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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跟我出去住吧


更新時間:2020年04月27日  作者:春夢關情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代情緣 | 春夢關情 | 嫁春色 


第214章跟我出去住吧

從林家正堂出來,右手邊兒就是九曲回廊。

長廊的盡頭,接著一道圓拱石門,再過了石門上甬道,穿過花圃,便能進到后院去。

林蘅看她臉色不好,小手一直捂著肚子,只道她是突然鬧肚子,語氣緊張,也沒回頭,徑直吩咐身后丫頭:“快去請大夫……”

溫桃蹊卻一把按在她手背上。

林蘅低頭。

原本小臉兒發白的人,本該不舒服極的人,這會兒瞧著……臉色是不怎么好看,鬢邊冒出的汗珠也還掛著,可眼神靈動,面上也并無痛苦之色。

她心下咯噔一聲,打發了那丫頭:“先去我院子里告訴一聲,叫人準備些熱水。”

小丫頭不是貼身伺候的,只是林家宅院里的使喚丫頭,平日跑腿兒傳話之外,就是做些灑掃打雜的活兒。

她年紀也還小,人又老實,看不見林蘅和溫桃蹊的眉來眼去,私下里使眼色,老老實實的聽了主子姑娘吩咐,一溜小跑著就往內宅院林蘅的住處而去。

等不相干的小丫頭跑遠了,她們也走出越有一箭之地。

溫桃蹊撥開林蘅的手,噙著笑:“我演的像不像?”

林蘅黑著臉:“你這丫頭,就不怕你哥哥擔心你嗎?你要干什么,好端端的裝不舒服!”

老人們常說出門在外,最怕水土不服。

溫桃蹊長這么大沒出過遠門,雖說這一路上倒也都相安無事吧,可保不齊到了杭州,鬧起水土不服的。

她不是個沒輕重的人,倒不怕惹得溫長玄為她懸心擔憂?

溫桃蹊仍舊笑著,有些得意:“我二哥看得懂我的眼色,知道我沒事。”

林蘅心越發往下沉:“你借故辭出來,又誆著我一塊兒出來,是有什么話跟我說嗎?”

溫桃蹊小手背在身后,盯著她看了許久,視線又落在了那盡頭處的圓拱石門上。

她抿緊了唇角,一時無話。

于是林蘅也沒再問。

直等到二人過了拱門,也穿過了花圃,進了垂花門,入了內宅院,又向西南方向上了抄手游廊,往林蘅住的寧溪院去,林蘅才上手,扯了她一把。

溫桃蹊深吸口氣,正待要開口時,入眼是廊下懸著的一個精鐵所鑄花鳥架子,架上一只翠羽紅頂的鸚鵡,左腳被拴著。

她瞧著,養的不算精心,八成是內宅姑娘們的玩物而已,同她養在小雅院的那只雪羽紅頂的,簡直沒法比。

她心想,這林家兄妹真是養的不太行。

也是一條活生生的命,既養了,又不肯好好養,只拿來當做玩物,全憑自己一時高興或一時不高興的。

那鸚鵡卻突然開口叫了聲呆頭鵝。

溫桃蹊一開始以為自己聽錯了,靜下心,再去看鸚鵡,鸚鵡竟沖著林蘅站的方向,又叫了一聲。

她心一沉,臉色徹底黑下來,轉頭去看林蘅表情,果然也是僵硬的,只是別的倒沒瞧出來。

要么,就是這鸚鵡胡言亂語,要么,就是她早聽習慣了——

溫桃蹊以為該是后者才對。

就連她身后白翹和連翹兩個丫頭,面面相覷過后,也面露惱色。

鸚鵡學舌,本就不是一日之功,非要經年累月,循環往復,要人時常教導,才能學成一句,或一字。

看林蘅這樣的態度……

溫桃蹊呼吸急促起來:“他們以前總這樣叫你?”

林蘅按住她的手:“你不是有話要跟我說?一只鸚鵡而已,快走吧。”

溫桃蹊原本想把手抽出來,這事兒不說清楚,就不肯走的。

可轉念一想,尷尬難堪的,只有林蘅而已。

她想掐死那只鸚鵡,那只會羞辱林蘅的鸚鵡,只要說是失手,林家也不能把她怎么樣。

但她偏偏是個下不去手的人……真是沒用!

她深看了那鸚鵡一眼,轉頭叫連翹:“你去告訴二哥,我叫林家養的一只鸚鵡琢傷了手,二哥要是細問,你就說我看見這鸚鵡,想起我自己養的那只,想逗弄它,給它喂點兒食,誰知道這鸚鵡竟咬了我,倒沒什么大礙,只是你見我身上不爽利,手上又傷了,偷偷跑去回話的。”

連翹欸了聲,轉頭就要走。

林蘅揚聲叫住她:“多少年了,這鸚鵡就這么養在家里頭,桃蹊,何必呢?我早就習慣了。”

“那不成!”溫桃蹊聲音是冷肅的,“我只恨自己是個下不去手的,不然立時打死了這畜生,不論是誰教的,都活該打死它!連翹,你去,二哥知道我不是個隨便碰人家家里東西的人,你告訴他,他就知道我看這鸚鵡不順眼,會替我討說法,處置了這鸚鵡,剩下的,等晚些時候回了客棧,我自己去跟他解釋。”

連翹是很喜歡林蘅的,這樣好的姑娘,怎么能叫只畜生羞辱了,雖然這畜生顯然是被人刻意教的如此,是以她蹲身應了,再沒理會林蘅的話,一溜兒煙似的就原路返回了去。

林蘅抿唇:“打死這鸚鵡事小,回頭林縈又要鬧,我想想就頭疼。”

溫桃蹊心頭一緊:“姐姐?”

林蘅面上掛著淡淡的笑,拍了拍她手背:“沒事兒,你看它不順眼,打死就打死了吧,我不是怪你。”

“我知道你在家里處境不好……”溫桃蹊噥聲嘀咕了兩句,“方才我就是在正堂待不下去了,才想避出來,我瞧著,你大概也不想在那里待著的。”

她自是不想的。

他們是一家子其樂融融,她卻像個外人。

桃蹊是她的閨中好友。

母親明知道她這十幾年來,都難得有個閨中密友,卻拼了命的把林縈往前推。

她一直想不明白。

她是母親親生的,如果說,林薰是長女,得母親寵愛多些,也就算了,那林縈呢?

姨娘生的女孩兒,她雖從不曾輕看了庶出的兄妹,可母親卻待林縈也要好過她。

林蘅苦笑:“讓你看笑話了。”

“我沒有看你笑話。”溫桃蹊端的是一本正經,“我早知你在家里過的不舒心,卻從不知道,是這樣難過的。嫡出的女孩兒,還要叫林縈一個庶女壓你一頭,還有你那個姐姐——”

她嘖聲咂舌:“我看她手段倒是高明,也不知是怎么收服了林縈的,就那么心甘情愿給她利用,替她沖鋒陷陣,來欺負你。”

“小的時候,林縈就很會爭寵,不光是在父親母親面前,便是在哥哥姐姐們跟前,也是一樣的。她嘴甜,生的也好看,會撒嬌,會扮樣兒。”林蘅拉著她往寧溪院走,像是在說著與自己不相干的事,語氣和神情,全是淡漠。

“她很有眼色,也很會觀察人的。大概是早看出來姐姐容不下我,不喜歡我,所以就一直欺負我。我性子悶,受了欺負,也不會跟爹娘說,即便是說了,姐姐也總護著林縈,時日久了,我就懶得開口,也懶得同她們爭,都由著她們去了。

你剛才瞧見的那只鸚鵡,大概是在我九歲的時候,林薰求著爹給她買的。

后來她們總那樣笑話我,又日日教那鸚鵡,把那鸚鵡提到我面前,沖著我喊……”

“姐姐……”溫桃蹊心像針扎了一樣的疼,她有些聽不下去,攔了林蘅的話頭,“她們這么壞,你爹娘也不管嗎?”

林蘅搖頭:“娘從來都不管,一向都縱著我姐姐,而林縈有我姐姐護著,再加上姨娘雖然得寵,對我娘卻很恭順,內宅中勉強也算是和睦,我娘就很少為難她們。

至于我爹嘛,最初的時候,也回護過我兩句。

后來我姐姐說,爹請了家法要打她,可我娘攔著不許,還質問我爹,我姐姐和林縈,哪里說錯了,難道我不是呆頭呆腦的?”

林蘅說著越發想笑,可是面上表情僵住了,實在是笑不出來。

她不爭不搶的安靜性子,于母親而言,便是呆頭呆腦,這多可笑。

溫桃蹊氣的心窩疼,牙根兒癢。

虧得大哥還準備了禮物給林家母女,什么東西,憑她們也配!

她一扭頭,看見白翹手上還抱著那個匣子,冷哼一聲:“我的東西,便是要送,也不能送給她們這些人!”

“姐姐,你跟我去天寧客棧住吧!”

林蘅吃了一驚,又失笑搖頭:“又胡說,我家就在這兒,怎么跟你到外頭客棧去住?不像話。”

她話音落下,想起胡盈袖來,人家也是有家不回,要去住客棧的,這話倒把她給捎帶上,于是又找補兩句:“胡姑娘是有陸掌柜這個表哥護著,況且她家里一向嬌著她的,我和她怎么比。”

怎么不能比?

林蘅還有她這個溫家嫡女做閨中密友,有謝喻白那個侍郎嫡子愛慕追求呢。

溫桃蹊眼珠子一滾:“沒事,就說我水土不服,撒嬌鬧起來,不依不饒,非要你陪著不可,讓我二哥去跟你爹娘說,就當是把你借出去,陪我住在外頭。”

她聲兒頓了頓,又想了想:“我看你娘剛才那樣子,應該沒什么不同意的。”

陸景明其實想多了。

她根本就用不著給張氏送什么禮物,張氏一眼看她百丈高,就憑她姓溫,出自歙州溫家長房,張氏就巴不得和她套近乎了,還會看低她?

至于林薰和林縈——

“姐姐,我知道你是個和軟的性子,可是林薰和林縈欺負了你十幾年,你真就忍了嗎?”

林蘅眼皮跳了跳:“不然呢?桃蹊,我從前說過,很羨慕你,你是生在福窩里的人,哪里知道旁人活的有多艱難。

這話說的也不好,像是爹娘虧待了我。

其實也沒有的——”

說話的工夫,寧溪院就出現在了眼前。

溫桃蹊駐足,仔細看來,也是不差,不,甚至可以說,也是精心布置過的。

倒的確是配得上林蘅的一個院子。

林蘅看懂了她眼底情緒,就又笑,抬手去指:“這月洞門上寧溪二字,是我爹請了杭州的石雕大家,耗時三個月,雕刻而成的。你瞧,爹娘其實從沒有虧待過我。作為林家嫡女,該得的一切,我姐姐有的,我全都有。我只不過是……”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只不過是,比眾一眾兄弟姊妹,少了父母的疼惜與愛護罷了。

溫桃蹊還是氣悶:“你性子好,不肯計較,我卻偏要替你計較計較。”

她看林蘅嘴角動了,欸了聲:“你怕我弄得你們家宅不寧,雞飛狗跳啊?”

林蘅撇嘴:“怎么會呢。”

“你放心——”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欸了聲,“林縈是從小養在你母親身邊的嗎?”

林蘅果然搖頭:“姨娘得寵,而且我母親膝下早兒女雙全,所以沒把林縈抱到身邊養,她是姨娘一手養大的,連我三哥哥也是姨娘養大的。”

她就說呢。

林縈那妖媚做派,跟張氏的確是不太一樣。

張氏倒像是個沒心沒肺的,有些豪爽,不大像江南水鄉的女子。

果然是姨娘養大的,也怪不得那姨娘能得林志鴻寵愛多年了。

不過這都是后話。

只要不是當家主母養大的孩子,那就不怕壞了名聲,或是壞了事兒。

橫豎是養在姨娘屋里的,便是一時有個什么差錯,也只是姨娘教養無方,家里的嫡女,總還是好的,便真的要追究議論什么,無非是主母輕縱,叫個妾養著孩子,把好好的孩子養壞了,可另一宗,又可說是這主母心軟,心疼可憐做妾的,這都不打緊。

林蘅看她問完了話,半天不言聲,心下緊張:“桃蹊,你想什么鬼主意呢?你要做什么,可不許瞞著我。”

“我要做什么,肯定不會瞞著你,不過一時還沒想好,你容我回去慢慢想想,到底要怎么替你出這口憋了十幾年的惡氣——”

她背著手進了小院中,的確處處透著精致和精心。

單要看著院子,實在很難想象,林志鴻和張氏這十幾年來,究竟是如何慢待這個女兒的。

溫桃蹊又叫林蘅:“陪我出去住吧?我這一住,大約要住到年下,等過年的時候才要回歙州去。我在杭州除了你,就只認識盈袖,我實在不想天天跑來你們府上玩兒。找個借口,陪我住到外面去,不好嗎?或是你住不慣客棧,我叫二哥去找商行租個院子,咱們一處,每天都是高高興興的,不強過在家里受林薰和林縈的閑氣嗎?”

可她躲得了一時,難道還躲得過一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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