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發的老太太輕輕拍了拍陸林夕的腦袋，她手里拿著一只碧玉酒壺，晃了晃道：“在我們從前啊，十六歲就成年了，所以你也算長大了，和外婆一起喝一杯？”
陸林夕眼神一軟，道：“好。”
月朗星稀，夜風疏斜。
一老一少坐在涼亭里，四周城市的喧囂和吵鬧似乎離她們很遠很遠，林老太太給陸林夕斟了一杯酒，道：“試試，釀了多年，醇厚甘甜。”
陸林夕品了一口，果真是好酒。
“好喝。”
她添添唇角，好似一只饜足的小貓。
林老太太愈發喜歡，道：“哈哈，當然好喝。這酒啊，是我妹妹出生的時候，我親手釀的。”
這是林老太太第一次對陸林夕提起林家，她有些詫異：“您妹妹？”
林老太太一邊摩挲著酒杯，一邊掏出懷表，輕輕摩挲道：“對啊，我妹妹自幼機靈可愛，因為家中特殊，是我帶著她長大的，甚至可以說，她是我的女兒也不為過。”
“可是為何從來沒挺您提起她呢？”
“因為她已經去世了。”
“對不起……”
“沒事，不是你的錯。當年妹妹愛上了一個大老粗，死活要嫁給她，我不同意，家里人也不同意，但妹妹決心已定，拋棄了一切毅然決然地嫁給了那個人。
我妹妹從來都不是福薄之人，為了嫁給那個男人，她幾乎是奉獻了一切，傷了根本，死得很早。
我那時就恨啊，不僅僅是恨家里人，還恨那個男人，恨家里人的無情，恨男人的弱小，連帶著男人的子女，因為在我看來，若不是因為那些小破孩，妹妹怎么可能早衰而亡？
當然，我最恨的，是這個世道。”
林老太太笑，從酒杯中沾氣一點酒氣，淡淡一揮，空中凝起了酒霧，熏人欲醉。
“而今已經變了，當年的世道……可以吃人啊……”
“多少人奮斗了一聲，奉獻了鮮血和生命，才換來了而今的太平盛世？想當年，在那人吃人的世道里，多少人冤魂惡鬼，義憤難平。”
“可而今……雖然天下太平卻依舊有讓人厭惡、憤慨又無力的事。”
“就好像你今日遇到的？你明明已經把證據遞到了K國眾人和政府的面前，但他們依舊不作為，間接害死了那個小孩。你為此感到憤怒和茫然，對嗎？”
“是。”
“還有，你以為證據一旦曝光，直播間里的女孩就能得到救贖，不料K國家選擇保護的，竟然是K國直播間背后的資本和政客，所以你深深的感到失落，對嗎？”
“對。”陸林夕眼神閃了閃，道，“對……”
“夕夕，像不像知道外婆是怎么處理這股‘恨’意的？”林老太太又飲了一杯酒，爽朗笑道，“其實恨啊，恨是這世間最無趣亦最無聊的東西，是懦弱者才會恨。”
陸林夕：“您還恨嗎？”
林老太太莞爾一笑：“而我當然不會繼續恨，所以我親手改變了這世道。”
陸林夕眼瞳一縮：“改……改變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