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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們都不說話，那么就我來說吧。”
陳菲兒正了正身子，把手放到桌面上，一如往常和手下開會時那樣，她覺得這樣的姿勢能讓自己保持理性，和足夠冷靜。
深吸了一口氣，她先看著林若茵，緩緩說道，“林若茵，我沒有兄弟姐妹，所以我一直都是拿你當親妹妹看的。你的天真，你的天馬行空，還有你的自由自在，一直都是我羨慕的。說實話，如果可以交換人生，我愿意拿所有跟你換……”
說到這里，陳菲兒自嘲地一笑，“呵呵，不過你應該也不愿意。”
林若茵低著頭，看著桌上的一盤紅燒魚，沒有說話。
陳菲兒繼續道，“若茵，這段時間，我一直有意無意地在跟你說顧運的事，我知道你這么聰明，一定已經猜出來了，所以才會主動邀這個飯局。”
顧老狗聽到這里，這才明白，為什么林若茵突然要約飯局了，原來是陳菲兒自己在暗示她——這個傻女人，終究還是又走上了犧牲自己，成全他人的老路。
“我知道你想驗證一些事情，但是我覺得不需要浪費時間，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你所想的事情，都是存在的。”
陳菲兒看著林若茵，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沒有誤會，都是真的。我，確實跟顧運在一起……過。”
林若茵一直認為，自己是有心理準備的，所有即便聽到真相，聽到那些事實以后，也絕對不會有太大反應。
然而聽到這里的時候，她還是瞬間感到渾身一涼，而眼眶卻是一熱，在這一刻，房間內的一切都變得扭曲、光怪陸離，就如她對顧運的純凈感情，也如顧運對她的承諾……在這一瞬間，全部都面目全非地崩塌了。
但是林若茵沒有動，也沒有哭出來，她只是猶如一個木偶般，依舊癡癡地盯著眼前的那盤魚，不想也不敢挪動視線。
從這個場面來看，似乎林若茵才是受害者，她是最可憐的那個。
一個是自己視為姐姐的好友，另一個是自己深愛的男朋友，然后發現他們兩個竟然背著自己偷偷在一起了，這種事情對于任何一個女孩子來說，都是血淋淋的。
然而，或許此刻陳菲兒內心的疼痛，比林若茵有過之而無不及。
甚至，或許她才是最可憐的那一個。
因為今天過后，她可能失去一個她一直真心對待的妹妹，同時又失去一個她曾經放棄自尊都想留住的男人。
如果不出意外，今天過后她的生活里，就又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一個人吃面，一個人睡覺，一個人坐在窗邊看風景，用她單薄的身體，去溫暖這個很大但是冰冷的房子——就如她從前一樣
她以為自己生活改了，但僅僅只是過了幾個月而已，一切就又被打回原形……得到后又失去，這對于任何人而言，都是殘酷的。
此時，陳菲兒的眼眸也已經微微濕潤了，但是她還是咬著牙，決定把所有的話說完。
這樣，才足夠體面、足夠讓自己解脫。
“若茵，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恨我，我也不求你原諒我，只希望你能明白……姐姐我，也有追求幸福的權利，也有喜歡一個人沖動，但因為可能會被傷害的那個人是你，所以我才決定……坦白。”
這個時候的陳菲兒，已經略微有些哽咽了，眼中的猩紅也更甚了。但是她沒有停下來，因為她知道，自己要是不一鼓作氣把話說完，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若茵，其實你提出要吃這段飯的時候，我是很緊張的，甚至也曾后悔過，因為我不知道該怎么跟你說這件事，才能讓你覺明白我……我們，我們不是在欺騙你，不是在欺負你，而是真的只是在不對的時間，發生了不對的感情……但后來，我想既然我已經選擇讓你知道這一切了，那我就應該……承擔選擇的后果。”
對著林若茵說完，陳菲兒長舒了口氣，感覺這些日子壓在自己心上的石頭，終于落了地。
而此時的林若茵，忽然抬起了頭，淚眼婆娑地看著陳菲兒。
她的嘴微微一張，似乎想說點什么，這讓陳菲兒忽地心一緊。
陳菲兒雖然說得很理性也很決絕，但是她又怕從林若茵的嘴里，會說出很冷的話，很冷的字眼…...即便從今天起大家永不相見，她也絕對不愿意從這個小妮子身上感受到寒意。
然而林若茵終究是沒說，當第一顆眼淚從她眼角滑落的時候，她又低頭去看那盤魚了。
這種時候，顧老狗默默地看著，他想說點什么，但是又發現說什么都不合適。
既然已經攤牌成這樣了，他覺得現在什么套路都沒必要了。
那就真誠一次吧。
兩個女孩想說什么，都讓她們說完。等她們說完以后，自己再說心里一直也想說的。
如果這一切過后，便是執劍人直接出現，那么自己無話可說。
執劍人的緣起就是自己負了一個女人，而如如果這些女孩，認為自己這么做就是負了她們的話，那執劍人再起，也算是應了因果。
此時，陳菲兒又看向了顧運。
本來，她也準備了很多話，想跟顧運說的，這些話并不是她今天才想到的，而是從跟顧運在一起的第一天，就已經想好了。
她知道，自己終有一天會跟他說的。
但此刻，到了這一天的時候，她卻發現自己完全說不出來。
因為太狠心的，她舍不得對他說。太溫柔的，她這時也已說不出來。太平淡的，說了沒有意義，太尖銳的，也只會徒留恨意。
何必呢？
再怎樣，也是相戀一場。
再怎樣，也只是相戀一場。
罷了，如此而已。
陳菲兒收回了看顧運的目光，又深吸了一口氣，用出最后的力氣，盡量平靜地說道，“我說完了，但這不是我的認罪書。因為在這件事上，我不知道誰是對的，誰是錯的。我只是想公平一點，坦誠一點，讓每個人都知道事實。”
顧老狗有些訝異地看了陳菲兒一眼，畢竟他原來以為，陳菲兒說完這些，是準備的退出的。
但是她現在這話的意思，隱約是在說，她想把選擇權扔還給林若茵和顧運。
事實上，陳菲兒一開始就是想退出的，但是就在剛剛，她忽然改主意了。
因為她，開始有點可憐自己了。
這個看上去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女人，其實孤獨得可憐，在這個復雜的圈子里摸爬滾打這么多年，如今終于名利雙收，卻傷痕累累。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自認為能夠依靠的溫暖，把自己守了三十年的一切全都給了他，卻僅僅一兩個月而已，瞬間就被現實打回原形。
憑什么呢？難道就是因為自己年紀大么？還是因為自己不夠優秀、不夠善良、不夠漂亮？
所以陳菲兒覺得，即便自己要退出，也絕不能由自己來說。
否則，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如果連自己都不愛自己，那又怎么奢求別人來愛自己呢？
陳菲兒想到這里的時候，忽然感覺一只柔軟而溫暖的手放在了她的手背上。
抬頭一看，她發現是林若茵的，這讓她無比驚訝。
這小妮子眸子里仍然是猩紅的，卻是比陳菲兒想象中的要堅強——她竟然沒有哭。
“菲兒姐……”林若茵輕輕地拉著陳菲兒的手，淡淡地說道，“你沒有錯，我也沒有逼你做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事實。”
這短短的一句話，卻是讓陳菲兒先繃不住了。
抿著嘴，她鼻子一酸，眼淚忽地涌了出來。
反過去，她又把林若茵的手捧在手心里，隨后抵在自己的額頭。
此刻兩人默默無語，但勝過了千言萬語。
只是顧老狗就有點沒方向了……所以現在她們是已經達成和解了是嗎？
是哪種意義上的和解呢？
自己該說些什么？
突然覺得自己不會了。
因為這個場景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畢竟首先林若茵非要組這個飯局，看上去就是奔著搞事情來的，可沒想到當陳菲兒說完，她竟然……和解了？
現在這氣氛溫馨地有點過分，甚至詭異有沒有？
顧老狗提醒自己清醒一下，林若茵的和解是針對陳菲兒的，沒有說是跟自己和解啊。
所以接下去的重點，還是應該集中在林若茵的身上。
因為陳菲兒之前就知道林若茵的存在，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本來就是接受與林若茵“共存”的，因而她除了委屈，對自己卻沒有太大的憤怒——尤其是在昨晚陳大紅同志幫自己說了一籮筐好話的前提下。
不過，也不能因為重點放在林若茵身上，而對陳菲兒有點偏頗，這個時候，自己最基本的態度只有一個，就是一碗水端平，讓她們知道，她們對自己同樣重要。
另外，這次也不是什么生產操作，而是……純粹跟她們說一些心里話。
一直埋在心里，很想講出來，卻一直沒機會講的話。
于是，稍稍沉吟了下之后，顧老狗沉聲道，“對不起，其實錯的只有我一個，我知道。陳菲兒，我知道這段日子，你有一種類似做錯事的錯覺，但其實沒必要，因為是我一步步帶你做錯事的，你只是湊巧喜歡上我這樣一個小混蛋罷了。如果這件事有后果，那也應該是我，而不是沒有虧欠任何人的你。”
說完陳菲兒，顧老狗又看向了林若茵，然后說道，“若茵，我知道你現在很委屈，對于你來說，這個事實確實太過于血淋淋了。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小時候你給我買零食，我為你打架……直到幾個月前我們又重逢……在我眼里，你天然就是離我最近的女孩，所以無論發生什么，我都愿意第一個站在你身邊。
我不知道這種感情算不算很愛你，但我知道，那天聽到你失蹤的消息后，我很慌，甚至有些手足無措，會想出開一千萬來救你這種爛招，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我承認我確實很貪婪，但是我貪婪的部分在于，不是要喜歡多少個女孩，而是既要好好喜歡你，也想好好喜歡菲兒。
對你們來說這一切或許很難接受，但是既然話已經說到這里了，我也只能告訴你們我最真實的想法。”
顧老狗說到這里，看向桌子中間，陳菲兒和林若茵的手，然后做了最后的總結陳詞。
“你們兩個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給你們的感情沒有任何差別，因為都已經到了極限。基于犯錯的人是我，所以一切后果都應該由我來承擔。我只要求……我們三個能體面地、安靜地吃完這頓飯，然后我愿意……永遠從你們的生命中消失。”
淡淡的話音一落，陳菲兒和林若茵都緩緩轉過頭，怔怔地看著他。
林若茵沒有說話，陳菲兒也沒有說話，整個房間一片沉寂，氣氛壓抑地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片刻，烏云快壓到了頭頂。
如果這也算一種策略的話，那顧老狗承認，自己確實在以退為進。
但是這又何嘗不是他的心里話呢？
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陳菲兒突然說道，“那就吃飯吧。”
然后，林若茵也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吃飯。”
于是，在某種詭異的和諧中，三人開始吃飯。
確切地說應該是兩個人，因為顧老狗離太遠夠不著菜，只能干飯，算不上通常意義上的吃飯。
過了一會兒，林若茵突然淡淡地說道，“你坐菲兒姐旁邊去吧，先把飯吃完。”
陳菲兒愣了下，隨后也對顧老狗說道，“你坐林若茵旁邊去吧，別裝了，先吃飯。”
顧老狗皺了皺眉，這時他好想問一句，我能不能翻牌啊，翻到誰坐誰旁邊去行不行？
等下......
有點不確信地，他試著問道，“那我到底該坐哪？”
林若茵哼了一聲，“別坐我這，我看到你就煩。”
陳菲兒也跟著哼了一聲，“也別坐我這，我看到你也煩。”
顧老狗嘆了口氣，“那要不……等你們吃完飯我再吃？”
雖是這樣，但似乎某種不同的氣氛，正在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