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5印洲區
535印洲區
清晨，桑賈伊來到自己的工作單位，一座位于瓦拉納西郊區地帶，靠近恒河的醫院。
這家醫院的全稱是——布萊克沃奇環球療養中心印洲區瓦拉納西分院，不是別的，正是世界著名的布萊克沃奇公司在印洲區的一家分公司開設的私營醫院。
能在這里工作的，除了擁有國際證書的高等醫護人員外，還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當地的人員，當地官方有著指標，在這里開設醫療機構的，至少需要雇傭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本地人員。
于是，一部分護士、清潔工、倉庫搬運員等等職位，都被當地的“吠舍”與“首陀羅”種姓人員所占據，同時還有一部分“達利特”干著搬運尸體的雜活。
而桑賈伊沒有姓氏，他正是所謂的達利特，也就是所謂的“不可接觸者”的一員。
桑賈伊住在瓦拉納西東郊附近的一座貧民窟中，一家中共有五人，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名父親和一名母親，以及兩個哥哥。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年僅18歲的桑賈伊已經在這里工作了三年，每天他都要清晨七點起床，八點上班前趕到醫院向自己的領班報道，直至深夜凌晨十分返回。
而那名領班則是一名吠舍種姓的本地人，職位是醫院環衛部的主管。
不過，今天是一個特殊的日子，當七點四十分桑賈伊來到醫院時，很明顯就感受到空氣中充斥著一種凝重的氣息。
從后門抵達環衛部時，桑賈伊便看到自己那名肥頭大耳，滿面油光的主管正站在一名有著更高種姓血統的上司面前，仿佛做錯事的孩子一樣聽著對方的吩咐，不時低下頭，低聲附和著什么。
最后，那名高種姓上司瞥了剛來的桑賈伊一眼，沒有說話便從一旁離開了。
“甘地先生……”
桑賈伊小心翼翼的來到他的跟前。
“桑賈伊，剛才潘迪特先生和我說了很多事情。”
主管今天罕見地沒有發脾氣，而是以一種嚴肅的情緒說道，“昨夜值夜班的瓦羅那群家伙遇到了一些事情，他們想要請假，不過被我拒絕了。”
“啊，您是說瓦羅他們都想請假？”
桑賈伊不禁愣了愣，瓦羅那群人他是知道的，三四個人都和自己一樣生活在貧民窟中，全家老小都憑著他們那微薄的薪水生活。
而能被布萊克沃奇公司招聘進來是一個極大的機遇，就算是打雜的人員工資也是同行的最高級別，而且公司內部是有禁止歧視低種姓員工的制度的，在這些優厚的條件下，許多達利特搶破頭都想要在這里獲得一份工作。
而如今，瓦羅那群人卻想要請假，這會是什么原因？畢竟桑賈伊可是記得瓦羅當初發燒生病時都咬著牙不愿請假的，因為請假次數太多的話，很有可能被找到由頭開除出醫院，這是每個達利特都不愿看到的事情。
“不要打斷我的話語！”
主管頓時皺了皺眉，繼續說道，“我希望你能堅持下來，因為接下來的這段時間恐怕你會看到一些需要考驗心理承受力的東西，而我希望的是你能堅持下來，做好你應該做的事情，明白了嗎？”
“是、是的，甘地先生！”
桑賈伊連忙點了點頭，對方竟然沒有找理由訓斥自己，他甚至有些受寵若驚起來。
“如果這個時期你可以堅持下來，并繼續保持良好的表現的話，等到這段事情結束，我就可以在潘迪特先生面前為你美言幾句，或許潘迪特先生一高興，可以給你一份正式合同，讓你真正成為醫院的一份子……”
主管畫下的一個大餅令桑賈伊目瞪口呆，他想也不想的說道，“放心吧甘地先生，接下來無論看到什么東西，我都可以堅持下來！”
“很好……”
甘地這才露出滿意的神色，隨即他神情一肅，“既然如此，你就先去倉庫那邊領一套防護服吧，告訴那邊是我讓你領的，然后你就去停尸房待命就好。”
桑賈伊重重點了點頭，然后才興奮的離開了。
他興沖沖地來到倉庫管理的大門前，沖著門口的看門老頭說道，“先生，我是環衛部的，我要領一份防護服。”
“哦，是環衛部的啊……”
老者瞇起眼睛盯著桑賈伊看了幾眼，眼中似乎浮現出一抹莫名的神色，看得桑賈伊莫名其妙。
不過他并沒有等太久，老者只是看了兩眼便起身進去，然后在倉庫門口堆疊的一排白色塑料箱中報出一個，擺在了面前的桌子上，“就是這個了，你簽字領走吧。”
桑賈伊立即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抱著手中這個塑料箱離開了倉庫，然后來到的醫院的停尸間。
醫院的停尸房位于一座遠離醫院大樓的平房建筑內，占地面積并不大，只有一個籃球場大小，里面是一排排冷凍抽屜，大約有上百格，不過就算醫院生意最火爆的時候，尸體也從沒占滿過那些格子。
可是此時，當他來到停尸房前時，卻看到這里已經有幾名身穿軍裝、荷槍實彈的士兵站在了大門前。
不僅如此，整個停尸房竟然也被隔離了起來，在房屋的外層，包裹住了一圈塑料薄膜一樣的東西，而負責進出的大門口更是架設了一條醫用通道，在通道的最前方則是出現了一座臨時消毒室。
也就是說，想要進出停尸房，必須先進入消毒室進行全身消毒，然后才能通過搭建的通道走進停尸房內。
這一幕，頓時驚呆了桑賈伊。
“什么人？”
看到桑賈伊出現，幾名軍人中頓時有一人走了過來，他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眼，“你的證件呢？”
“在、在這里，先生！”
桑賈伊看著對方手中的槍械，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然后連忙拿出包里的工作證，“先生，我現在可以進去了嗎？”
“可以。”
檢查過證件后的士兵揮了揮手，讓自己的同伴放行，桑賈伊這才驚疑不定的走進了消毒室。
可是，他才剛進消毒室的大門，卻突然嚇了一跳。
因為他一進來，立即看到一名陌生男子站在陰暗的消毒室內，帶著一種詭異的微笑盯著自己。
“尊敬的桑賈伊先生，我是布萊克沃奇公司旗下仿生人系列產品——喬伊，現在請按照我的指示穿戴正壓防護服。”
那個男子的聲音帶著一絲僵硬，直至此時，桑賈伊才反應過來，自己面前的竟然不是一個真人？
“竟然是仿生人？”
聽到對方的自我介紹，桑賈伊這才好奇的朝對方身上觀察起來，醫院內的確也有幾名仿生人存在，不過那些仿生人都是作為咨詢員站在最前臺的崗位上，他是很難碰到的。
“桑賈伊先生，請按照我的指示正確穿戴正壓防護服，謝謝配合。”
就在桑賈伊想要上前觸摸對方的時候，這名仿生人卻靈性地后退了一步，同時再次催促道。
“哦、哦，抱歉……”
桑賈伊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然后開始在對方的指引下穿戴這套看起來就復雜無比的服裝。
即使到現在，他依舊沒有明白醫院到底發生了什么，不過桑賈伊卻沒有任何求知欲，因為在他看來，醫院要自己做什么自己照做就是，至于其它的，難道還能有每個月按時發放、從不克扣的薪水重要嗎？
因此，他很是順從地便穿上了防護服，然后在仿生人的提示下按動旁邊的按鈕，為自己身上淋下一道道消毒水。
等到一套繁瑣的流程過后，這名仿生人終于開口，“尊敬的桑賈伊先生，您已經完成了消毒流程，現在請前往前方的大門，進入停尸房內。”
“好的……”
聽到仿生人如此客氣，桑賈伊甚至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他從出生到現在，還沒有被人稱過“尊敬的先生”這種稱呼。
揭開面前的一排氣簾，桑賈伊走到了通道內，然后直接走到停尸房的門前，可是還沒等他推開房門，卻聽到門口傳來兩個交談聲。
“怎么接班的人還沒來……”
“該死，桑賈伊那個混蛋已經遲到了……”
“我真不想和這些詭異的尸體待在一起，他們肯定是受到了濕婆神的詛咒……我已經快要受不了了……”
這些交談聲，正是瓦羅他們的聲音。
聽到這些交談，桑賈伊猶豫了一番，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推開停尸間的房門。
“桑賈伊，你終于來了！”
隨著他推開大門，只看到瓦羅和另一名同事兩人也穿著和自己一樣的防護服，包括頭部完全將自己密封了起來，而他們的旁邊，則多出了一排蒙著白布的擔架。
似乎是聽到了門口的動靜，兩人如同驚弓之鳥般回過頭，當看到是桑賈伊之后才徹底松了一口氣。
“混蛋，你遲到了！”
瓦羅咬牙切齒，“你看看現在是什么時候，你讓我們多等了半個小時！”
“抱歉，瓦羅先生……”
桑賈伊連忙解釋，“我其實不到八點就來了，只是要去倉庫那邊領取防護服，然后在門口還有一套消毒流程，所以我才……”
“好了不用說了！”
瓦羅粗魯地打斷了桑賈伊的話語，“現在是白班，輪到你來看守這些尸體了，而且加拉瓦那個小子也請了假，所以今天白天就由你一個在這里了。”
“呃，沒問題。”
桑賈伊到現在還有些迷糊，他不清楚為什么兩人會突然如此厭惡這項工作，畢竟瓦羅他們可是比自己還早一兩年接觸這份活計的。
“好好干，可憐的桑賈伊！”
瓦羅旁邊的同事也是走上前來，有些憐憫地拍了拍桑賈伊的肩膀，粗魯的動作令桑賈伊感到一陣疼痛。
說著，兩人快速離開了這里，似乎一秒都不想多待。
直至兩人離開，桑賈伊才看向停尸房內，卻發現這排蒙著白布的尸體竟然都是鼓鼓囊囊，似乎白布下的根本不是一具尸體，而是好幾個人堆疊在一起形成的模樣。
“咦……”
直至此時，他才想起問問瓦羅是怎么回事，為什么這些尸體沒有放進冷凍柜中。
不過此時瓦羅早就離開了。
“昨天下班時，這些尸體還不在這里的，也就是說醫院一晚上就死了這么多人？”
桑賈伊有些疑惑，他略微數了數，頓時發現，這里竟然足足有十五具擔架，也就是十五具尸體。
無奈之下，他拉開一個空置的抽屜，然后走到最靠近自己的擔架面前，準備看看死者腳上系著的牌號，這便是他的工作了——將這些運來的尸體全都裝進冷凍柜中，防止腐爛，直至警察或者家屬過來認領為止。
不過，當他揭開面前的白布時，卻突然愣了愣。
在白布的下面，竟然出現了三雙發青發白的腳……
三雙腳，就代表了三個人的尸體，因為一個普通人只會有一雙腳的。
“搞什么？”
桑賈伊嘀咕一聲，他有些不明白為什么會將三具尸體堆疊在一起放在一座擔架上，無論醫院是為了聲譽，還是為了防止家屬投訴，都不會這樣做才對。
想到這里，他直接揭下了整張白布。
剎那間，一副扭曲的尸體出現在桑賈伊的眼前……
這具尸體、不，是這三具尸體仿佛連體嬰兒一樣混亂地糅雜在一起，其中兩具尸體的腦袋仿佛葫蘆般串聯著，第三具尸體的腦袋則耷拉在一邊。
除此之外，三人的身體則臃腫地仿佛水桶一樣完全融合，在交接處看不到任何縫隙，就好像天生便是如此連接著一般……
混沌、扭曲、瘋狂……
在看到這具尸體的瞬間，桑賈伊的腦海中頓時閃爍出這樣三個詞匯，雖然整個尸身上沒有任何血跡，三人的表情也一點都不猙獰，可是不知為何，他卻感覺自己的腦仁隱隱作痛起來。
一股想要嘔吐的欲望充斥著他的意識……
“不，不可以吐出來……我好不容易才吃的早飯……”
在桑賈伊即將嘔吐的時候，他不禁想起這頓早餐可是要堅持到傍晚的，也就是所如果他此時吐出來的話，恐怕一天內都再吃不到任何食物了，到時候自己的胃病也會狠狠發作，令自己全天都劇痛難忍。
想到這里，他硬生生止住了自己想要嘔吐的欲望。
壓下那股生理反應，桑賈伊這才明白為什么這些尸體不放進冰柜了，因為這些尸體過于龐大，原本設計放置尸體的冰柜根本塞不進去。
這些尸體，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們遭遇了什么？
此時，桑賈伊心驚肉跳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