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風起》
“殺！”
家丁是家丁，但萬家莊的家丁部隊進行的同樣是軍事訓練，而且比起普通士兵所堅守的勝利信念，萬家莊家丁部隊保護萬大戶的信念更要堅定得多。
畢竟與軍隊中的軍人都是自行報名參軍乃至被擄去參軍不同，萬家莊的家丁部隊幾乎都是萬大戶早年收養的無父無母幼兒從小培養而成。
因為將近兩萬人部隊，當然不可能是同一茬自然生育出來。
所以正因為如此，萬家莊的家丁部隊對萬大戶有著一般部隊無法比擬的忠心。因為萬大戶不僅是他們的衣食父母，更因為他們從小就是被作為戰士培養，而戰士的第一要務就是忠心。
所以轟一聲。
當兩支各有五千人的部隊狠狠撞在一起時，即便第一撥倒下的幾乎都是萬家莊的家丁部隊，但很快后面的家丁又迅速頂了上去。
因為訓練總歸是訓練，雖然無法與真正的作戰相比，但在幾乎是條件反射的狀況下，卻也沒人會輕易退縮。
而等到萬家莊家丁部隊的陣腳穩下來，原本想要往前繼續擠壓、碾碎萬家莊部隊的圖晟軍也不得不耐下性子廝殺起來。
“殺！殺殺！”
但不說作為北越國中僅次于京城的大城，盂州城有多久沒經歷過真正戰斗，與在結城只是借助城墻來進行防守作戰不同，這也可說是萬大戶等人第一次看到上萬人擠在一起廝殺的模樣。
特別是居高臨下，這一切不僅顯得更真實，也更加血腥。
甚至于已經習慣帶著幫派兄弟廝殺的地虎幫龍頭老大高虎也看得有些心潮澎湃道：“萬老爺，那就是你們萬家莊的家丁部隊嗎？看上去一點不輸給正規軍啊！”
“那當然，他們可都是以正規軍的標準從小訓練出來的。”
臉上雖然笑瞇瞇的，萬大戶心頭卻有些驚跳不已。
因為與結城城墻過于簡陋，萬大戶根本不放心在結城城頭上觀戰不同，雖然盂州城的城頭是個觀戰的好地方，但萬大戶卻也沒想到兩軍交戰竟會如此慘烈。
甚至于這還是一萬人的碰撞。如果下面兩支部隊全都撞在一起，那不是十萬人的超級大戰了？
第一次意識到這次盂州城前的決戰不同結城時的任何戰斗，萬大戶的心中也不得不一陣狂跳。
但即使如此，萬大戶卻也沒多少擔心。或者說不想去擔心。因為城墻下的萬人大戰或許的確很殘酷，但萬大戶未來的目的可是登基當皇上，這樣的戰斗在將來肯定也是只多不少。
即便以后未必還需要萬大戶去面對這種狀況，但若是沒有親臨其境，卻又讓萬大戶將來如何去面對立國的種種問題。
可萬大戶能輕松面對城下戰場，城頭上的那些盂州城老板卻看得有些驚濤駭浪了。因為久未經歷戰爭，或者說余容一直沒有讓戰爭蔓延到盂州城。他們根本不知道戰爭是如此慘烈的事。
這樣的場景不僅讓他們更厭倦和懼怕戰爭，心態也漸漸變化起來。
“萬老爺，你真會在不敵箜郡王部隊時離開盂州城嗎？”
“這個你們不用懷疑，因為以老夫的部隊，根本不可能長期占領盂州城，所以一等箜郡王的大軍靠近，老夫自然就會離開。”
“這就好，這就好。但萬老爺就不想停下這場與大公子的爭戰嗎？不然萬老爺即使打退大公子，將來恐怕也會被箜郡王報復。”
“報復？老夫怕他報復嗎？而且真正該擔心的似乎不是老夫，而是謝老板你們啊！”
一直被在木器行業執牛耳的謝開山數說什么投降主義一類話語。卻也讓萬大戶想要恐嚇一下對方。
而雖然知道謝開山是在不滿萬大戶怎么在盂州城前開戰的事，但比起萬大戶在盂州城逞這種一時之能，既然明知箜郡王圖兕將要接管盂州城，綢緞行會的會長陸離卻也是說道：“萬老爺說該擔心什么？或者這又與萬老爺與大公子的交戰有什么關系嗎？”
“這當然，在注定不可能以盂州城為根基的狀況下，老夫根本無意牽連盂州城的居民與老夫陪葬，可你們認為箜郡王如今舉大兵的目的是什么？將來一等箜郡王占據盂州城，又會不會以盂州城為根基做出更加違逆朝廷的事？當然，爾等也可選擇與箜郡王為伍，然后與箜郡王一同滅亡。相信大家都知道老夫不是危言聳聽。但繼續留在盂州城，這就是唯一的結局。”
“萬老爺你說什么唯一結局，箜郡王未必就會造反吧！”
“……不會嗎？我們拭目以待吧！”
輕望了說話的謝開山一眼，萬大戶并不想多去解釋。畢竟這種事很容易看清，真看不清的人也只是不愿看清而已。
而被萬大戶這樣一說，眾人的雙臉都是一陣僵硬。
因為不說萬大戶和余容都是盂州城的半個本地人。肯定知道盂州城居民的真正訴求是什么？但作為一個心懷野心的皇室宗親，誰又能祈望箜郡王圖兕能幫助盂州城居民實現和平發展的訴求，還是被利用和平發展的愿望。
萬一被捆上造反的戰車，卻又造反失敗，以萬大戶的名頭或許可以輕易放棄盂州城，但箜郡王又有可能嗎？絕對不可能。
所以這的確不是萬大戶的問題，而是他們自己的問題。
可不管萬大戶在城墻上如何與那些城中富戶鉤心斗角，甚至都不知道有這回事，立在前方用旗號指揮前面的五千兵馬與敵人混戰，鮑英的頭上也是一陣冷汗連連。
因為這就是鮑英沒親自上陣，不然只看前面混戰一團的模樣，鮑英都不敢保證敵人的刀劍會不會隨時砍到自己身上。
只是鮑英也明白，戰斗進行到現在，自己的旗號也已經沒用了。
要么是擊鼓助威，要么是鳴金收兵，鮑英現在根本就無法再控制前面的戰場。因為那不僅僅是素質之戰，更是毅力之戰。就看誰堅持得最久，誰能堅持到最后。
“殺！”
同樣在后面看著兩方各自五千人的部隊混戰在一起。燕齊同樣微微有些汗顏。
因為這不是燕齊高看了箜郡王的部隊，而是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有些小看了萬家莊的家丁部隊。
不然換成對面的芫州軍，又或者換成自己旗下的其他箜郡王部隊，那在第一波攻擊被挫后。肯定都會稍稍后退吧！可就是敵人非但沒有后退，反而是更加猛烈的迎擊上來，仿佛根本就不怕死一樣。
而對于任何一支部隊來說，怕的當然不是比自己強大的部隊，正是這種不怕死的部隊。
因為不怕死，所以才無所畏懼，才能面對任何敵人。而又因為敵人的不怕死。卻又會沉重影響到自己軍隊的戰力等等。
因此場中的萬家莊家丁部隊殘余數量雖然明顯在圖晟軍之下，但燕齊已經看出，圖晟軍已經隱隱在被敵人壓著打了。
可在雙方參戰人數相同，現在部隊人數占優的狀況下，燕齊根本不敢下令前方隊伍進行調整。因為自己的調整若是被誤會為敗亡預兆，那可要真的要敗亡了。
于是沒辦法，燕齊知道只能讓剩下的人死戰下去，沉喝一聲道：“擂鼓助威。吹死戰號。”
“咚咚咚……咚咚……”
“嗚……”
突然在擂鼓助威聲中聽到命令死戰的號聲，雖然正在前面與萬家莊家丁交戰的部隊是不用去考慮太多，但后面列陣觀戰的圖晟軍卻一下嘩然起來。
因為這種類似單挑的戰斗多是在一些場合用來證明部隊戰力之用。沒想到竟會變成一場死戰，這實在有些太過令人驚詫莫名。
可普通士兵或許看不出這是為什么，但一些圖晟軍中稍有眼力的將領卻也是跟著皺了皺眉頭。
因為從萬家莊家丁部隊的表現中，他們已看出了對方有必死的覺悟。所以雖然不知萬家莊的這些家丁為什么會如此頑強，但他們也知道燕齊會下令死戰乃是別無選擇。
不然即使燕齊想讓他們撤下來，恐怕他們自己也是無力撤下來。但如果讓部隊沖上去接應，不說有些大驚小怪，一旦引起雙方正面碰撞，萬家莊再多一些這種部隊，圖晟軍自己就要擔心會不會被殲滅了。
所以會造成這種狀況的罪魁禍首是什么人？當然是萬家莊和萬大戶。
好好的一場比拼戰力之舉竟會變成死戰。這根本就不讓人活嘛！
當然，同樣意識到雙方最后只能走向死戰一途的曹勘也不禁滿臉驚詫的望了望隊列前方壓陣指揮的鮑英，卻又轉向包三娘說道：“三娘，鮑英為什么要下令死戰，是你指點他的嗎？”
“死戰？什么死戰？”
“就是對方現在已經吹了死戰號？除非戰死或戰勝敵人，誰都不能擅退一步。”
隨著曹勘解釋。不僅包三娘，甚至蘇水鬼也是驚訝一下大笑出聲道：“曹大人，你在說什么啊！難道戰爭還有不是死戰的嗎？難道你們以前打仗都是在兒戲不成？”
“兒戲？這怎么可能，但如果戰況不利，適當轉移也很正常吧！”
“妾身明白了，曹大人說的是朝廷軍隊的指揮、訓練方法吧！但我們萬家莊的部隊素質雖然比不上朝廷正規軍，但每一次戰斗可都是報著必死的覺悟上陣的，不然又怎能回報萬老爺的大恩大德。”
包三娘笑道：“當然，我們并不要求曹大人的軍隊也學習這點，但如果沒有這個覺悟，萬老爺還憑什么說商業立國，早就不知被哪處的官府吞得骨頭都不剩了。”
“說的好，三娘說的好！”
雖然隨著包三娘解釋，曹勘或許是滿臉震驚，但蘇水鬼等江湖人卻都跟著一起大笑起來。畢竟身為江湖人，誰又不是過著刀頭舔血的生活。當然只有死戰才更符合他們的胃口。
只是看著這一幕，曹勘卻也說不出話了。
因為不算育王圖濠、箜郡王圖兕那樣意圖用自己身份去取得天下的皇室宗親，若是萬大戶這樣的人也想建國立業，唯一希望恐怕也只有將所有戰斗都當成死戰去努力拼殺了。
難怪自己手下的芫州軍即使明顯強于萬家莊的家丁部隊，那些家丁卻也沒露出一絲怯懦之氣，原來真正的原因竟是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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