藍立在船里。他還看見徐明朗,還有袁圓,他們還是一樣的好。
那些想要說卻沒有來得及,見面后壓抑著的情緒,他不可能再回得去的過去。
只是就這么越來越遠了。
微安第二天離開時,天還沒有亮。
沈逾安卻也起了大早,沈喬并沒有非常依賴他,只是看見他就很高興。院長也下來吃飯,親切的跟沈喬打招呼。院長問起他的妻子,沈逾安就說她去外面買些東西,一會兒就回來的。沈逾安還向院長告別,他們也要走了。
沈喬還在笑,吃的滿臉都是。
沈逾安就將她嘴角的米粒擦掉。
如同往日,沈逾安陪著沈喬做游戲講故事。
沈喬興致勃勃,沈逾安卻停下搭積木的動作,側著頭盯住她。
沈喬木愣愣地回望他。
沈逾安替她撫了撫散落的頭發,低聲說道,“姐,我回不去了。”
沈喬只是皺了皺眉頭,便轉過頭,徑直又玩了起來。
沈喬很安靜的搭著積木。
沈逾安很安靜的在旁邊看了她一會兒,而后他悄悄立起,深深一個注目走了。
沈喬忽然唱起歌來,沈逾安一步一步走的很慢,慢慢勾起嘴角。
這首歌,是沈喬教會他的。
眼睛慢慢濕潤起來,然后淚流滿面。
“蟲兒飛蟬兒叫
會借你肩膀睡覺
愛寵你又愛爭吵
勾勾指頭不放手
都不離開好不好
他現在要奔赴的,是與她一樣的義無反顧!
若活著,定然還會回來。
多年后是否已是兩鬢霜華,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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