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之后，洛里安診所的客廳里。
＂你的咖啡。請慢用。＂洛里安特地去給加特琳泡了一杯黑咖啡，＂我這邊沒有專用的咖啡壺，只能用類似的東西來代用，請見諒。＂
＂沒關系。＂女士聞了一下咖啡，＂嗯，味道也沒有問題，是很醇香純粹的咖啡。感謝你。＂
＂你喜歡就太好了。＂洛里安苦笑了一下，走開。
一旁的小羊吐著舌頭，似乎在表示不可思議，人類居然可以把那么黑和苦澀的液體喝進肚子里。
伊萊恩稍微觀察了一下賽博傭兵團的重炮手加特琳。她真是一名極其強壯的女性，就像傳說中的亞馬遜女戰士那樣。
小麥色的皮膚證明她沒有少在陽光下進行高強度的鍛煉。纖巧但又高強度的銀白色金屬骨架從她的皮膚下延伸出來，遍布全身，很明顯她是全身都移植了強化義肢骨骼的賽博士兵。
為了扛起各種沉重大威力的重武器，對全身骨骼進行義肢改造似乎是必要的。但這樣越是深度改造，她也越是遠離＂人＂的范疇，身體逐漸向機械靠攏了。
人為了獲得力量，不惜把自己的身體也殘害到這種地步嗎。
不，現在下定論還太早了。畢竟伊萊恩并不知道加特琳的內情。也許這種改造并非她自愿。也許她在曾經的戰爭中受過重創，全身粉碎性骨折過，必須進行這種全身骨骼改造才能行動呢？
＂那么我們進入正題吧。＂加特琳小姐轉過來對伊萊恩說，＂首先，因為情況緊急，波扎克決定今天晚上就攻打貝爾根城，把城市奪回來。他讓我通知你一下，希望能再次借用你的力量。＂
＂這、這么急？不是還有幾天的時間才會封城嗎？＂
＂似乎是消息泄露了，原本情報商人夜鶯打算公開洛克菲勒議員的惡性，用輿論的力量阻止洛克菲勒議員屠城。結果洛克菲勒議員知道了這個情報，打算在消息公布之前就下令大規模釋放病毒封城。我們來不及等到明天的新聞發布會了，今天晚上就得把貝爾根拿下來。等他們大規模散播天花病毒的時候就太遲了。＂
＂噢，該死！＂一旁的洛里安低聲罵道，仿佛他之前做的一切都白費了。
＂……我，我可以幫你。如、如果只是把城市鎮壓下來，防止他們釋放病毒的話。＂
＂感謝你。城內的守軍里也有我們的內應，里應外合的話總能做到些什么。＂加特琳小姐喝了一口咖啡，＂問題是負責釋放病毒的是洛克菲勒議員直屬的特種部隊，特種部隊里沒有我們的內應，他們都對議員死心塌地，內應根本打不進去。而且我們不知道這支特種部隊部署在哪里。＂
＂你、你的意思是，我們必須趕在特種部隊進城釋放病毒之前攔截他們，擊殺他們，搶到病毒樣本？＂
＂正是。＂
＂如、如果他們已經在城里部署著呢？＂
＂如果是，他們早就釋放病毒了。但實際上那么大量的病毒樣本沒法不為人知地藏在城內，他們必然得從城外帶進去。我們估計那群特種部隊成員會喬裝打扮成高級行政人員，用手提箱把病毒樣本帶入城，可能有六到八個手提箱，我們不清楚。＂
＂是夜鶯女士給你們的情報？＂洛里安追問。
＂是的。但是我們不知道手提箱的具體數量，也不知道特種部隊成員實際長什么樣子。這一點對我們很不利。他們甚至有可能使用光學迷彩、認知障礙魔術等手段來妨礙我們判斷他們的長相。＂
＂所、所以才需要把城市攻打下來，在敵人完成封城放瘟疫之前，這邊先封城嗎……＂
＂正是如此。＂加特琳連連點頭，＂但是反過來說，如果我們先占領了城市并截獲那群特種部隊混蛋們的病毒樣本，不僅能阻止瘟疫爆發，還能掌握到無可否認的證據，用以指控洛克菲勒議員。那么他就死定了。＂
這個計劃聽起來不錯，盡管伊萊恩很懷疑它真正實行起來是否會順利。不管你手上的證據多么充足，那群政.府高官總會找到抵賴的借口，他們甚至可以反過來誣陷傭兵團捏造證據。畢竟一邊是占據道德高地的政府高.官，另一邊只是到處搗亂的＂恐.怖.分子＂，市民會更偏向于相信誰？
不過，哪怕沒有辦法指控洛克菲勒議員，能阻止他們在城市里散播瘟疫也是極好的。這至少能拯救下幾十萬條人命了。
＂我、我明白了，這次行動算上我一份。我、我會負責對付襲擊城市的無人機，也可以讓一部分士兵無力化。＂
如果使用雷神之錘的電擊，不僅能擊毀那些魔像和無人機，也能輕松麻.痹絕大部分沒有厚重裝甲保護的人類士兵。人體是沒有辦法抵抗電擊的，電擊本來就是動物神經系統的固有弱點。
＂還有一件事。＂加特琳突然陰沉著臉，＂伊萊恩先生，我看到過你擊殺邁克亞薩將軍的戰斗錄像，我知道你有什么能耐。但是如果你遇到洛克菲勒議員，如果你們必須戰斗的話……你可不可以不要出手殺他，把他的小命留給我處理？＂
＂嗯，什、什么意思？是私人恩怨嗎？＂
＂是的。我必須親手殺了那混蛋。而且我必須想辦法讓他身敗名裂，讓他背后的洛克菲勒家族分崩離析，然后再動手一點一點弄死那混蛋。＂加特琳女士的眼中放射出兇光，＂不這樣做得話，難解我心頭大恨。＂
那到底是多大的仇。
＂我、我可以試著辦到，但我不敢保證什么。＂伊萊恩答道，＂如、如果洛克菲勒和邁克亞薩一樣，把自己的身體也出賣給了深淵，他很有可能可以變成怪物。如、如果那種怪物襲擊過來，我不得不和他戰斗，說不定就要出手殺了他。＂
＂我明白的。如果是必須自保的話，你殺了他也無妨。如果他也能變成邁克亞薩那樣的不死怪物，我估計也沒有辦法親手殺死他。那時候他就交給你處理了。＂加特琳又說，＂但如果真的變成那樣子，請盡量讓我趕到現場，看著他慘死。請盡量讓他在你的手下痛苦絕望地死去，不要讓他死得太痛快。＂
＂嗯……＂伊萊恩用發自喉嚨深處的悶哼回應道。他并不喜歡折磨別人，除非對方真的是十惡不赦的壞蛋。所以他希望聽過事情的原由，再判斷是否應該折磨一個人。
＂但、但我以為洛克菲勒議員是金槍摩根的仇人？嗯，考慮到，議員曾經在城市里釋放疫病，屠殺貧民窟的人？＂
伊萊恩還記得摩根講述自己家人被瘟疫害死時，眼中流露出來的那份怨恨。
＂不。害死摩根家人的那個混蛋官員是另一個人。而且摩根已經完成了他的復仇。這次該輪到我了。我們團隊里已經有了這份共識。＂
所以你們這群傭兵復仇還講優先級的，還必須禮讓，好吧。
＂可、可以聽聽你的故事嗎？＂伊萊恩順勢問道。
他覺得自己有資格聽這個故事，畢竟在戰斗中要冒額外風險留存敵人性命的是他。他可不想因為無聊的理由而冒這額外的風險，除非對方真的有一個好理由。
加特琳看著伊萊恩的雙眼，她從他的眼神中也理解到了伊萊恩的想法。她知道白獅人少年并不是因為純粹的愛打聽才問的。
＂好吧，我可以告訴你們。反正這本來就并非不可告人的秘密，賽博傭兵團里的人基本都知道。＂女人深深談了一口氣，把咖啡喝完，＂只是這故事可能有點長。＂
＂我去再泡一點咖啡。＂洛里安苦笑，拿走加特琳的杯子：＂要吃點什么嗎？光喝咖啡的話對胃的損傷很大吧。＂
＂不用了謝謝，我有帶蛋白質棒。吃其他東西會影響蛋白質的吸收，影響肌肉生長，我還是敬謝不敏了。＂
小羊又在加特琳看不到的地方吐著舌頭做著鬼臉，一副＂那種東西能吃？＂的表情。笑死。
這里倒是解開了一個謎題，加特琳小姐那身肌肉果然是刻意練出來的。大概是為了使用重武器的方便……真是敬業的傭兵。
不對，是[敬業的復仇者]才對嗎。如果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得到力量，然后用那份力量來復仇，一切就說得通了。
＂那么，＂加特琳找了個舒適的姿勢坐好，開始講述她的故事：＂這個故事大概應該從我小時候開始講起。我是農場主的女兒，我父親曾在貝爾根的城郊經營著一個小型農場。農場的生活并不容易，它甚至可以說是艱辛的。維持著經營，略有小賺，就已經是我們能做到的一切了。我們的日子過得辛苦而充實，我原本以為那就是我們一生的工作。
——然而就在那個時候，他們來了。
洛克菲勒家族的資本家們想收購我們的農場，想把它開發成城郊的度假村。在城郊風景最美的地方開發度假村，比區區的農場更有利可圖，那群骯臟的資本家們是這樣想的。盡管他們打著這樣的如意算盤，我父親卻頑固地拒絕了他們的請求。
那是我們家族世代擁有的農場，父親認為不能為一點小錢而把家族世代的經營毀于一旦。噢，順便說說，洛克菲勒給出的收購價確實很低，他們就是一群無恥的吸血鬼。＂
伊萊恩悶哼一聲。他大致知道事情要往哪個方向發展了。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你應該能料想到了。自從我父親拒絕了洛克菲勒家族收購的請求后，我們的農場就開始接二連三地發生各種事故。先是魔獸莫名奇妙地闖入農場，把我們的家畜咬死；然后又是農場的灌溉設備被重金屬污染；再之后有奇怪的瘟疫在家禽間傳播，導致大批家禽死亡……這種事故接二連三地發生，導致農場受到很大的經濟損失。
自然，農場很快就陷入了經濟危機。父親債臺高筑，到了不得不賣掉農場的地步。
……然后那一天，父親上吊自.殺了。＂
她說到這里的時候，眼中流露出深不見底的黑暗。
＂那之后我的日子也不好過。為了償還父親留下的債務而四處奔波，嘗盡人間冷暖。賣掉了農場，賣掉了家里一切值錢的東西，又聽說只要加入軍隊就可以免除一部分的稅金，政.府還會用我未來的收入來幫我還債，我加入了軍隊。嗯，我至今都不認為那是個愚蠢的決定，因為只要我在軍隊里，討債人至少不會過來找我麻煩。不得不協助軍隊做人體實驗，讓他們在我體內植入軍事強化骨骼，又是另一回事了。＂
伊萊恩吞了一口唾沫。
＂你也許會說，都過去了這么多年，事到如今再來復仇還有什么用。但是不。我認為我的仇恨不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被淡忘。我還記得我父親上.吊.自.殺的那一天，我清除記得他因痛苦和絕望而扭曲的那張臉。它就像一個永恒的夢魘那樣困擾著我。我知道我必須為父親做點什么，如果我不能完成復仇的話，我恐怕一輩子都沒法從這噩夢之中解脫吧。＂
＂我、我能理解。＂伊萊恩低聲答道，他在加特琳身后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東西。雖然它只是個若隱若現的影子，但結合加特琳的說法，伊萊恩總算看清楚了，那是個上吊的男人的背影。
靈體？邪靈？……其他人看不見嗎？伊萊恩偷瞄了洛里安一眼，洛里安的表情似乎沒有異樣。
也許是因為伊萊恩接觸過那么多的靈體，他才能看到別人背后的靈。不管怎樣，加特琳沒說錯，她確實是被自己的過去束縛著。
＂那些混蛋資本家們必須死。＂女人低嘆道，＂我后來調查過，洛克菲勒議員背后的洛克菲勒財團，他們做的盡是這種陰損的事情。看上了某個地方的地盤，就用各種卑劣的手段去坑害那個地盤的主人。等對方經營不善破產了，他們就低價收購那個地盤。我父親只是千千萬萬個受害者的其中之一而已，另外還有許多的農場主、工坊主被洛克菲勒財團害得家破人亡。
所以這個世界并不真的是好人就有好報，壞人就得遭天譴。真正窮兇極惡的壞人，很有可能坐擁巨大的財富，站在國家的最頂端，貪婪地窺視著這個國家每一塊肥肉。
而當一個國家奸商當道、官商勾結，連政.府都對那群奸商唯唯諾諾的時候，它就離滅亡不遠了。
如果連警.察和軍隊都對這些作惡多端的奸商無動于衷，我們除了動用私刑之外，還能做什么？
這次殺掉洛克菲勒議員只是我復仇的第一步。我真正的目標是把整個洛克菲勒財團搞垮，把那群該死的財團混蛋一個不剩地殺掉。
我知道這是一件幾乎不可能成就的偉業，就如同弱小的螻蟻想要挑戰巨龍。
然而總得有人去做。
一想到還有人想我的家族一樣，被這群惡臭的資本家壓榨，我就怒不可遏。
一想到這群惡臭的資本家仍然高高在上地統治著人，連國家機器都對他們俯首稱臣，我就難以忍受。
所以，必須有人去摧毀這一切。＂
＂沒有用的哦。人的本質的逐利的。＂小羊在一旁潑冷水，＂哪怕你真有一天毀滅了洛克菲勒財團，還會有更同樣性質的資本家、財團冒頭。只要資本不滅，資本家就是殺不完的。
就如同你沒有辦法拯救世界上所有的好人，你同樣也沒有辦法殺掉世界上所有的壞人。
更何況好與壞本來就是相對的概念，對于一群人而言至善至美的大善人，說不定在另一個陣營的眼中就是窮兇極惡的大壞蛋。＂
＂你想說的我都懂。＂加特琳又喝了口咖啡冷靜一下，＂所以，殲滅洛克菲勒財團的行為，充其量只算是我在報私怨。日后我動手殺掉的壞人，也只算是我的獨斷。我就按照我自己認定的準則，把我認為是壞人的家伙全部殺掉。這樣就行了。這終究只是我的任性罷了。＂
確實很任性。她怎么知道她的認定的惡人，就一定是真正的惡？
然而伊萊恩他們又能評價什么呢。伊萊恩自己都是靠著自己的善惡標準來衡量人罷了。他也是只擊殺自己認為是惡人的家伙，保護自己認為的好人。如果對手懷著殺意來攻擊伊萊恩，并且被伊萊恩認定為壞人，他是會毫不猶豫地把對手殺了的。
他的做法其實就和加特琳沒有任何的不同。他沒有資格去評價別人。
＂你、你的緣由我已經聽過了。＂白獅人少年于是嘆道，＂你、你是對的，你有非常充分的找洛克菲勒議員復仇的理由。我、我不會妨礙你的復仇，我會在不危及自身安全的前提下，把殺死洛克菲勒的最后一擊留給你。＂
＂太感謝你了，居然肯聽從我這么任性的請求。＂加特琳苦笑道。
＂賽、賽博傭兵團的傭兵們也和你有過這樣的約定嗎？＂伊萊恩又問。
＂傭兵們都有各種理由才加入團隊，幾乎都有復仇的對象。我們都是默認這件事并互相幫助的。如你剛才所說的那樣，這次若不是我和洛克菲勒有私人恩怨，金槍摩根可能會想親手殺掉洛克菲勒。但他很大度地把這次復仇的機會讓給我了。＂
果然是這樣嗎。
＂你、你們有一個好團隊。＂伊萊恩的笑意之中帶著幾分羨慕。
＂作戰在今晚七點開始。我們稍后會用無線電把具體情況告訴你。屆時你再來和我們匯合吧。＂
＂又、又是坐直升飛機進行空投？＂
如果直接用空投的方法降落在一座有軍隊把守的城市上空，會不會很危險？
＂也許是空投，又或者計劃會臨時改變。＂重炮手加特琳回答得很模糊，她站起來稍微躬身行禮，＂我們今晚見，到時再說吧。＂
女傭兵戰士轉身離開，幾分鐘內就騎摩托車走遠了。
加特琳走后，眾人才從緊繃的狀態下稍微松了一口氣。
＂沒、沒想到她有這樣的經歷。＂伊萊恩瞇起眼，＂賽、賽博叛客傭兵團的家伙們都有類似的經歷嗎？＂
＂也不排除她有說謊的可能哦。＂一直保持沉默的泰羅這時候才插嘴道：＂撒個謊讓我們同情他，然后讓某個容易被煽動的笨蛋更加賣力地幫助他們，這種套路很常見啦。＂
＂我、我不認為她有必要這樣做。＂伊萊恩有點不滿地反駁，＂我本來就打算幫助他們。不、不是為了幫他們復仇什么的，只是為了阻止洛克菲勒議員屠城。我、我要幫助的是那座城市里無辜的市民，他們那群人的復仇我根本不在乎。＂
＂而且她恐怕根本就不敢在我們面前撒謊吧。＂小羊也理性分析起來，＂麒麟的情報早就被波扎克那群人知道了。他們會以為我們一直把麒麟帶在身邊，當測謊機用——盡管這個時候凱迪歐已經回大樹海休息了。他們沒必要冒被我們戳穿的巨大風險，專門撒個蹩腳的謊言來博取同情。這樣做完全是劃不來的。＂
＂好吧，好吧，我相信她說的都是真話好了。那個彪悍的維京女人。＂
＂嗯？維、維京人？我還以為她是亞馬遜女戰士呢？＂
＂不。如果她真的是亞馬遜女戰士，她就不會有父親，因為亞馬遜女戰士都是由母親撫養長大的，遠離男性的影響。＂小羊解釋道，＂更何況亞馬遜女戰士是個全球化的組織，勢力很大，各國的王侯將相都要給她們一點面子。哪怕那個洛克菲勒財團。也不敢亂惹這群亞馬遜女戰士的。＂
＂原、原來如此。所以她其實是維京人。這、這異常的身高也符合維京人的特征。＂伊萊恩想了半秒又改口：＂不，不對，應該叫做諾斯人嗎。＂
＂準確地說，她既不叫維京人也不叫諾斯人，她們這些人只是北歐區域的原住民。他們介紹自己時，一般以自己的氏族來稱呼。比如說[我是來自冰狼氏族的人]、[我是赤熊氏族的加特琳]，諸如此類。＂
＂原、原來如此，受教了。＂伊萊恩也記得之前洛里安說過類似的事情。
但是話說回來，泰羅應該也是知道把諾斯人叫做維京人是不禮貌的事情。牛人壯漢是故意那樣叫的嗎？
＂但是當然，也有些北歐原住民自暴自棄，已經習慣了把自己稱作維京人（搶掠者）。比方說，移居去了冰島的那群家伙。也許有人認為自稱為強盜會很酷？我也不清楚他們到底怎么想的。＂小羊繼續說得起勁，＂從加特琳的情況看來，她的祖輩應該是留在諾威的那群諾斯人。畢竟她的父親曾經有過自己的地盤，有過一個農場。
在她面前稱呼她為[維京人]是很失禮的事情哦，就算稱呼她作[諾斯人]也不太好。你們最好不要這樣做。＂
＂那、那我該怎么稱呼她？叫她加特琳就好了嗎？＂
＂既然她沒有自報氏族的名字，甚至連自己的真名都沒有報上來，那就別去深究太多了。也有很多北歐原住民所在的氏族早已解散，失去了昔日的榮耀，不愿意舊事重提呢。＂
＂確、確實……＂伊萊恩也不想去觸碰別人的痛處，除非有必要。
＂所以，你今晚真的要去貝爾根嗎？＂小羊重新把話題拉回正軌，＂雖然陪你去貝爾根看戲，好像也挺有趣。但人家今天晚上有別的事情要忙，不可能陪你去哦。＂
＂誒？＂
＂這個噠！＂小羊從褲兜里掏出一張票券：＂是《魔★法少女毅力★鴨》的現場演唱會哦！就在晚上七點舉行！這個的票好稀有的，我拜托了象牙塔的學生們幫忙搶票，好不容易才搶到的哦！不去看演唱會就可惜了！＂
伊萊恩瞇起眼看著票券上印刷精美的動漫角色，那是三個動漫的美少女的偶像歌唱組合。
＂該、該不會是，人工智能的偶像？＂
＂正解！人工智能合成的歌聲，配合人工智能外型的虛擬偶像哦！她們唱的歌萌萌噠！＂小羊興奮地搖著小尾巴。
＂可、可是這個演唱會在……法蘭西？＂伊萊恩又瞥到了票券上的演唱會的舉行地點，＂法、法蘭西的奧爾良？從這里趕過去不是有點遠嗎？真、真的能在晚上七點之前趕到？＂
＂嘿嘿，用麒麟的力量不就行了，一瞬間就能飛過去哦！＂小羊壞笑道。
＂所以哥哥你不僅濫用象牙塔大.法師的權力，讓學生們幫你搶票，你還想濫用麒麟的力量瞬移過去……＂洛里安在一旁吐槽：＂作為領導階層，這不是有點糟糕嗎？＂
＂吵死了！人家就是要去看毅力★鴨醬的演出嘛！要你管！＂艾斯利爾耍起小脾氣來，笑死：＂而且凱迪歐也答應帶我過去啦，代價是他也要看演唱會！凱迪歐都說要一起去了，用得著你們管么？＂
伊萊恩于是又瞥了一眼演唱會門票上那三個很卡通虛擬偶像的樣子。麒麟凱迪歐，原來你是這樣不正經的神獸嗎？
＂總之，就是這樣子，人家今晚沒空，凱迪歐也沒空，我們不會陪你去貝爾根啦，你自己想辦法吧，嘿嘿！＂
＂你、你這樣說我會很困擾啊……＂
＂雖然凱迪歐沒空，但他說他的族人回來幫忙的，也就是另一只麒麟會過來幫你。所以說你至少是不用擔心傳送的問題。＂小羊又補充道。
除了凱迪歐之外，伊萊恩也確實沒見過其他麒麟。大部分的麒麟都深居在大樹海內，隱藏得很好。極少有麒麟愿意跟外人接觸的。
＂但是這就有和新認識的麒麟協商的問題……＂洛里安托腮思索道，＂麒麟都是很高傲的生物，他們以前畢竟是被東方的人當作神獸那樣被膜拜的。要新來的麒麟聽從素未謀面的伊萊恩的命令，估計很困難吧。關鍵時刻麒麟不聽命令，可就難辦了。＂
鹿人青年想了又想，＂……明白了。我今晚跟伊萊恩去貝爾根吧。＂
＂欸？真、真的沒有問題嗎？＂伊萊恩驚道，＂你不、不是說不能用森靈魔術，用了會給德魯伊教惹來麻煩嗎？而、而且也不能讓那邊的人認出你啊。＂
那么雄壯的一頭大鹿，走在哪里都會很顯眼。洛里安想不被人認出來，是很困難的事情吧。
＂外觀的話可以用幻術或者妨礙認知的法術來遮擋一下，這樣一來別人看洛里安的時候只會覺得他是一位隨處可見的路人。只要不做太過顯眼的事情，就不會穿幫。＂小羊說，＂至于森靈魔術，我想洛里安已經有了想法？＂
＂我不會使用森靈魔術的，我會把99的大樹海操縱權限留給泰羅，我只保留1左右，足夠我發動[綠蓑衣]就行。＂鹿人德魯伊答道，＂把[綠蓑衣]的葉子隱藏在衣服下方，就沒有人能察覺到了。＂
＂那、那你用什么來戰斗？＂
＂我還有劍術。我也勉強能使用弓箭。＂洛里安答道，＂我就守在你身旁，關鍵的時刻至少能用近戰武器保護你。＂
畢竟絕大部分的戰斗伊萊恩都能獨力應付，洛里安出手的機會應該不多。
＂哈，就這樣定了呢！＂小羊壞笑道，估計又在打什么壞主意，＂有穩重的洛里安跟著去貝爾根城，哥哥我也可以放心去看演唱會了！能看到毅力★鴨醬，真是太好了呢！＂
伊萊恩沒有力氣去吐槽了，他能想象出來小羊拿著兩根熒光棒在給偶像打氣的模樣，但他無論如何都沒法想象麒麟凱迪歐會做同樣的事情。
搞什么啊你們兩個？一個是象牙塔煉金術學院的院長，另一個是被人膜拜的神獸，你們可不可以別像小孩子那樣去追星啊，追的還是這種卡通形象的虛擬偶像？
因為察覺到了伊萊恩的目光，艾斯利爾轉過來盯著白獅人少年：＂我總感覺你是在想什么很失禮的事情呢？＂
＂沒、沒有啦，真的沒有……＂伊萊恩賠笑道，＂那、那么祝艾斯利爾哥哥你們玩得開心。＂
＂啊哈哈哈，當然會開心了！吶，要來聽聽毅力★鴨醬的歌嗎？這個聽了之后會很有精神哦！＂
然后他就擅自取出手機按了播放。
咪咪咩咩的，幼.女們用稚嫩的、奶聲奶氣的聲線唱出非常幼稚的歌曲，那個貌似是兒歌。
噢，原來是兒歌。
……等等，兒歌？！
艾斯利爾哥哥的心理年齡停留在小孩子的階段，聽兒歌還勉強說得過去。麒麟凱迪歐你在干什么啊，為什么要跑去聽幼.女唱兒歌？！
警.察快來啊，這里有怪叔叔，不對，怪麒麟！
洛里安和泰羅都察覺到了伊萊恩那個微妙的表情，就使勁瞪著白獅人少年。
＂怎、怎么了？＂
＂總覺得你在想著一些很失禮的事情。＂洛里安吐槽道。
＂而且你想的東西不僅對艾斯利爾哥哥很失禮，還對凱迪歐大人很失禮。＂泰羅也說：＂我在想著要不要揍你一頓，然后拖你過去找凱迪歐大人道歉。＂
就離譜，你們一個個都懂得讀心術？
而且泰羅完全是想公報私仇吧？？？
伊萊恩額角使勁冒汗。他只能繼續賠笑：＂且、且不提這些。我、我累了，我回去睡一會兒。＂
＂好，我送你回房間吧。＂洛里安苦笑道，＂如果今晚真的有一場大戰，我們得養精蓄銳才行呢。＂
嚴格來說伊萊恩幾乎不需要養精蓄銳，用圣劍戰斗既不消耗伊萊恩的魔力，對精神力的消耗也沒有想象中的多。畢竟他的對手都是些人類，而人類實在太弱了，隨便發射一點微弱的電光束都能殺掉。反倒是怎樣不把這些人殺掉，只讓他們麻.痹癱倒，才更讓人費神。不過大部分戰斗都由那群賽博叛客傭兵來完成，伊萊恩只需要做最關鍵的幾次攻擊，實際他的工作很輕松吧。
＂你說他們放火屠城的概率有多高？＂回到房間之后，洛里安才壓低聲音問伊萊恩。
簡直就像是不擅長戰術的人向戰術顧問征詢意見似的。
不過，不擅長戰術的洛里安也已經想到了這一步，他果然十分聰明。
因為洛克菲勒議員的惡事馬上就要被媒體揭發出來了，洛克菲勒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只能屠城。
他要么讓城里大規模爆發疫病，然后拿疫病這事大肆做文章，力排眾議直接屠城；要么就用大殺傷性武器把城市屠了再說，讓一切死無對證。
反正，洛克菲勒這樣的資本家有財有勢，想捏造城里爆發疫病的證據簡直不能更簡單。讓他先斬后奏的話，一切就完了。
＂他、他們大概率會使用飛機投擲燃.燒.彈，把城市燒成灰燼。＂伊萊恩低聲說，＂考、考慮到現在的諾威政.府已經不把人命看在眼內了，他們什么都做得出來。＂
＂他們真會做到這種地步嗎？＂明明是洛里安自己猜到了答案，卻仍要質疑一下，仿佛仍舊相信人性是善良的，＂我是說，城里什么人都有哦？除了窮人之外肯定也有富人、有高官的家人。他們真的要把整個城市的人屠殺掉？＂
＂有、有錢人和高官估計老早就收到消息，連夜就撤離了那座城市。＂伊萊恩不禁諷刺地冷笑，＂如、如今那座城市只剩下消息不靈通的普通人和沒法離開的窮人而已。他、他們都是可以被從這個國家里割舍掉的部分，而且這個瘋狂的國家殺掉平民前不會有任何猶豫。＂
洛里安吞了一口唾沫。
＂你、你為什么還相信這個國家是好的，洛里安？＂白獅人少年又質問道，＂還、還記得上次警.察們抓走村莊里的小孩，威脅村民們襲擊你那件事嗎？連、連執法機關都可以腐敗到那種地步，這個國家的政.權核心肯定早就腐朽到沒救了哦？請不要再對它有一絲半點的美好幻想了哦？＂
＂你說話的口吻怎么越來越像艾斯利爾哥哥呢……＂
當然是因為，伊萊恩越來越看得清這個國家的黑暗面，以及這個世界的黑暗面了。
＂好吧，好吧，我們就假設真的會有飛機投擲燃.燒彈，軍隊準備放火燒城。所以，我們有什么辦法可以阻止這種事情嗎？＂
＂如、如果你能用森靈魔術的話，就有辦法。所、所有空投燃.燒彈都在彈.頭的位置有沖擊感應裝置，只會在它們受到一定程度的沖擊時才會引.爆。如果用森靈魔術在城市上空織出一張蔓藤構成的網，燃.燒彈落在上面就會提前引.爆。＂
＂然后用森靈魔術把接觸到蔓藤的火焰都吸走。＂洛里安接上了伊萊恩的話，已經理解到白獅人少年的想法：＂把火焰吸走這一步不是難事。但要在整個城市上空構造那么巨型的蔓藤網，可是相當高難度的森靈魔術。更何況我還得把大部分樹海操作權限留給泰羅，讓泰羅留在這邊保護大樹海入口呢。＂
對的。不管怎么勉強自己，洛里安都沒辦法做到這么大規模的魔術操作。
能做到這個的只有伊萊恩。
伊萊恩發動的森靈魔術依靠的是別的大樹海（樹海星球）的力量，和洛里安他們的森靈魔術權限并不沖突。
＂且、且不提這個，我們在貝爾根上空發動森靈魔術真的沒問題嗎？＂伊萊恩又問，＂不會，嗯，給德魯伊教帶來麻煩？＂
＂那座城市里也有德魯伊教的教堂，也有德魯伊教徒入駐。如果軍隊真的喪心病狂到敢放火燒城，德魯伊教徒們本來就不可能坐以待斃，肯定會動手反抗的。他們會成為我們最好的煙幕，沒有人會知道是我們暗地里保護了城市。＂
所以洛里安其實都想好了這一切。不錯嘛。
＂嗯。這感覺是個靠譜的計劃。雖然還有很多不確定性。＂洛里安自顧思索道，＂我只希望軍隊不會壞到那種地步，讓我們不得不執行這個計劃。＂
你自己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洛里安，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伊萊恩心理嘀咕。
＂在那之前，還有什么東西需要準備的嗎？＂鹿人德魯伊又問，＂我們最好把所有可以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只是以防萬一。但我對戰爭一無所知，還是需要你的建議。＂
＂事、事實上，我想到了除樹藤網之外的東西，但我不知道那是否可行——＂伊萊恩把自己的計劃告訴了洛里安。
＂嗯？＂聽過伊萊恩的計策后，鹿人德魯伊露出驚喜的神色，＂你的想法不錯。大樹海里還真的存在符合你要求的植物。我稍后把那種植物召喚過來，讓你熟悉它吧。＂
＂好、好的。＂伊萊恩的回答中帶著期待，他之前還真沒想到[那種植物]居然真的能在大樹海中找到。
＂我、我睡一會兒，順便冥想下，為晚上那場戰役做準備。＂伊萊恩于是說，＂本、本來還想搞到貝爾根的地圖的，不過還是算了，到達以后再觀察吧。＂
＂嗯？那個我可以幫你哦。我去過貝爾根幾次，那邊的路還是記得一點的。＂洛里安說，＂你應該可以用[移魂石]讀到我那部分的記憶？＂
＂沒、沒關系嗎？＂
＂嘿，我不會讓你看太多的，畢竟要尊重我的隱私呢。稍微給你瞥一眼倒是可以。＂鹿人青年咧嘴笑道。
＂我、我才不會想去偷看你的隱私啦……＂伊萊恩額角冒汗。
不過說真的，他還真的有點好奇，想知道為什么萬年待在診所里的洛里安，會跑去貝爾根城。是因為貝爾根城里也有德魯伊教的教堂嗎？又或是為了出診，治病救人？
原則上說都是病人來找洛里安看病，而不是洛里安出診去給人看病哦。畢竟鹿人德魯伊還有守衛大樹海入口這種重要任務，一般是很難長時間離開這個診所的。
全是謎團……
伊萊恩取出[移魂石]（小羊把這個神器留在伊萊恩這邊了），準備讀取記憶。
洛里安也會心一笑，把手放在[移魂石]上。
城市，平民區，高墻之下，屋檐之上。
一大一小兩只鹿，在屋頂敏捷地飛奔。
你追我趕，仿佛在嬉戲，又像是捕獵與被獵。
跑在最前面的少年原本擁有絕對的優勢，憑借著強大的腳力和敏捷的身手，他穿行于自己最熟悉的城市上空。他從一處的屋頂跳到另一處，時而踩著人們晾衣服的繩索來借力起跳，時而利用商店上方高豎的招牌來轉換方向。其靈巧無人能及，很容易就能擺脫對手。
然而漸漸地，孩子身后那只大鹿也學到了同樣的跑酷方法，用同等敏捷的身手在城市上空躍動起舞，并追趕上那名少年。
是的。那就是鹿人們的＂學習能力＂。少年會的，那名青年自然也會。而青年比那孩子的體力更好，還時而會放出詭異的樹藤鞭子勾住遠處物體來牽引自身，借力躍到原本不可能到達的地方。
于是，在追趕了數十分鐘之后，大鹿和小鹿的距離不到二十英尺，大鹿看準機會便出手了。樹藤鞭子瞬間卷住了小鹿的一條腿，把他攔截下來。
結束追逐之后，德魯伊教的教堂前。
＂這孩子是怎么回事？＂德魯伊教的大祭司看著被樹藤鞭子綁起來的鹿人小孩，問洛里安。
＂抱歉，＂鹿人德魯伊苦笑，＂在城里稍微逛了一下，然后就被人摸走了錢包。雖然追上了了小偷，但我的錢包不在他身上。他又不肯交代把我錢包藏到那里去了，不得已之下只能先帶回來。＂
＂哇哦……＂大祭司斜眼看著那名臟兮兮的小鹿，＂你居然敢偷大德魯伊洛里安大人的錢包，你小子是活膩了吧？＂
他轉過來看著洛里安，＂明白了，都交給我吧。洛里安大人是打算把這小子切成多少塊？＂
＂別、別切啊！＂洛里安慌道，＂我只是想要回我的錢包，你們好好審問一下他就行了，別對他用私刑！……也不要把他交給警察！拜托了！＂
＂你也說些什么啊！＂鹿人青年看著那孩子，＂我只是想要回我的錢包而已，里面有很重要的證件。錢的話可以分你一些，但里面的證件請還給我啊，拜托了！＂
＂哼。＂臭小鬼一點都不領情。
＂原來如此。＂洛里安突然明白了什么，＂果然，在審問之前，先做那個吧。＂
＂……那個？＂
幾分鐘后。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被丟進浴桶里的小鬼像是要溺水般瘋狂掙扎：＂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這個壞蛋打算把我扔開水里燒成鹿湯！誰來救救我啊！！！＂
＂你是笨蛋嗎？＂洛里安納悶道，＂這是很普通的洗澡水而已，拜托德魯伊教的人幫忙燒的。水溫怎么樣？應該不燙吧？＂
＂那倒是——＂小鹿鎮定了下來，紅著臉：＂嗯……不燙。＂
水溫還很舒服。
＂真拿你這孩子沒辦法。＂洛里安苦笑，開始在水里加浴鹽。
等等，這是怎么回事，這浴桶里的水直接就變黑了，原本清澈的熱水變成泥水一樣渾濁的顏色。
＂之前簡單沖洗幾下果然不夠嗎……臟東西都滲透到毛發深層去了吧？＂洛里安看著臟水思索道，＂有必要再準備一桶熱水了。＂
＂夠了！＂小鬼罵道，＂洗那么干凈干什么！你們是打算把我洗干凈然后拿去當奴隸賣掉是吧？我一眼就看穿你的企圖了！＂
洛里安苦笑著搖了搖頭，＂小鬼，你的名字是什么？＂
＂不告訴你！＂
＂明白了，原來叫做[不告訴你]先生。真是個怪名字。＂
＂你這——＂
＂那么，[不告訴你]先生，可以告訴我一下嗎？你為什么出現在這座城市里，為什么當小偷？＂鹿人德魯伊又試探著問，＂難道是[隱世村]發生什么事了嗎？那個村子如今還在嗎？＂
孩子看著洛里安，沉默了好幾秒。
＂……你果然是我的同族人嗎？雖然最初看到你的時候也懷疑過，但是你的鹿角上有葉子，我還以為你是魔族之類的。＂
＂是德魯伊，不是魔族。＂洛里安糾正道，＂你說我是你的同族，我也確實不算是。當移植了[德魯伊之種]后，我就已經不再是鹿人，而是德魯伊了。＂
＂所以你背叛了我們一族。＂孩子一針見血地說。
＂不，我只是——＂
＂村莊被人販子們襲擊的時候，你在哪里？＂沒等洛里安否定，鹿人少年就反駁道：＂來了許多壞人。他們在村子里放火。他們把村子里的女人和小孩抓走。而我們是只會種地的農民，我們根本不知道怎么跟壞人戰斗。
我不知道你說的德魯伊是什么。但我看你很有力量。你用來抓住逃走的我那個奇怪的力量，為什么不能用在保護我們的村子上？＂
＂但是我有守護大樹海的職責，我必須——＂洛里安還想反駁，但他反駁到一半就主動放棄了：＂……不，你說得對。我背叛了你們一族。＂
因為，不管他怎么解釋，他眼前這個小孩都不可能會懂的。
＂伊弗瑞爾。＂鹿人少年突然說。
＂嗯？＂
＂你不是問我名字嗎？我的名字就叫伊弗瑞爾。＂那小孩道：＂而伊弗瑞爾不會把錢包還給你的，這是對你背叛了我族人的懲罰。＂
＂那么伊弗瑞爾，＂洛里安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頭上的角，＂你是看到我這鹿角才故意偷我的錢包么？為了引起我的注意？＂
＂不是。純粹是因為你一副魚兒剛從水里冒出來的蠢樣，我知道你不是這座城市的人，我認為你的錢包比較好偷。＂
＂你這種說法還真傷人啊……＂鹿人德魯伊繼續摸著自己的鹿角，＂看樣子我得去補.辦.證.件了。但是伊弗瑞爾，你這樣繼續下去，真的好嗎？我是說，你和你的同伙們，繼續在貝爾根城里當小偷這件事。你身手敏捷，貌似很懂得利用城市的立體構造來逃跑。
但你每次都這樣偷了東西就逃跑，久而久之就會被大人們盯上。總有一天會出現一個比你厲害的人，把你抓住。而那人未必和我一樣好說話，也未必是善良的德魯伊教徒。
抓住你的人說不定會揍你一頓，把你的雙腿打斷，把你投入獄中。好不容易從奴隸商人那里逃出來的你，難道又想再一次失去自由嗎？＂
那孩子定睛看著洛里安，沒有回應。
＂我沒有從德魯伊教那里收到隱世村被毀滅的情報。也就是說雖然它被襲擊了，你的族人卻有誰從奴隸販子那里逃跑了，幸存下來了，重建村子了。＂鹿人德魯伊說，＂你希望我把你送回村子里去嗎？說不定能和你父母——＂
＂他們死了。我親眼看著壞人把爸爸的胸口刺穿，并錯手殺死奮力掙扎的媽媽。＂孩子聳肩，顯得有點淡然：＂我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就算回去重建之后的村子，也沒有人認識我了。我寧愿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也不想寄人籬下。＂
＂噢……＂雖然有點尷尬，但洛里安也預料到有可能會這樣子，他并沒有太吃驚：＂那么…好吧，我還有另一個計劃，我會想辦法補償你的。＂
鹿人德魯伊深吸一口氣，調整了情緒，認真地看著那名鹿人少年：＂你要……當我的養子嗎？＂
伊萊恩回過神來，發現洛里安正在看著他。
＂我應該是把有關貝爾根城地理構造的記憶傳給你了。你有看到什么嗎？＂鹿人青年問。
＂我、我不僅看到了城市的構造，我還看到了那個孩子。＂伊萊恩答道。
＂那個……孩子？＂
＂伊弗瑞爾。＂
＂噢。＂洛里安仿佛被尖針扎了一下似的，顯得有點慌張，花了半秒才緩過神來：＂[移魂石]的力量比我想象中的強大啊，居然把不相關的記憶也給你看了？我原本并沒有想讓你看到那個的。＂
洛里安原本想伊萊恩看的記憶，應該是鹿人德魯伊追著伊弗瑞爾在城里跑酷的記憶吧。那個確實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整座城市。甚至還能獲得在那座城的屋頂上跑酷的情報。盡管伊萊恩才不會去跑。
＂我、我想可能是我最近長時間帶著麒麟，從凱迪歐那里熟悉了讀取記憶的能力。＂伊萊恩試著解釋，＂那、那個能力和[移魂石]的效果有點相似，說不定就增強了[移魂石]的效果。＂
＂嗯……？＂大鹿不解地歪著頭，＂只要帶著凱迪歐化成的玉石，就能熟悉他的能力？只要熟悉讀取記憶的能力，就能強化[移魂石]的效果？……真有這么便利嗎？＂
＂只、只是猜測，實際情況我也不清楚啦。＂伊萊恩苦笑，感覺話題好像越走越偏了，就趕緊把主題拉回來：＂話、話說那孩子最后成為了你的養子嗎？＂
德魯伊大鹿養育小鹿什么的，似乎很有父子的感覺？
＂不。伊弗瑞爾到最后都沒答應成為我的養子哦。不過他倒是在我的軟磨硬泡之下，被交給德魯伊教的人照顧了。＂鹿人德魯伊答道，＂有善良的夫婦愿意收養那孩子，他往后的日子應該過得相當幸福……雖然那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欸？＂伊萊恩突然拉長了臉：＂你、你是不是疏漏了一件事，洛里安？＂
＂什么事？＂
＂你、你說那孩子被收養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也就是說你遇到他的時候比那個更早，至少是五十年的事情了？＂
＂是啊。怎么了？＂
伊萊恩不禁吐槽：＂那、那你記憶里那座城市，也是五十多年前的樣子咯？五、五十多年前來那城市的構造肯定有過天翻地覆的轉變，你給的[地圖]還有用嗎？＂
＂應該還是有用……吧？貝爾根市.政.府訂立過文化遺產保護政策，城里古老的建筑會被保留下來。雖然建筑物還能民用商用，但那里的住民和商戶都有責任定期保養建筑物，把文化遺產保護周到哦。＂鹿人德魯伊理所當然地答道，＂有歷史價值的建筑物都是有好好保存下來的，所以那里的街道理應和我五十多年前的記憶一致，不會有太大差別哦。＂
真的是這樣嗎？伊萊恩不禁狠狠地懷疑了一下。
五十多年前應該還是獵龍者一族的王——葛溫王統治的時期吧。那個時期的政.府尊重歷史文化遺產，很正常。
問題是現在已經改朝換代，這個國家連國王都退位了，掌權的是議會。而且那是個腐敗的議會。他們瘋到準備在城市里投疫，然后放火屠城。
這樣的政.權眼里只有當下的利益。他們鼠目寸光，真的懂得尊重歷史文化遺產嗎？
……算了。現在跟洛里安說這個也沒用，只會徒增鹿人青年的不安而已。伊萊恩決定還是把這件事收歸心底。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等實際到達貝爾根城后，他們總會有辦法應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