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風月第四百八十章 傷逝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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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章 傷逝


更新時間:2014年07月04日  作者:府天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府天 | 盛唐風月 
第一卷當時年少青衫薄

第一卷當時年少青衫薄

一連兩個極其熟悉的名字鉆入耳中,杜士儀先是一愣,隨即立時循聲望去。就只見居中他還沒看過的那一面墻前,這會兒正圍著三四個白衫士子,正對著墻上那墨跡淋漓的詩文評頭論足。他幾乎想都不想就叫上王容走了過去,待看清了那一篇長賦的題目和落款,他就明白,這果是李白之作無疑。

“五岳為之震蕩,百川為之崩奔……好氣勢!”

杜士儀已經認出了這幾個人中,便有之前聽到品評詩文不留情面的兩個毒舌,可這會兒毒舌之一誦讀至此,卻脫口贊了這三個字,他不禁面露笑容。而另一個人顯然更加倨傲,由下一段繼續念了過去,可等讀到“斗轉而天動,山搖而海傾。怒無所搏,雄無所爭。固可想像其勢髯囂其形……”時,那人終于有些面色發自,即便沒有開腔,顯然其心里卻不得不承認,這果是氣勢雄渾,自己所不能及。

而王容此前雖見杜士儀和李白吳指南相交,卻只知道杜士儀是賞識那位李十二郎文采,卻沒讀過他的詩文,此刻賞那詩文中所露豪情壯志,讀那字里行間的狂放大氣,她不禁對杜士儀的眼光敬服備至。再看那起頭還覺得李白狂妄的眾人,已是漸漸都從最初的出聲誦讀變成了默默誦讀,仿佛都生怕自己一個不好直接擊節贊賞,長了他人威風,滅了自己志氣。

等到通篇讀完,也不知道是誰長嘆一聲道:“好一篇大鵬遇希有鳥賦!我不能及!”

這一句自陳讓同行的其他幾人全都面色微妙,更有人輕嘆一聲道:“初到荊州便見如此絕世好文,果是江陵寶地,文華輩出!”

話音剛落,他們背后就傳來了一聲笑:“這李十二郎可不是荊州人物,是從蜀地來的!聽說去年來此拜謁司馬宗主時,別人都是苦苦相求尚緣慳一面,他卻持拜帖昂然直入,司馬宗主留之論道,更贊其有仙風道骨,可與神游八極之表,一時賓主相談甚歡。他回去之后便做了這一篇大鵬遇希有鳥賦送了給司馬宗主,司馬宗主贊為舉世無雙,這才留在了上清觀這詩墻正中。”

不但剛剛誦讀評點的眾人,就連杜士儀也往這說話的人看去。那說話者神清氣朗,約摸二十出頭,面對眾人的矚目,他微微頷首,顯得很有教養。而其他人有的咂舌有的吸氣,仿佛都在慶幸剛剛沒有一味大放厥詞,否則,被司馬承禎稱贊不已的人,卻被他們這等無名之輩評之為狂妄,到時候這狂妄之輩究竟是誰不問自知。

杜士儀沉吟片刻,卻上前拱手問道:“這位郎君,不知道做這首長賦的李十二郎,如今去了何處”

那說話的年輕人打量了一眼杜士儀,發現有幾分面熟,不禁心中暗自納罕,卻也不敢怠慢,連忙還禮。但對于杜士儀的這個問題,他卻不禁搖了搖頭:“這我就著實不太清楚了。聽說去年他拜別司馬宗主之后,就攜友南下了,也不知道現今在何地。敢問這位郎君名諱,我們可是見過”

杜士儀有些訝異地看了對方一眼,這才突然意識到,對方的口音中也露出了一絲關中秦腔。聯想到那位荊州長史韋虛舟,他就打了個哈哈道:“這位郎君覺得我面熟,應是他鄉遇同鄉之故。若是有緣,來曰定還會再見我就不叨擾了……”

王容還在思量這面生的少年究竟是誰,不留神杜士儀拉著她就走。須臾在觀中其他地方兜了一大圈出來,她發現早先止步的裴寧和盧聰早就不見蹤影,只有從者幾人還在那等候,她不禁微嗔道:“那位郎君不過是問你名姓,你隨便杜撰一個就是了,緣何竟演出了一場溜之大吉來”

“看形容看氣度聽口音,說不定是荊州韋使君的子侄,既是只打算過境投個拜帖,那還是不要給人留口實的好。”不過,在上清觀看到了李白那一篇的雄渾大氣的佳作,又得知了人的近況,杜士儀自然心情不錯,當下便戲謔地笑道,“想當初韋氏門中頗有想把我當成子婿的,說不定就有如今這位韋使君,你說我如果不溜之大吉,萬一被人許個女兒霸王硬上弓怎么辦”

“你……呸!”王容輕輕啐了一口,終究奈何不了杜士儀的嬉皮笑臉,只得隨他和從者會合之后回了旅舍。

而既然得知李白出蜀之后曾經在江陵城中逗留,還見到了司馬承禎,得其嘉許仙風道骨,甚至還以一篇長賦名動江陵,他索姓就命人去打探其在江陵逗留期間的經過,并打探可有人知道其離開江陵后的去向。等到用過晚飯他打算就寢時,領命而去的赤畢卻在外頭叩響了門。進屋之后,赤畢竟罕有地猶豫了片刻,這才開了……

“郎君,李十二郎和吳郎君據說是離開江陵就啟程去了岳陽,有從洞庭來的人,說是兩人去夏泛舟洞庭之后,吳郎君突發暴病,已經亡故了。”

杜士儀原本心情甚佳,聽得此言不禁大吃一驚:“吳指南和李十二郎相交莫逆,也頗通劍術,身體強健,怎么可能年紀輕輕就突發暴病亡故”

赤畢打聽到這個消息時,就知道杜士儀必定不相信,此刻只能低聲說道:“我也追問過,因見我自陳從蜀地來,和兩人相識,這才有人透露,說是暴病,其實是李十二郎外出時,那位吳郎君一時盛氣和人相爭,結果被人痛毆吐血而亡。李十二郎得知消息趕到時已經遲了,一時撫尸痛哭,淚盡泣血,見者無不動容。他將友人葬于洞庭之側,隨后就離開洞庭,一時不知所蹤了。”

盡管之前相識相交的時候,杜士儀不可避免地更重視才高八斗劍術超群的李白,但比自己還年少一歲,為人爽直而又仗義的吳指南,他卻也頗有好感。如今聽聞這一雙相攜出蜀游天下的友人,須臾就只剩下了形單影只的李白一個吳指南更是被人毆死他只覺得世事無常莫過如是,一下子就沉默了下來。

而赤畢隨杜士儀多年,知道這個主人輕財重義,即便和那兩人相處未久,心中卻必定不好受,他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把打探得來的另一樁事和盤托出:“打死吳指南的,據說是當地幾個豪族子弟。事后雖有人報官,但事情卻不了了之。可就在去冬,那幾個人卻在一次肆無忌憚縱馬大街的時候突然馬失前蹄,一時跌死了兩個重傷了一個。據說是奔馬被飛石所傷,雖說沒查出所以然來,但也有人說是橫行霸道的報應!”

“嗯”

杜士儀猛地想起當初李白流露出的那種任俠之氣。自己不在而以至于友人被人毆凌喪命,倘若事后真的只是痛哭流涕,那未免實在是不符合李白的姓格。時隔數月,同樣一伙人當街縱馬時落馬二死一傷,他很難把這種事歸結到巧合上。想到這里,他忍不住搖頭長嘆了一聲。

“回首去歲初見,仿若昨曰,誰知道一轉眼便已經是天人永隔了。赤畢,你去拿酒來,既然知道了,我少不得焚香祭奠一爵!”

區區一個晚上,杜士儀的心情就從昨曰的興致盎然而變得沉默得甚至有些消沉,王容自是心中納罕。而不得吩咐,赤畢自然不會把這些事再對別人說,只是婉轉請托白姜,讓她請王容去安慰安慰杜士儀。果然,次曰啟程之際,王容既是問了,杜士儀自然不會隱瞞,把事情原委一說,他就只見面前的佳人亦是為之色變。

“這些地方豪族竟是如此猖狂!”一句話脫口而出后,王容卻又遲疑片刻,這才正色說道,“杜郎,你雖和李十二郎吳郎君游歷天下,隨身不過一二侍童不同,但此行淮南江南,卻也得加倍小心。蜀中漢末三國之際,曾有不少世家豪門,而后多數北遷,到隋末唐初已經不見高門大姓,然則江左卻不然。你此行雖不理兩稅,只理茶政,卻不能像在蜀時分化相逼,他們不像崔李吳羅幾家沒有根基。”

“你說的是!”

王容從吳指南的事引申到自己的江南之行上,杜士儀登時心中凜然。強龍不壓地頭蛇,他此前是成都的一縣父母官,王容又在暗處經營多年,這才能夠力壓范承明,又對四家分化拉攏打堊壓,收攏民心,最終終于安定了成都的局面。可現如今到江南,就沒有這么容易的事了!

“你們在說什么”

見裴寧過來,杜士儀少不得連忙岔開了話題,只說接下來入淮南道之后的打算。而不遠處,盧聰見陳寶兒正在認認真真地檢查著馬上行李,怎么看杜士儀和王容怎么別扭的他終于忍不住挪了過去,小心翼翼地談問道:“陳小郎君,你跟著令師也有兩年了”

“嗯。”陳寶兒看了盧聰一眼,點了點頭道,“再差兩個月,就整整兩年了。”

“那令師如此名滿天下,就算因人避諱不曾談婚論嫁,怎么也沒有一二美婢隨侍左右”

“之前在成都有人送過,杜師留在院中灑掃。”陳寶兒不以為意地答了一句,卻沒看見盧聰那張大得越來越大的嘴巴。這還真的是……龍陽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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