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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力拉著車,
車上坐著陳道樂的老母和劍婢,
陳道樂領著書童在旁邊走著。
再旁邊,還有一個挑著稻草棒賣糖葫蘆的。
劍婢喜歡吃糖葫蘆,但糖葫蘆一口氣買回來太多,就失去其味道;
所以,樊力綁了一個專門賣糖葫蘆的中年男子過來,跟著大家一起上路,劍婢想吃了,就拿出銅錢從那人手里買一串過來。
陳道樂的書童也時不時地湊過去花錢買一串過來解解饞。
樊力的車,拉得很穩,陳道樂的老母孫氏躺在被褥上,睡著了。
劍婢則有些無聊,一只手拿著糖葫蘆吃著一只手摩挲著放在自己身邊的那把張一清送給陳道樂現在被劍婢據為己有的寶劍,
問道:
“有官兒當你不做,偏偏要跟著我們去雪海關,你圖啥?”
陳道樂也不拘束,其實,他和那個賣糖葫蘆的中年男子一樣,都是階下囚,但還是笑著回答道:
“留在穎都,我只能當一個文書,做一些抄抄寫寫的繁雜事兒,所以我反而覺得跟著你們一起上路,說不得能有更大的奔頭。
再說了,你們是平野伯的人,跟著你們回去,怎么算都是我占了便宜。”
“嘿,有意思。”劍婢吐出果核,舔了舔嘴唇,道:“你這人,忒俗。”
“俗在哪里?”
“我說不上來,反正就是俗。”
“是因為我是晉人?”
“算是吧。”
“人,畢竟是要吃飯的,既然決定上桌吃飯,自然是哪一桌菜好就上哪桌吃了。”
“那姓鄭的飯,可沒那么好吃。”
“吃飯,向來是憑本事吃的。”
劍婢翻了個白眼,她是好心好意地想提醒這個也算是救了自己的書生,但既然人家執意如此,她也就無所謂了。
畢竟,劍婢有一個本事,別看她年紀小,卻是個鬼靈精,能夠通過觀察近乎看穿那個人心里的念頭。
陳道樂的隱藏,可能在他自己看來,是不錯的,也符合他的形象,他也給出了站得住腳的理由。
但他到底是不是一個純粹的書生,心里的棱角到底有沒有被現實磨平,先前來穎都再現在一同去雪海關到底是不是為了吃飯,劍婢都能瞧出端倪來。
不過閻王難救趕死的鬼,你想去就去唄,真以為雪海關那么好混么,等那瞎子隨便一篩,你到底是個什么成色真以為人家瞧不出來?雖然他瞎。
一行人白天趕路,晚上就露宿,也沒刻意地去找附近的村子或者塢堡客棧投宿。
搭兩個帳篷,一大一小,陳道樂老娘睡大的,劍婢睡小的。
其余四個男子,都是席地而眠。
今兒個晚食是餅子就菜湯,菜是野菜,餅子是老早以前買的,硬實得跟個杠頭一樣。
劍婢在旁邊吃著冰糖葫蘆,陳道樂老母吃了點兒餅子喝了碗湯,就回帳篷睡覺了,老人家身子骨弱,雖說路上都坐在車板上,但也依舊覺得疲憊。
“趕明兒過林子時,我去摘點兒果子,到晚上再熬個糖漿,就又能排滿了。”
中年男子姓何,叫何春來,早年是在玉盤城做力夫的,后來野人楚人打來,他就跟著流民一起逃向了穎都,轉行做了糖葫蘆生意。
“都入冬了,哪里還來新鮮果子?”劍婢問道。
何春來搖搖頭,道:“凍成坨坨的果子,也是好吃的。”
“哦。”劍婢點點頭。
陳道樂手里拿著餅子一邊啃著一邊開口道:“一路東行,人煙越來越稀少了。”
劍婢則道:“等到了雪海關,就熱鬧了。”
陳道樂點點頭,道:“是啊,所以我一直很敬佩平野伯,千里奔襲一戰下雪海,關門打狗,將十幾萬野人畜生全都埋葬,此真乃大丈夫之為也!”
“別想那么多,否則見了真人你會失望的。”劍婢說道。
“不不不,陳某這可不是在拍馬屁,看一個人,其實不是看他說了什么看起來像什么,而是著重于他做了什么。”
樊力呵呵一笑。
陳道樂則繼續道:“當今天下大勢,燕人勢大,乾楚只能聯合一起以抵御燕軍南下,但最大的問題在于,乾楚乃大國,燕人吞并了三晉之地后,短時間內根本就無力消化。
攤子鋪得太大的話,很容易一步錯滿盤皆輸。”
劍婢打了個呵欠,他沒興趣聽這個書生在自己面前得瑟什么大局視野,還是回去睡覺吧。
樊力則默默地繼續吃餅子,和那一晚強行命令陳道樂救劍婢不同的是,接下來離開穎都趕路的這幾天,他的話很少。
今晚的風,有點大,但更大的,是腳步聲。
樊力將最后一點餅子送入嘴里后,默默地將旁邊放著的斧頭給拿起來,斧頭平日里是用布包裹著的,很少會打開。
陳道樂見狀,愣了一下,也馬上結束了神游,下意識地想要去找些家伙事,但發現先前張一清送給自己的劍在劍婢的帳篷內。
不得已之下,陳道樂只能撿起一塊石頭捏在手里。
一邊的何春來見狀,沒開口問什么,但本能地察覺到有什么不對勁,默默地將自己的稻草棒給舉起。
“唰!唰!唰!”
腳步聲,很清晰了,對方似乎沒打算遮掩,可能,在對方看來,這般近的距離下,已經板上釘釘了。
“嗡!”
一個黑衣人從林子里穿出,來到篝火前,大喝道:
“呵呵,燕狗,你可知你爺爺我是誰!”
“砰!”
樊力的斧頭砸了過去,
速度很快,
一柄大斧頭在其手中卻如同鴻毛。
黑衣男子的腦殼直接被斧頭削了下來,沒有頭顱的軀體站在那兒,脖頸位置還在往外滋著水。
砍完人后,
樊力似乎才緩過神來,
問道:
“是誰?”
只可惜,這個黑衣人已經無法回答了。
許是因為這一斧太過干脆,而這個被削去腦袋的黑衣人應該是個頭目,所以,接下來竄出來的七八個黑衣人并未沖上來廝殺,而是在看著自家老大無頭尸體矗立在那邊后,開始不自覺地后退。
很快,由一個人帶頭,其他人也馬上向后跑去,直接就這么逃了。
來得突然,走得也突然。
樊力將斧頭放在了地上,拍了拍膝蓋,道:
“睡覺咧。”
他不感興趣先前沖出來的黑衣人是誰,是附近塢堡偷偷派出來的打劫隊伍?還是晉國復國勢力的人?亦或者是其他國家在晉地安插的探子?
這些,樊力都懶得去知道。
篝火依舊在燃燒,樊力在旁邊躺了下來,左手放在腦袋下枕著,右手放在自己胸口位置。
不一會兒,
鼾聲就已經響起。
陳道樂與何春來面面相覷,彼此之間,眼里都閃現出一抹忌憚。
只不過陳道樂還是出手,將尸體和腦袋清理了一下,怕驚嚇到明早起來的自己母親。
這個晚上,接下來就一片寧靜了。
翌日清晨,眾人起來。
劍婢走出帳篷,蹲在旁邊拿著牙刷蘸著青鹽在漱口,雖說她打心眼兒里以長大后殺死鄭凡為目標,但這并不妨礙她喜歡上鄭凡那種的小精致和小干凈的生活習慣。
早食依舊是餅子,單調得讓人麻木。
一行人繼續上路,
樊力只顧著拉車,問也不問昨晚的事情。
而今天,陳道樂和何春來兩個人也安靜了不少。
坐在板車上的劍婢則和陳道樂的老母玩起了翻花繩,老婆婆的技藝比劍婢要高一籌,一老一小玩得時不時發出“咯咯咯”的笑聲。
陳道樂和何春來在行進時,會時不時地偷偷看一眼樊力,因為他們很不習慣,不習慣于樊力所呈現出來的“絕對冷噤沉著”。
換做他人,今天應該緊張兮兮地討論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甚至,還會敲打懷疑一下他們倆才是。
但樊力沒有。
因為實力足夠高之后,詩就在腳下,不會在那遠方。
陳道樂忍不住又看了幾眼劍婢,
別人這么小的年紀還在打基礎,成年后還得一步一個腳印慢慢地去磨。
結果眼前這個少女卻因為基礎太過雄厚不得不先進階一下,
最可怕的是,
進階后,
她還留下了悔恨的淚水。
樊力和劍婢只告訴他,他們要去雪海關,他們是平野伯的人,至于其他,劍婢故意沒說,樊力則是懶得說。
冬日的氣息已經來臨,今晚,眾人將露宿在這片林子里。
何春來將自己行囊里的紅糖取出來,升起篝火架起了鍋,然后起身,他要去林子里找果子。
糖葫蘆的做法向來不是單調的,可以利用的東西其實很多。
劍婢好奇問道:
“你去找誰要果子?”
何春來則笑著回答:“會藏果子的又不一定只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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