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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玉波直接到了小餐館，來到隴南省上任之后，周玉波還沒有進入過這樣的小餐館吃飯，以前倒是有這樣的機會。周玉波也不喜歡在賓館和飯店吃飯，只不過沒有辦法，他的家屬沒有跟著來到隴南省，說起來，周玉波過的是單身漢的生活。
來到隴南省之后，周玉波的生活，很有規律，每天按時上班，無非是加一下班，除開必須要參加的宴請，一般情況下，周玉波都是在食堂吃飯。周玉波和徐少杰還有著不同，他堅持在食堂吃飯，很少到外面去，省委里面，也沒有誰可以輕易的請周玉波吃飯。
周玉波非常的謹慎，到隴南省上任之前，那些談話，他是記得非常清楚的，隴南省的情況，周玉波知道一些，至于說為什么會出現大規模的調整，歐陽云濤為什么會到中央黨校去學習，周玉波都從領導的談話之中，得到了一些啟迪。
說起來，人都是自私的，特別是在政治利益的面前，周玉波知道不少有關隴南省的傳聞，但是，來到了隴南省之后，周玉波沒有和徐少杰交流過意見，在看不清隴南省局勢的情況下，周玉波是不會輕易說出來什么的。
進入小餐館的包間，周玉波看見，張曉軍正在里面等候著，看見周玉波進來了，張曉軍連忙解釋，說是徐省長還有一會就過來了，正要出發的時候，遇見一個部門負責人了，周玉波知道，徐少杰近段時間很忙，負責省委省政府兩面的工作，的確是有些脫不開身，這都是因為自己到隴南省時間不長的緣故。否則，徐少杰可以輕松很多。
周玉波坐在包間里面抽煙。司機和秘書都在外面。有張曉軍陪著，這樣的飯局，周玉波清楚，包間里面。只有他和徐少杰，當然。參觀的老板也是不知情的，這樣出來吃飯，都是秘書訂好地方之后。主要客人直接到包間里面。而且不需要服務員帶路。
10分鐘之后，徐少杰進入了包間。
周玉波和徐少杰握手的時候，發現徐少杰的臉上露出了疲倦的神色。
“徐省長，還是要注意身體啊，不要太勞累了。”
“呵呵，沒有什么。主要是幾個部門的負責人，我一再跟他們強調了。招商引資進來的企業，我們要轉換角度去看，不要有吃拿卡要的行為，就是有些屬于正常范圍內的集資，都不要去打擾企業，否則，形成了不好的印象，會損害隴南省的大局啊。”
周玉波點點頭，這方面的情況，他是知道一些的，隴南省的各級各部門，都是比較窮的，以前形成了習慣，喜歡找企業集資，特別是在節假日的時候，想著企業有錢，也想著討要的錢不多，所以，紛紛向企業伸手，弄得企業苦不堪言。正是因為大家都習慣了，所以，徐少杰必須花費大力氣去整治這樣的行為，所謂法不責眾，剛開始的時候，徐少杰只能是一個一個的做工作，提出來警告。
“那也不要著急，慢慢來，我認為，在已經打招呼的基礎上，如果有誰繼續頂風作業，就嚴厲的懲處。”
徐少杰看著周玉波，搖了搖頭。
“老周啊，沒有那么簡單啊，各級部門這樣做，是有著深層次原因的，有些單位，是為了自身的利益，有些單位，甚至是為了解決超支的經費，總體上來說，與省財政的經費不足，還是有著一定關系的，這么多年以來，我們對部門的預算費用，總是沒有撥付齊，當然，從節約的角度出發，這些經費應該夠用了。”
聽到徐少杰這么說，周玉波有些奇怪，難道徐少杰心軟了，認同某些行為了。
“我主要考慮的，是我們的干部，特別是一些領導干部，他們一步步成長起來，不簡單，經歷了很多年的奮斗，如果在這樣的事情上面，栽了跟頭，誰都不好受，所以，我考慮到，盡量的做工作，當然，如果有的人無法無天了，一定要破壞隴南省招商引資的大局，那我們也不會客氣了，你是管干部的，有些時候，還需要你出來唱一唱啊。”
徐少杰說到了這樣的觀點，周玉波點點頭，這倒是實際情況，無論是誰，都不愿意輕易的懲處干部，政府機關和政法機關最大的不同，就在于這樣的地方，政法機關是想盡辦法的辦案，但政府機關一般都是從保護干部的角度出發的。
開始吃飯的時候，兩人的話都不多，顯然都是在思考，最終，還是徐少杰開口說話了，徐少杰是領導，不主動說話，周天浩是不會說什么的。
“老周，我聽到了一個故事，說給你聽聽，聽到這個故事之后，我受到一些啟發，不過，這個故事，也許是有些消極的，但我感覺到，很是符合實際情況。”
周玉波有些奇怪，徐少杰為什么會想到講故事了，要說他們兩人，都是有著很不錯的閱歷和水平的，徐少杰畢業于西山大學，是全國的重點名牌大些，周玉波在政研室工作多年，對政策方面，更是異常熟悉。
“明朝萬歷四十三年的時候，發生了一件大案子，一名男子企圖闖宮襲擊太子，當時這名男子被抓住了。一個流竄進京的農民，敢于襲擊太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非同尋常，背后的曲折可想而知，這個案子立刻在朝廷中間，引發了軒然大波，調查過程一波三折，矛頭直接指向了皇帝喜愛的鄭貴妃，以及鄭貴妃的弟弟、內閣大臣方從哲，因為鄭貴妃想著自己的兒子福王繼承皇位，一旦太子死亡了，必然是福王繼承大統。負責查辦案子的是一些中層官員，這些官員不管案件背后的影響，一心只想查清楚案件，也就是想著將鄭貴妃和她背后的人揪出來。”
“明朝的諫官，索真相，求公道。他們就是依靠這個獲取名聲的，其實皇帝已經明白案子是誰指使的。但皇帝年紀大了。來日無多，如果說案件查明了，將太子和鄭貴妃的矛盾擺到了桌面上來，將帶來巨大的危機。因為皇帝偏愛鄭貴妃、包括福王，無論怎么處理。大明最高當局都會發生地震，以當時大明朝黨派林立、攻訐為常的習慣來看，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利用這個案子興風作浪。大明朝廷從此將永無寧日。”
“皇帝深知其中的厲害。親自出面處理此案，他先是告誡和訓斥鄭貴妃，此刻，鄭貴妃也知道事情嚴重了，連忙給太子認錯，乞求太子原諒。接下來，皇帝使出了最為厲害的一招。用親情感化太子，令太子親自出面，處理此案，太子明白其中的意思，立刻發表意見，行刺自己的人，瘋瘋癲癲，明顯是精神有問題，需要立即處死。當事人太子都發話了，這個案件，還有什么調查的必要呢，何況，下面的大臣也不是笨的出奇。”
“皇帝馬上就頒發了圣旨，最終的處理結果，行刺之人被凌遲處死，牽涉到的兩個小太監在宮內被秘密處死，一場意圖謀害皇儲的案件，成為了一個葫蘆案，死的是三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沒有更多牽連，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大明朝一場大風波就這樣消弭了。”
“皇帝做了一個最為明智的選擇，太子的表態贏得孝順、大度的名聲，皇儲地位也真正穩固了，鄭貴妃再也不敢覬覦其位，至于說那些追求真相的官員，他們的一腔正義豪情，被完全耗散在政治的那個大八卦爐里面了。”
“從這個故事里面，我感覺到了一個道理，在政治面前，有的時候，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古人有一句話，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很多的事情，我們只要看事情的結果，我們考慮的是這件事情，是不是對自身有利。”
徐少杰說完了這些話之后，看著周玉波。其實，周玉波的心思，徐少杰已經猜測到了，要說周玉波到隴南省，沒有特別的任務，打死徐少杰都不會相信，也就是說，周玉波明顯是可能會主持隴南省大局的，徐少杰講這個故事的目的，也是在提醒周玉波，有的時候，做事情，的確是需要考慮大局的，誰都想殺伐果斷，誰都想按照自身的意志來做事，但是，現實沒有那么簡單。
徐少杰還有另外一層想法，從某些方面來分析，周玉波一定是心存疑慮的，到隴南省這么長時間了，做事情很小心，吃飯都可以看出來，很多時候吃食堂，這樣的情況，是好事情，但過猶不及，不能讓隴南省的干部覺得，周玉波過于的謹慎，下面的干部是很聰明的。
周玉波沒有說話，他想不到，徐少杰會講出來這樣的故事，高層之間的交往，說話都是非常注意的，這樣的故事，一般人是不會講的，里面的含義太深刻了，可以指向的方面也是很多的，周玉波感覺到，這是徐少杰在提醒自己。
“老周，這個故事，我認為很有道理，我是贊同的，但我不一定這么做，總是要有人堅持真理的。世間之事，不如意者十之，堅持真理，或者說堅持己見，不一定會有好的結果，面對利益，做出明智的選擇，才是成功的關鍵。這樣的道理，我們都是明白的，也是因為我們的身份特殊了，所以，做很多事情的時候，一定要考慮清楚，想到方方面面。”
徐少杰實際想要表達的道理，也是最為主要的道理，周玉波不一定能夠理解到，所以，徐少杰說出來了結論性的語言。
“老周，我的意思是，在隴南省做事情，想要萬眾一心，那是口號的作用，實際的工作中，還是要實事求是，不要將一切都想得那么美好，最為復雜的時人心，很多的時候，利益才是第一位的。”
這個時候，周玉波不開口說話，就說不過去了。
“徐省長，謝謝你能夠講出來這樣的故事，我受到了很大的啟發，為了局勢的穩定，有些時候，要采取靈活多變的辦法，也未嘗不可，只要是顧全大局的做法，時間長了，總是能夠有很多人表示理解的。”
徐少杰暗暗嘆氣，看來，周玉波還是改不了謹慎的思維，或許這樣的思維，在隴南省，能夠有著很大的好處的，到了現在，徐少杰也不想繼續說一些多余的話語了。
“老周，考查組馬上就要離開隴南省了，這次的考查，在我看來，中央是能夠充分了解隴南省的相關情況的，或者說，中央對隴南省以前的工作做出來總結，對想在的工作做出來評價，對今后的工作提出來希望，明天上午，歐陽書記就回來了，到時候，我們一起和歐陽書記交換一下意見，主要說說考查組到隴南省來的目的。你是一直都陪著考查組的，明天你重點給歐陽書記匯報一下，你看怎么樣。”
“好的，這件事情，我負責做好。”
之后，兩人沒有繼續說到工作上的事情，一邊吃飯喝酒，一邊說了一些其他的話語，不到一個小時，兩人離開了餐館。
徐少杰上車之后，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張曉軍看見這樣的情形，也沒有說話。
回家之后，徐少杰看見，唐婉柔在客廳坐著，還不到八點鐘。
“老公，媽從北京打電話來了，問了問你的情況，我說你一切都很好，媽說你這么晚了還沒有回家，一定很辛苦的，叫你注意身體。”
難怪唐婉柔在客廳坐著，徐少杰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準備進入到書房去。
“老公，中組部考察組來了這么長時間了，他們到底需要了解一些什么情況啊，下面的傳聞很多啊，我都聽見一些了。”
“小柔，不要聽信那些傳聞，考查組的主要任務，就是了解隴南省近幾年的工作情況，明年就要換屆了，上面要了解省委省政府工作情況，這沒有什么奇怪的。”
唐婉柔點點頭，不過眼神中間，還是充滿著好奇。
“小柔，這樣的時候，你要站出來，做出來一些解釋，大家都知道你的身份，有些時候，他們就想著看你說些什么的，你說出來的話語，能夠安撫大家的情緒。”
“老公，我知道了，你還是不要太辛苦了。”
徐少杰沒有多說什么了，徑直朝著書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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