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見紫蘇那著急的聲音,心里突突直跳,跳得他只覺得天旋地轉。
陸九和肖燁看見了已經進了院子的他,趕緊走了過來:“你怎么回來了?滄州那邊不要緊嗎?”
他顧不得跟兩人多說,只應了一句:“不要緊。”
便推開擋在他身前的肖燁,疾步走進了屋里。
秦苒苒蒼白的臉頰,額上密布的汗珠,緊蹙的低頭,痛苦的低吟,一一映入到陸承安的眼中,傳入他的耳簾。
他的心似乎被一只手緊緊地揪了起來,生疼。
“苒苒。”
他的聲音異常溫柔,仿佛怕自己嚇到了秦苒苒。
秦苒苒掙扎著,微瞇起眼睛看了他一眼。
“承安,我好難受。”
陸承安已經忘卻了外界發生的所有事情,只覺得自己被面前這個面色蒼白的女子揪得心中生疼。
“有師父在,你放心,沒事兒的,我一直都在呢。”
陸承安頗有些語無倫次地說道。
一邊說著,他一邊將求救的目光看下北辰先生。
北辰先生示意他安心:“有我在。”
只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屋里所有人的心便瞬間安定了下來。
“承安,滄州那邊……”
秦苒苒這幾個字仿佛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一般,說完后,剛被茯苓擦干凈的額頭又是一層細密的汗珠。
陸承安的手無意識的捏住了阿貍的尾巴:“我贏了,你放心。”
秦苒苒似乎是松了一口氣,一下子閉上了眼睛。
“師父!苒苒,苒苒她……”陸承安見狀,用力抓住了阿貍的尾巴,高聲說道。
北辰先生一巴掌呼在他的腦門上:“喊什么喊,疼暈了。”
陸承安面色瞬間大變。
動了胎氣便能疼暈了,那生產之時……
還是只生這一個就好。
這邊正惶恐著,那邊陳智修卻跌跌撞撞的推開門跑了進來。
“北辰先生,宮里那朵雪蓮不是可以解百毒,讓人起死回生嗎?您看看,您看看,能不能救福嘉?”
北辰先生猛地上前一步,想要接過來,但是想到自己的小徒弟,卻又猶豫了起來。
“師父,您去看看吧,苒苒,應該也會希望您過去。”
陸承安低沉著嗓音開口。
若是苒苒醒著,她一定也希望把這個生的希望給福嘉。
孩子,自己還會有的。
哪怕以后再也沒有了,他們也不愿意讓福嘉放棄最后這一丁點的希望。
陸承安心中痛苦萬分,但是他卻只能這樣選擇。
他不愿與苒苒在內疚中過一輩子。
陳智修聽到陸承安的話,當即雙膝跪地,重重地朝著陸承安的方向叩首。
“鎮國公,大恩不言謝。”
北辰先生閉了閉雙眼,將手中的一個瓷瓶丟給陸承安。
“每半個時辰吃一顆,最壞的結果是大人平安無事,孩子……總會有的。”
說到最后,他別過頭去,不再看面前的幾人。
陸承安送來阿貍的尾巴,接過瓷瓶:“多謝師父。”
北辰先生心中亦是難過,但還是轉身,跟著陳智修走了出去。
阿貍委委屈屈地從榻上起身,跟著北辰先生跑了出去。
尾巴尖都被捏禿了……
布置了一半的靈堂看起來是那么的刺眼。
李江站在內院門口,手中捧著一個匣子,急得直轉圈。
他抬頭看見兩人急匆匆地往這趕,趕緊迎了上去,將盒子遞給北辰先生。
“先生,您看看這個管不管用?還有這個小瓷瓶,是五年前那個叫吉水國的王送過來的,宮里這兩樣東西,陛下那會不舍得吃,說是怕公主和九皇子萬一會用到……”
李江說著,聲音漸漸低沉下去。
北辰先生腳步不停,拿起匣子里的藥瓶,打開嗅了嗅。
“這是……”北辰先生腳步一滯,隨后加快了速度。
陳智修急忙跟上,欲言又止。
阿貍也跟著加快步伐,扒拉著北辰先生的衣擺,爬上了他的肩頭。
北辰先生推開門便走了進去,正在打算為福嘉換衣服的承恩公夫人停住了手,有些無措。
“先生,可是有法子了?”承恩公看著北辰先生手中的藥瓶,心中激動,上前一步。
北辰先生表情很是嚴肅,上前試脈,又翻了翻福嘉的眼瞼。
“我只能盡力一試。”他沉吟了片刻,開口說道。
屋中人的面上頓時涌現出了狂喜的神色,都用充滿希望的目光看向北辰先生。
他拿起吉水國送來的藥丸,遞給承恩公夫人:“勞煩夫人將此藥放在公主口中。”
承恩公夫人連連點頭,拿起藥丸,捏開福嘉的口,將藥丸放了進去。
阿貍蹲在北辰先生的肩頭,看著這個自己很熟悉的人一動不動地躺在這里,似乎已經快要沒有了生機,心中有些納悶。
它蹲在那里動了動爪子,還是沒有忍住,一下子跳到了福嘉的胸口上。
北辰先生還在猶豫著該如何為她推拿心脈,卻見阿貍從自己肩膀上跳下去,正好落在福嘉的心口。
“阿貍!”北辰先生驚得心頭猛跳,一把揪住阿貍的后頸皮將它提了起來。
陳智修驚得花容失色,幾步上前,就要把阿貍抱走。
阿貍見大家都不讓它靠近福嘉心中委屈,奮力地扭動了身體,一爪子撓向北辰先生的手腕。
北辰先生沒有想到一向乖巧懂事的阿貍突然撓了過來,手一松,阿貍卻再次掉了下去,正好坐在福嘉的胸口。
“阿貍,莫鬧!”北辰先生難得的對著阿貍板了臉,厲聲呵斥。
陳智修卻默默地住了手:“先生,讓阿貍在那里吧,先前它救了福嘉的命,希望這一次,阿貍能再救福嘉一次。”
北辰先生嘆了口氣,沒有再多說什么。
阿貍小爪子緊緊抓住福嘉的衣領,努力地為福嘉溫暖著胸口那僅剩的一點余溫。
北辰先生拿起那朵雪蓮,輕輕取下一些花粉,同著自己的人參丸一起,讓承恩公夫人再次塞入福嘉口中。
阿貍默默在福嘉胸口趴好,小爪子一下一下地在福嘉胸口按著。
屋內的人看著面前的女子,心中那希望的光芒慢慢消逝。
陳智修低下了頭,還是不行嗎……
而此時,屋內卻突然響起了他最熟悉的一聲輕咳。
同一時刻,昏迷中的秦苒苒突然喃喃低語:“福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