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爹想了想，最終向著山莊走去。
聽到老爺子過來的消息，黃老太只猶豫一下，就走出來見自己老伴。
甭管多恨，相處幾十年，說到底還是放不下。
只是這心里，終究意難平，說出的話也帶幾分火氣，“怎么就你一個人？你那些寶貝疙瘩呢？該不會嫌棄你不中用自己跑了吧？”
這扎心的話，讓老爺子臉色剎那變白。
“老婆子，我知道自己做錯了，你能回來跟我繼續過日子嗎？就咱們倆人。”
聞言，黃老太的心情很是復雜，“他們還真的丟下你了？”
黃老爹沒接話，只是死死抿著嘴巴。
“不是吧，老大有那膽子？”黃老太吃驚地問，“你該不會傻乎乎的把所有銀子都給了他們吧？”
“本來全給了，我覺得老大媳婦不靠譜，又給要回來了。”
“現在呢？還剩多少？”
“一千兩，另外兩千他們要去給大山治病了。”
聞言，黃老太微妙地打量起自家老伴。
沒想到這人還有幾分理智，知道老大一家靠不住。
“還有銀子就好，”老太太微微點頭，“以后好好過日子，別老想著走歪路。”
聞言，黃老爹大喜，“媳婦，你愿意跟我過日子？”
“當然不愿意，以前的事情堵在心里，我不報復已經算好脾氣，”老太太擺擺手，“過日子就別想了，不可能，你也不是沒成算的人，還有銀子傍身，自己過也能舒舒服服養老。”
前提是別管閑事。
她算是看透了：只要黃山在世一天，老大一家就甭想過得舒坦。
想到這，她誠懇地建議老伴，“聽我一句勸，趁現在還沒到山窮水盡，趕緊跟他們脫離關系，找個沒人知道的地方躲好，不然，以后都別想過安生日子。”
“我明白。”
拿了兩千兩銀子都不滿足的人，早晚會惦記剩下的一千兩，就是自己老伴不說，他也會想辦法躲起來。
最親近的人都要防備，老爺子感覺很難受，卻也無可奈何。
總不能真的傻乎乎的把自己的后路給斷掉。
看到黃老爹落寞的身影，老太太心里也不是滋味，“你若是有什么地方想去，我讓丫丫安排，保證他們找不到你。”
“可不可以留在這里？”黃老爹的含著眼淚祈求。
“不能，開弓沒有回頭箭，小川他們沒辦法跟你相處的。”
“我懂了。”
黃老爹垂下頭，頹然地落下上抬的胳膊。
沉默地站在下方，定定地看著老妻好一會兒，確定真的沒有轉圜余地后，緩緩轉身，“以后，好好保重！”
果然如此，既已走錯，就沒有回頭的路。
老爺子走后，黃老太心情很不好，一直坐在椅子上愣神。
“娘，”姜暖小心地開口，“你別擔心，我已經讓人跟著，老爺子不會出事。”
“丫丫，他后悔了。”
“嗯。”
“他真的后悔了。”
“是啊，”姜暖感覺老太太不太對勁，態度越發的小心，“老爺子那么要強的人，能承認自己的錯誤，實屬不易。”
曾以為老爺子這輩子都會一條路走到黑，不曾想會如此果斷地抽身，真的很讓人意外。
不知道該說他理智還是更愛自己。
黃老太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沒有接話。
良久，突然問道，“你說，如果一切都按照他想的那樣，大房越過越好，小川他們一輩子沒出息，他可還會后悔？”
老太太曾以為看到老爺子后悔的樣子，自己會痛快，會得意，可現在，全都沒有。
反而升起一種難過和傷感，甚至懷疑。
她不確定老爺子是因為凄慘下場而悔悟還是真的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如果是前者，現在這副做派，豈不是成了笑話？
“沒有如果，娘別多想。”
“萬一呢？”老太太對這個問題非常執拗。
“也沒有萬一，”姜暖無奈解釋，“大哥大嫂對兒子太過寵溺，大山的性子又有些別扭，早晚會出事。”
只是，倘若真能如老爺子所愿，侄子即使惹出禍事，也不會傷及自身。
“話是這樣沒錯，可我就是不甘，”老太太憤憤不平地控訴，“若是真的顧念父子情，為何能狠心做下種種事？現在悔悟，真的不是因為自己太過落魄？”
哪怕知道自己有些不可理喻，老太太依舊止不住這種想法。
此話很誅心，姜暖也不知怎么回答。
她這人行事一向更重結果，無論老爺子怎么想，能服軟就行。
顯然，老太太更注重內涵。
但人心很復雜，有時候真的沒辦法片面的判斷出哪種心理。
老太太也只是隨口問問，僅僅不甘心而已。
看到姜暖不說話，也不為難人，“你先去忙吧，我自己待會兒。”
“沒事，我在這陪你。”
“不用，我就想一個人靜靜。”
勸說無果，姜暖只好離開，找親娘幫忙。
姜老太得知此事后，立刻趕過來，看到黃老太一臉頹廢，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說你，這么大年紀，什么事看不開，偏要琢磨這些有的沒的？”
“我就是覺得堵心，”黃老太郁悶地說出自己的疑慮，“如果老頭子一輩子順心如意，會不會慶幸自己當初的明智？”
“你也說了如果，又沒有發生，計較這些沒有意義。”
“可我就是過不了這個坎兒。”
“有什么過不了？無論他心里怎么想，都已經糟了報應，”姜老太忍不住撇嘴，“再說，即使知道這些想法又有什么用？
黃木已經不在，不管是歉意還是補償，都收不到，你即便為人母，也不能代他做什么。”
傷害已經造成，不管是真心實意的悔改還是囿于現實的不得已，都無法改變結果。
“是啊，”黃老太反應過來，“確實沒有意義。”
人都死了，計較這些又有什么用？
“可別再想這些，”姜老太拉住老姐妹的手，寬慰道，“咱們現在的日子很好，黃木在天有靈定然覺得高興，以前的種種就讓它過去，人要往前看，不能總活在過去。”
這話，黃老太聽了進去。
悶著頭思索良久，最終輕輕點頭，“我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