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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永華閣,他一直坐不住,不時地詢問是否已經歸來了,甚至又派了兩個侍衛再跟出去看看情況如何。
但蕭容這回還真的沒讓他太過擔憂,不過三兩個時辰,就回了府。
隨行的侍衛前來向穆卿一一匯報,蕭容的確是帶著春玉去了綢緞鋪子,卻不是去討說法,反而還購置了些衣裳。
穆卿頓時一驚,忙問:“她購置衣裳做什么?府里的不夠穿嗎?”想了想,更加激動了,“可有看見她購置的是何種顏色的衣裳?”
穆卿就害怕侍衛說是素白色的,不過幸好不是。
“好像……都是些紅艷的衣裳,屬下不敢靠太近,也沒看的仔細,但那顏色是紅艷的,這錯不了。”
穆卿臉色稍霽,雖有些疑惑,卻還是輕輕微笑起來。
“后來呢?”他問。
穆卿的嗓音變得清朗,就連侍衛也能聽出,他的心情很愉悅。
“后來,蕭媵侍又帶著春玉去了珠寶首飾鋪子,但也一樣沒過多久就離開了。之后又在路邊的算命攤子前逗留了一陣,最后,蕭媵侍去了陳氏藥鋪,在里面待了很久,才出來。”
聽到這兒,穆卿微微皺起了眉。陳氏藥鋪是老字號的鋪子了,她無病無痛,去那兒能做什么?
見穆卿疑惑,侍衛略帶猜測地說道:“興許是去為春玉那丫鬟拿點消腫藥,畢竟綢緞鋪子的掌柜之前好像打了春玉。”
穆卿只是聽著,臉上的疑惑依舊沒有消去。
“然后她就回府來了?”穆卿又問。
那侍衛點點頭。
穆卿深吸一口氣,揮揮手讓侍衛退下去。眼見著窗外已經漸漸迷蒙,他起身來抖抖衣袍,準備去鐘翠閣看她。
今日她都愿意出門去了,興許不會再繼續閉門不見。他這樣想著。臉上浮出淺笑。
剛一跨出門,良憶就莽莽撞撞地迎上來,穆卿頓時眉心一擰。正欲說有什么事都先擱一旁,卻又瞧見良憶身后弓著身子的人。正是春玉。
他這才放寬了心,等著良憶稟報。
良憶笑得一張小臉紅彤彤地,想說什么,卻又終究沒好意思說出口。
穆卿皺起眉,受不了他的扭捏,索性看向春玉:“你來說。”
春玉也款款笑著,只說:“蕭媵侍讓小的過來。請大帥務必在今夜戌時三刻前往鐘翠閣,蕭媵侍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告知大帥。”
穆卿對此有些驚異,卻也不多問,估摸著現在已過酉時。離戌時三刻已經不遠。
“你回去告訴容兒,本帥一定準時前來。”他笑得意氣風發,好似真的準備著要前去赴約一般。
春玉欣喜地將話帶回給蕭容。蕭容聽罷,深深一笑,上前拉住春玉的手。將一包銀兩塞給她。
“去膳房找賈大娘,我已經將一切都說與她,她會著手為你安排的。記住,離開大帥府,走得越遠越好。”
春玉不解。今日蕭容進了首飾鋪子,并不是去買首飾,而是去變賣自己府里的首飾。當時春玉就疑惑,卻也不敢多問,不曾想變賣成的這些銀子,是為了給她。
“蕭媵侍……”她將銀子推回去,跪下來。
蕭容知道春玉不是個沒良心的丫鬟,但是都到這時候了,她反而希望春玉能沒心沒肺一點,早些離去。
見春玉跪著不肯起身,蕭容橫了橫心,將她拉起來推出門去,“大帥府不是你該留的地方,帶著這些銀兩去找賈大娘,她會好好安頓你的。再不走,就連我也保不了你了!”
春玉眼睛紅了,最終跪下來對著蕭容磕了好幾個響頭,才匆匆地趕去膳房找賈大娘。
院中的梅花暗香盈盈,蕭容悵然望著遠處,天邊最后一抹溫膩的光終于被黑暗吞沒,她提了提衣裙,起身走出鐘翠閣。
攬月閣內飄蕩著溫膩的嬌香,她走進趙妾媵的房間,眼神淡淡地掃視著這一片寂寞的繁華。
趙妾媵依舊殷勤地讓小敏端來軟椅,招呼蕭容坐下。
“聽說蕭媵侍最近出府置辦了些綢緞?”
趙妾媵雙眼靈靈地打量著蕭容,似乎想從她這身普通款式的妝花緞襖子上看出些門路。
在位份上,趙妾媵如今可謂是獨攬整個大帥府,吃食用品算得是最好的。想著自己當初受了那么多的欺凌,如今能熬到這一天,也著實不易。
受過苦的人,向來懂得生于憂患,趙妾媵也害怕自己哪日就同那些短命姬妾一樣凄然死去,因此各個方面都力求盡善盡美。魏夫人已經樹倒獼猴散,那慧心閣就好似冷屋子一般,趙妾媵自然不會前去沾染晦氣。
她需要討好的,是大帥,是蕭容。需要拉攏的,是府里剩下的姬妾。她和那些姬妾一樣,同樣有名無分,幽居在府里,就該相互和睦。
趙妾媵比其他姬妾更聰明的一點就是她很會效仿蕭容,一面討好著,一面暗自摸索著蕭容的衣著品位。因著她和蕭容本就有幾分相似,蕭容能穿得上身的衣裳,她穿著也不賴。
雖然也終究求不來大帥一絲一毫的疼愛,不過令她欣慰的是,這樣謹小慎微,至少不會太過討人厭。
趙妾媵想著,即使就這樣寂寂冷冷地過下去,倒也算賺得了舒適安逸的一生,比之于她以前的苦日子,現在的生活,簡直是求之不得的。
因此在蕭容提出讓她收拾行裝離開大帥府的時候,趙妾媵立刻立刻就拒絕了。
“我用御令提前打了招呼,府門口的侍衛不敢攔你。你大可以將這整屋子的珠翠綾羅全都帶走,沒人會攔你。”蕭容平靜地看著她。
趙妾媵卻顯得難以接受,她起身來,搖搖頭,“為什么要趕我走?蕭容,我不會跟你爭的,我不會跟你爭大帥的!”
她越說越激動。甚至朝著蕭容跪了下來。
蕭容無奈地搖頭,“大帥府今夜會面臨大難,你還想活命的話。就立刻離開!”
蕭容起身來踏出門去,“我言及至此。走不走,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說罷,面色冷然地踏進屋外的夜色中,聽到身后傳來撕心般的低笑。
“這些都是我的,都是我的!我才不會走呢!我不想失去,不想失去!”
蕭容疾步走出去,趙妾媵的聲音才漸漸聽不到了。
府內應該善后的下人。蕭容都已經安頓過了,再回到鐘翠閣,剛好戌時。
她沉靜地坐到鏡臺前,鸞燭微微閃爍。銅鏡中映出一張清冷的臉。
那紅艷的,不是別的衣裳,而是一套嶄新的嫁衣。再次穿上這嫁衣,蕭容臉上漾著凄迷的笑,鼻尖卻酸酸地。
望著銅鏡中那抹殘忍的紅。再次想起娘親的話,娘親說,女人要將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地,不為取悅男人,只為取悅自己。
過了這么多年。她再想這句話,竟生出了許多不同的感慨。
娘親本來貴為長公主,卻為了父親逃出夏國,她這短暫的一生,擁有了短暫的幸福。她定也曾對鏡梳妝,可那不是為了父親,還是為了誰呢?
原來到頭來,娘親說的都是反話呢。
蕭容對著自己清苦一笑。
淡掃蛾眉,玉粉敷面,頭戴金翠梳篦,耳墜紅纓流蘇。
望著已經滿是珠翠的發髻,她陷入一陣沉思。雖有些遲疑,但還是摸索著取出了那支翠綠發簪。
自從她進宮以后,這支發簪就鮮少再戴,它本來缺了一角,如今又已是完好無損。想來大抵是穆卿拿去鑲好了。
發簪在手中輕輕轉著,許多回憶直涌上腦海。
愛的,恨的,掙扎的……
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最終還是將它別在發髻上。
她特意選了戌時三刻,因著出府去特意問了算命先生,說今日也就這時能算個良辰了。
眼見著時辰快到,她利索地取出瓶中的解藥服下,打開那扇貝白玉盒子,輕巧一勾,點出瑩潤的唇色。
她曾埋怨穆卿在她新婚當日沒有留在府中,在經歷了這么多的人和事以后,她終究還是打算完成這個自私的心愿。
門被輕輕推開,她星眸微斂,徐徐回首來,順著身后的火紅裙擺,瞧見門口一臉震鄂的穆卿。
絳唇微啟,她輕聲道:“大帥來了?”
穆卿愣在原地,直直地看著一身紅嫁衣的她,有一瞬間的恍惚,覺得這似乎是在夢里。
她娉娉婷婷起身來,美艷卓絕,嫁衣柔軟地順在身后,映出一片惑心的瑰紅。
直到她身著嫁衣朝他走近,他才恍然明白過來,原來她終是圓了他的夙愿,愿意再為他披一次嫁衣,給他補一個洞房花燭夜。
“容兒……”他臉上漾出前所未有的幸福笑容,快步上前摟住她。
他胸膛猛地一個起伏,似是在哽咽。
蕭容閉著眼將自己融進他懷里,感受這份遲來的溫柔。
“容兒。”他再次開口,嗓音顫抖卻堅定,“其實一直以來……在我心底,只有你才是我唯一的妻子,我想娶的,也只有你。”
蕭容感覺一陣蘊熱襲上雙眼,她在他懷里輕輕點頭:“我知道。”
感覺到穆卿的手開始抖起來,她撤出身抬起臉,看清他激動得發紅的雙眼。
他伸出手輕撫過她的發髻,然后停留在她冰肌瑩徹的秀靨上,他唇角溫柔地笑著,禁不住贊美道:“容兒,好美。我的容兒好美。”
他目光流轉,觸及她細潤的朱唇,好似沉醉了一般,隨即毫不猶豫地俯身吻了下來。
感覺到溫膩的唇片被他輕輕吸入口中,蕭容暗暗緊閉雙眼,一滴淚從眼角滑下來。
她之前本還想著,究竟要怎樣吻他才能顯得順其自然,不帶企圖。可現在才發現,這一切思慮終究都是多余。他對她根本沒有戒心。
這一刻,蕭容突然覺得公子勝說的很對,即使她將劍指著穆卿,他也不會閃躲。
他忘情地在她唇間癡纏,她流著淚回應他。她突然后悔了自己方才服下解藥,她想,如果就這樣和他一同中毒死去,倒也是幸福的。
他越吻越沉迷,顫抖的手也越摟越緊。最后索性將蕭容打橫抱起,拖著長長的血色衣擺,將她摟上了軟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