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的貨運站內,在這寒冷的冬夜下,隱有廝殺聲響起。但那嘈雜廝殺吼聲,只是響了不片刻,便悄無聲息的漸漸低沉下去,直至冬夜沉寂。
貨運站內,原本狗吠不斷,后來那接連不斷的狗吠之聲居然漸漸低了下去,變成嗚鳴哀叫,似是受了極大驚嚇。
就在這時,遠處幾道刺目車燈光柱射了過來。與之相伴的是,疾行而至的車隊。
這行車隊之中,最為引人矚目的是車隊正中,有一輛黑色長車。在這輛黑色的長車前后左右,圍了幾輛黑色轎車,一路環繞。
一行車隊,來到貨運站外看到外邊早已停滿車輛,頓時接連剎車,發出一連串的刺耳響聲。而后自車上,陸續下來十幾名精壯漢子,自車后備廂中抽出鋼管、長刀之物。
“進去之后速戰速決,確保楚風沒事。”
劉江龍一路上,幾乎寸步未離車內冰棺半步。
楚風當日離開后,劉江龍好不容易安撫好李清平,隨后便一路急追而來。待他從后方晝夜追上楚風后,楚風便將這一重任交到他身上,而后楚風先一步離開,朝著昆侖山脈晝夜不停急趕而來。
劉江龍比楚風,晚到了一天半的時間。
一路上,劉江龍率著一眾心腹死忠,輪換開車,晝夜不停。可就是這樣,依舊拉下了楚風一天多的行程……
劉江龍打破腦袋都想不明白,楚風一個人,沒有乘車也沒有乘坐飛機,他是怎么跑這么快的?
最后接到楚風的消息,是楚風讓他們速度趕來,將莫離的尸身送至。而后制冰玉之棺,保存莫離尸身。同時,楚風也發來了一個坐標位置,然后打字求援,稱有劫財血災。
收到這條消息后,劉江龍但再也按捺不住,一路著令手下一幫人手,急趕而至。
還好,于午夜時分,趕到了楚風發出坐標的地理位置。
身為蘇城的大佬級人物,劉江龍只是看了眼車窗外密密麻麻停的車輛,便意識到今夜這處地方,將有大事發生。此地地處偏僻,占地極廣,以劉江龍多年經驗,他自然知道這處地方,適合做些什么,又不適合來干些什么事。
楚風當日離開時,對他百般叮囑,托他寸步不離,一定要將莫離的尸身照顧好。一路上,劉江龍也是依當日與楚風所訂之約,除去拉撒之事,幾乎未離靈車半步。
此刻來到這處險地,劉江龍有心親自帶人下去找尋楚風,但又怕外邊的車隊發生意外,這才下令讓一幫心腹干將進去接應楚風。
“哐!吱呀……”
貨運站的大門,被人從里邊鎖上。劉江龍的一名得力干將翻院入內,從里邊將門撬開,而后將眾人接應進去。可是打開貨運站的大門進院過后,眾人只覺得一陣詭異到極點的死寂。
空氣中,只有寒風偶爾呼嘯刮過帶起的風聲。除此之外,便沒了一點聲息。蟲鳴狗吠等嘈雜異響,此地都沒有。
而這時,一陣濃濃的血腥味,隨風而來。眾人嚴神戒備,朝院中深處小心挪步過去。
過了一處破舊的小屋轉角過后,劉江龍的幾名心腹勁將,卻突然愣在原地,臉色剎那間,變的煞白無比!
停放著各種機械雜物的大院內,院落四周地上,雜雪遍地,摻雜著一些泥點污漬。再向院中看去,夜下慘白的雪地,居然變有些淡紅。
貨運場的大院一角,掛著一盞慘白色的大燈,映亮了大半個院子。
在這片白光燈影下的雪地,應該潔白無暇才是。可是隨著院落外圍的淡紅血色,漸漸向院落正中看去,地面上的雪,顏色越來越紅,直至血紅而后暗紅無比。
直到這個時候,劉江龍的這幾名得力手下,方才看到一些殘肢,與倒伏在雪地上的伏尸無數……
不知是誰的斷手,散落在雪地一角。院落中,三三兩兩,不時可以看到,以一種十分詭異而痛苦的姿勢蜷縮在冰天雪地中一動不動宛若死尸的人們。
血,就是從這些人的身上,流出,滲入雪中的。
順著這三三兩兩不知生死的人們,一路尋著蹤跡向前看去。院中的幾個小屋門口,同樣倒在地上許多人。有的人,保持著向屋外爬逃的姿勢。有的人,手中拿著兇物厲器,臉上卻僵硬著恐懼至極的表情。
就那樣,如冰雕,如死人,倒在雪地寒風中。
院落一角的大燈柱下,拴著一條黑色的大狗。這條大黑狗,死命向后退著,身子低俯著,緊緊趴貼在地面上,一個勁的低聲哀鳴著。甚至是,這條大黑狗脖間的項圈深勒,將它的皮毛倒卷緊勒將出血痕一樣。而這大黑狗卻仿若未覺一般,眼神恐懼的盯著院落中的黑暗一角,不住哀鳴,卻又不敢出聲似的。
這次跟隨劉江龍從蘇城出來,遠赴邊疆西南的,都是一路跟著劉江龍這位大佬浴血殺出來的生死干將。可此時,這幾人帶著家伙,站在院中,卻被眼前的場景嚇的不敢胡亂動彈。
幾人都經歷過腥風血雨,可眼下粗看一眼,這院中,死傷足有不下百人……
順著那大黑狗滿是恐懼害怕的眼神看去,眾人這才看到院中燈柱邊界,光與暗的交界下,依稀可以看到一個消瘦男人的背影。
這個男人,站在光影與冬夜黑暗的交界處。他的身子,一半露于光明之下,一半隱于黑暗之中,這才讓人依稀可以看到他。
他一身紅衣……
他身上的衣服,被血浸紅了!甚至是,有些冒著熱氣的血,正順著他的衣襟向下滴落時,卻被寒冬凍僵成冰柱……
這個男人,好像是沒有注意到又有人來到場間一般。
他背對著眾人,彎著身子,好像在費力的擦拭著什么東西一樣……
這種場景,就好像是小飯館里邊,那正低頭拭擦桌面店小二的動作似的。可是眼前此景此時,沒有人敢把這個浴血的人,當成店小二一樣看待。
劉江龍的幾名屬下,互相看了一眼,而后攥緊了手中的家伙,分散開來,小心翼翼的向前靠去。
“這是我給莫離做棺材的冰玉,誰也不能搶走,誰也不能弄臟……這是我給莫離做棺材的冰玉……”
幾人全神戒備,漸漸靠近些時,方才含糊聽到那人不住的喃喃囈語。
而這個時候,幾人已經來到了側方,得以看清此人的真實面目,以及正在做的事情。
幾日未見的楚風,臉上胡茬遍布,頭發雜亂,神情更是憔悴無比。
他此時,雙目無神,好像沒有焦距一般。正用袖子,死命的擦拭著面前的一塊大玉。
那塊大玉上,染了一些暗紅血漬。
楚風用袖子,死命的在玉上來回擦拭,想要將濺落冰玉上的血漬給擦拭干凈。可是不管他怎么擦,那冰玉上已經浸染的暗紅血漬,都無法擦拭干凈。反倒是,楚風浴血衣袖上凝結的血塊,被他來回拭擦的動作弄碎,化開,染在了潔白溫潤的玉上……
可是楚風,像恍若未覺一般。
有些惶恐,有些不安,有些無助。
他喃喃囈語著,不住的說著話,念叨著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胡言亂語。
甚至是,幾人逐漸從他后方靠近時,他都似恍若未覺一般。
“楚……楚哥,你沒事吧?江龍大哥讓我們過來接應你,現在江龍哥就在外邊守著那個冰棺呢……”
早在楚風還在蘇城生活的時候,劉江龍的幾名屬下,便曾和楚風見過,并在一起吃過數次飯。
此刻見楚風這副模樣,劉江龍一名下屬壯著膽子,輕聲向楚風喊道。
聽到身旁有人說話,楚風這才像回魂一般,緩緩扭頭,看了過來。
“江龍哥來了?快讓他把莫離的尸身送過來,我親手給莫離做冰棺。我親手給她做冰棺……”
楚風說著話,想要將偌大的冰玉給扛起來,然后準備切割冰玉。
可是他剛一用勁,卻腳下一滑,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劉江龍的幾名手下想要過來攙扶,卻被精神狀態極為不穩定的楚風一把推開。
來攙扶楚風的兩個精壯漢子,猝不及防之下,只感一陣巨力襲來,兩人便已向后跌飛出去。
“砰!砰!”
兩人跌飛出去二三米遠,方才落地,堪堪穩住身子。
眾人意識到楚風的狀態非常不對勁,趕忙分出人手朝院外跑去,向劉江龍匯報院內的具體情形。
當劉江龍率一眾兄弟將靈車開進院內后,他方才急急下車朝楚風跑去。
可入目之下,已是四十來歲的劉江龍卻忍不住鼻頭發酸,差點落淚下來。
劉江龍從一個街頭小混混,一路闖蕩出來,成為如今坐勢一方的大佬。他什么樣的人沒見過,什么樣的事沒經歷過。
可是看著楚風雙目無神,似如活死人一般,穿著破爛的衣衫,。身上,衣服上,染著不知是別人的血,還是他自己流出的血。
就這樣,赤著腳,在冰天雪地的寒冬里,用那有些瘦弱的身子,扛著一塊棺材板大小的巨玉……
他就這樣,在雪地上,一步三滑的,扛著、推著、背著,那塊又厚又大的玉石。
“你們還愣著干什么?都過來幫忙!”
在陵園的時候,劉江龍憑借觀察和楚風的只言片語,猜測出了“莫離”這個女孩和楚風之間的關系,以及這個死去的女子,在楚風心目中的地位。
劉江龍認識楚風這么些年,知道楚風乃是一代奇人,一向暢意恩仇,灑脫豪爽。可他,從沒有見過,楚風讓人如此心酸的一面。
從小小蘇城的一個無名醫生,一直打到四九城內,鬧他個天翻地覆風云色變!
楚風這種人物,何曾像今日今時這般,落魄可憐?
捫心自問,如果自己身邊的紅顏愛人,真若去世,自己做不到楚風這一步。
即將大婚,面對紅顏美人,卻逃婚遠遁,只為給故去之人,送終辦后事……
權柄聲勢滔天,卻如乞丐常人,親力親為,赴千山萬水,闖艱難險阻,只為親手為摯愛之人,打制冰玉之棺……
劉江龍招呼一眾心腹下屬,上前幫楚風安置那幾塊大玉。
安排好眼前諸事后,劉江龍神情凝重的看著院內一地伏尸,不知生死幾何。
“你們去看一下,院里一共有多少人死了,然后過來告訴我。你們幾個,把大門鎖上,巡院四周。一個人,也不能進出!”
嗅著院中久違了的濃烈血腥氣息,劉江龍的神情逐漸變的陰厲起來。
不管楚風闖下了再大的滔天禍事,如今他身在這里,自然有這個義務來幫楚風度過這個難關。
誰讓,楚風拿他當兄弟呢……
所幸在接到楚風的電話時,劉江龍便有心理準備。這次自蘇城離開,特意讓手下一幫得力的心腹干將,幾乎全部隨行。
這些人,都是他親手培養出來的。忠心方面,自然不用質疑。能力方面,也都是精練之人,可以獨當一面。
在劉江龍的吩咐命令下,眾人有條不紊的分頭行動。短短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一眾屬下,已經將院內的大致結果統計出來,匯報給劉江龍。
“大哥,院里一共死了五個人。重傷的,差不多有十幾號人。其他輕傷昏迷的,五十來人。這件事,恐怕瞞不住。剛才我們審了幾個輕傷弄醒的人,還抓了幾個藏起來想要跑的家伙,逼問出來了一些事。”
當年曾被劉江龍派去晉城給楚風幫忙的精壯漢子虎子,這次也隨同前來。
虎子湊到大哥劉江龍身旁,低語說道。
“他們這伙人,應該是想劫楚風弄出來這幾塊極品昆侖玉吧……”
劉江龍剛才已經去看過楚風弄出的這幾塊大玉,自然也看出這些玉的質地不凡。所以稍一細想,便將楚風與人廝殺的經過推演出來。
“一共三伙人,本來是想劫財殺人的,沒想到被楚哥一個人全挑翻了。只是死了五個人,這事恐怕不好辦。大哥您看,這事咱們應該怎么操作?”
虎子有些擔憂的朝不遠處如癡如狂正低頭忙碌的楚風看了一眼,小聲向劉江龍問道。
“如果楚風神智清醒的話,這事還好辦。眼下,這就有點麻煩了……”
得知出了五條人命,劉江龍此時也頭疼不已。
畢竟這不是蘇城地界,人生地不熟的,楚風門出這么大的動靜,此時絕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善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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