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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殺一人為罪,屠萬為雄


更新時間:2021年08月05日  作者:避重就輕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避重就輕 | 人在大唐本想低調 


玄武門下。

夜還是一樣的涼,黑暗卻在漸漸變淡,淡得悄無聲息。

城墻如雨的箭矢下,慘嚎之聲此起彼伏,左右的士卒抵擋不住,紛紛栽倒于地。

“人遲早也要死,大丈夫死在宮闕之下,轟轟烈烈,并不窩囊。”

鮑思恭滿臉鮮血,竭力嘶吼。

可非但沒有鼓舞士氣,越來越多的士卒后退。

遠處,太平唇繃成一條線,艱難穩住情緒,可內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悲憤。

回天乏術!

等太陽升起,大唐即將復辟。

她是李氏嫡女,可心中卻沒有絲毫喜悅之情。

沒有了母皇,沒有了他。

這江山社稷,又與我李令月何干?

身旁的上官婉兒眸子血絲密布,整個人看起來異常頹喪。

她的心徹底絕望,沒有誰比她更了解皇宮布置。

陛下為了防范兵權太過集中,對南衙禁軍調來調去的手續太過復雜。

關鍵是調兵龜符還在寢宮,眼下這形勢,就算拿出龜符,又有多少禁軍愿意赴死呢?

洛水軍營更不能依靠,那需要陛下、政事堂,兵部三方勘合才能調動。

被稱為咽喉之鎖的玄武門陷入反賊之手,他們便如入無人之境。

陛下的性命也在他們一念之間。

上官婉兒此刻擔憂著張易之,她知道,一旦相王登基,張郎就要與天下為敵。

她倆身后,站著密密麻麻的大臣權貴,半夜的兵諫嚇醒了所有人。

他們都前來等待玄武門開啟,等待那個意料之中的結局。

周遭氣氛昏沉而壓抑。

一些李唐臣子目露竊喜,他們敬佩李相的手腕魄力,更為這次天衣無縫的兵諫而喝彩!

“快隨本王營救陛下,事后論功行賞!”

左屯衛武攸緒慷慨激昂,目光掃視城下每一個將卒。

孤零零的云梯立在墻下,卻沒人舉起武器攻城。

靖難?

為誰而戰?

人都是趨利的,在陛下生死未卜的情勢下,誰還愿為她拋頭顱灑熱血?

很明顯,到了這一步,敗局已經注定了。

現在只要不傻的人,根本沒必要再做螳螂擋車之事。

新君上位已是必然,還充什么忠臣?

只要不抵抗,換個皇帝,他們依然還是吃皇糧的禁軍。

“神皇司,攻城!”鮑思恭猶不甘心,高舉鎏金令牌。

綠袍沉默不語,雖沒后退,腳步也沒往前。這只是令牌,可終究不是那道能給他們勇氣的身影。

只有司長和陛下站在這里,他們才會冒著身死族滅的后果義無反顧。

可如今兩人都不在。

“都是奸賊!爾等皆是奸賊!”

武延基一陣血氣涌到心口,怒火滔天仿佛要沖破九霄!

這幅模樣落在群臣眼里,便成了無能狂怒。

這一夜驚變,將改變許多人。

有人博到富貴從而封王拜相。

有人會墜入無邊煉獄。

比如武家,已經預定一個抄家滅族的名額。

而那個惡獠。

下場更加凄慘,死亡抵消不了罪孽,必須承受世間最殘酷的刑罰!

天道終究有輪回!

不少世家大臣神色狠戾,他們雖然是政變的看客,沒資格進去分羹,但一想到張巨蟒的下場——

那種興奮甚過升官百倍!

唯一需要擔憂的是,此獠驟聞噩耗,會不會割據蜀中,跟大唐分庭抗禮?

不過蚍蜉撼樹罷了,一個人如何能敵得過龐大的帝國?

時間慢慢流逝。

春天的黎明,濕潤的涼風吹起塵土,讓眼前這座城門更巍峨沉重。

城墻上的羽林軍,城墻下的官員,似乎默契達成一致。

等待。

就像在除夕夜等待新的一年降臨。

除舊換新,更換江山!

太平滿臉悵然,她恨不得將反賊碎尸萬段!將那些害母皇的魑魅魍魎心刨出來!

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還在蒼穹飛翔的鴿子,它能挽救局勢么?

太平不抱任何希望。

接下來的時間,她要依靠李氏嫡女的身份掌握話語權,在朝堂為張郎博取一線生機。

一個不屬于大周的朝堂。

轟隆隆——

遠方驟然響徹如同炸雷般的聲音。

滿場肅然一靜,忽有人身子僵硬轉頭看去,緊接著更多人看去。

大家的神情變得極度駭然!

仿佛見到了難以想象的一幕!

靜得如同陰森墓窖,氣氛就如同滴水成冰瞬時凝結!

視線的盡頭,貫通北門的中軸街道,數萬道黑影帶起的塵煙遮蔽蒼穹。

最前方一個男子緩緩走來。

不是出征時的金色鎧甲,而是月白長袍,白的讓人刺目。

潔白得能掩蓋玄武門城墻的血腥色。

一步。

兩步。

三步——

越來越近,直到世界只剩他的腳步聲。

在全場眼里,世界仿佛只剩這道白袍,所有人感到一種荒謬的恐怖感。

諾大的廣場瞬時鴉雀無聲,蒼穹大地都在此時定格。

他的臉如同凝蠟,半點笑容也無,那雙眼明亮卻又陰暗,似乎看著眼前又似乎空無一物視若不見。

就像一匹孤狼,在這黎明踽踽獨行。

城墻上的羽林軍死死低著頭,仿佛那個人是瘟疫,多看一眼就要喪命。

“你們都要死。”

他停住腳步,看著城墻,發出這樣的聲音,說要殺了所有羽林軍。

沒有人敢說話,仿佛那是一頭生殺予奪的神靈,他說什么都是理所當然。

就站在那里,那種威勢豈止用恐怖形容,簡直是難以想象。

渾身上下散發的無邊殺氣與戾氣,幾乎讓眾人窒息。

他無數次手持最鋒利的刀,所到之處血流成河。

這一次,也一樣。

寢宮。

武則天死死揪住榻上的錦被,滿腔的絕望幾乎要將整個人吞噬掉。

她一雙眼宛如地獄惡鬼,誓要殺盡眼前這些反賊暗鬼。

可她一想到親手締造的帝國一世而終,宛如剜心椎骨痛不欲生。

沒有奇跡了。

朕終究淪為一個失敗者。

幾個親信倉惶涌進寢宮,一進來便雙腿抖如篩糠,竟然連站都站不穩了。

張柬之等人目光微變,難道內廷失控了?或是陛下還有不為人知的后手?

“什么情況!”李昭德急聲道。

快到摘勝果的時候,他不允許存在任何遺漏!

為首的親信竭力控制情緒,可聲音卻像帶著哭腔的烏鴉:

“嗬吚吚,他……他……他來了。”

此話,讓在場文武官員都不禁心神顫栗,很是不安。

究竟是誰來了?

“到底是誰啊?”李旦帶著顫聲逼問。

親信渾身麻木,過了很久才喃喃道:

“張巨蟒,他在玄武門。”

猶如九天神雷在耳邊轟鳴,張柬之,李多祚,李旦等人神色劇變,內心翻江倒海。

目光極度恐懼的看著親信。

仿佛在看鬼神一樣!!!

荒謬絕倫!

此獠絕無可能出現在玄武門。

絕無一丁點可能!

他們寧愿相信李建成在玄武門死而復生,也不愿意相信張巨蟒會出現這那里。

武則天滿臉震驚,就像溺水時河面上伸出的一只手,那只手正是她期盼的人。

一股激動慢慢涌遍全身,就像潮水奔席而來。

“子唯來了。”

她笑了笑,旋即抬頭看著殿頂。

一道曙光降臨,照耀著這無邊黑暗,驅散她渾身冷意。

哐當——

寢宮里,竟有不少將卒眼神渙散,握不穩刀刃。

“你確定看清了,多少人?”

李昭德儒雅的面孔,此時鐵青而扭曲,額頭青筋暴起,死死盯著親信。

“八萬。”親信艱難滾動喉嚨。

剎那間。

惶恐!

恐懼!

憤怒!

種種情緒在寢宮彌漫。

但最后化為絕望。

八萬兵馬,全是征蜀的精銳,張巨蟒手握魚符隨意調動。

這股龐大的力量,能將內廷皇宮橫推啊!

李昭德全身血液都幾乎凝固,他雙目圓睜,眸色血紅。

這是他布置許久,堪稱天衣無縫的一場政變。

絕不可能出差錯!

倘若早已泄密,落入張巨蟒的圈套,那內廷為什么不設防?

這個女帝的性命被他們隨意拿捏,此獠絕不會用皇帝做誘餌。

所以計劃沒有泄露,那究竟哪里出了岔子啊!

難道女帝被神靈眷顧?

帶著八萬兵馬從天而降?

李昭德回過神,陡然大喝:

“肯定是有人蓄意易容,不要被小伎倆所迷惑,他們意圖動搖咱們軍心。”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

旋即恍然大悟,渾身的恐懼也消失殆盡。

對啊,只有這樣才解釋得通。

首先張巨蟒奔赴蜀中的路上,他不可能出現在神都。

就算趕回來了,城門又怎么可能放行?

退一萬步講,放行了,也不能將八萬兵馬全部放進來啊。

除非守將不要命了,拿全族性命來開玩笑。

張柬之情緒趨向穩定,淡淡開口:

“應該就是小把戲,找個身形相近的人偽造張巨蟒,再利用妝容達到惟妙惟肖。”

李多祚僵硬的臉龐松弛下來,斜睨著地上的幾個親信:

“你們眼花了,我久經戰陣很清楚,有時候幾千個人同心協力,就能達到幾萬兵馬的氣勢。”

眾人長松一口氣。

而武則天一顆心墜入谷底,剛燃起的希望就被澆滅。

薛思行神情嚴肅,沉聲道:“這些人是大麻煩,必須快點拿到詔書。”

李昭德輕輕頷首,目光轉向武則天,不疾不徐道:

“陛下,請順乎天意,傳位相王。”

“不!”

一聲凄厲的大喊,聲音卻是從身旁傳來。

只見武攸宜神情呆滯,喃喃道:“試問普天之下,誰能易容成張巨蟒?”

話音落下,落針可聞。

此獠相貌神雅俊美,到這個境界絕非妝容可以模仿。

難道?

可就在此時。

轟隆隆——

山崩地裂的聲音,仿佛發生了十八級大地震,寢宮劇烈晃動,連大殿的銅鼎都咯吱作響。

眾人站穩身子,脊骨寒意叢生,渾身腿腳冰涼。

火焰沖天而起,哀嚎和兵刃碰撞聲,伴隨著刺鼻的硝煙。

又一道驚雷震響,鎏金銅鉤上的鈴鐺大幅度相碰,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這聲音落在眾人耳邊,卻像一道道催命符。

大兵在攻打玄武門。

此獠真的來了。

這一幕,令李多祚恐懼難言,心里充斥著濃濃的絕望。

慘烈的戰場是拋開生死,只為勝利。

而政變純粹的靠利益捆綁。

他知道,羽林軍麾下守不住城門,他們也不敢守。

當張巨蟒出現的那一刻,局面徹底顛倒。

誰都清楚該怎么做選擇。

如今皇城內外的局勢,就像是一顆詭異的雞蛋剖面。

他們最內層的蛋黃,被張巨蟒一層層的包裹著,無處可逃。

震響過后,寢宮陷入冗長的死寂。

“騙我,你們騙我,本王是被你們挾持的。”

恐懼似萬蟻鉆心啃食李旦的骨肉,他像是一個瘋子在咆哮。

俄而又噗通跪在床榻前,聲淚俱下,“母皇,兒臣是被他們挾持的,兒臣不敢兵諫啊。”

“兒臣志大才疏,完全沒有主見,被這些逆賊三言兩語就蠱惑。”

李隆基整個人就像一座泥塑木雕一樣毫無生氣,腦子混混沌沌,聽不到任何聲音。

“旦兒。”

武則天緩緩起身,原本疲憊的身軀被力量灌滿,她踱步到墻邊,冷冰冰道:

“有冤屈,待會跟子唯說吧。”

剎那間,寢宮所有人如墜冰窖。

連親生兒子都不放過,他們誰還有活路?

是啊,都參與政變了還奢求活路?

唯有以命相搏,才能殺出一線生機。

此刻,他們眸子里已經沒有恐懼,只剩滔天的狠戾。

包括李隆基,他死死盯著祖母。

惡就像魔鬼一樣,總是潛藏在內心深處,不時就會冒將出來。

“陛下,我們不想弒君。”

李昭德沙啞著聲音。

長此以來,等級森嚴、上下分明,就算是心有反意,也不敢說出弒君二字。

但他沒有退路了。

只有擬退位詔書,讓相王登基占據皇帝的大義,恐怕能讓張巨蟒兵馬倒戈相向。

武則天背倚墻壁,蒼白的面色沉靜如水,寒聲道:

“你們真敢殺了朕?”

李昭德與她對視,一字一句道:“敢,下偽詔也一樣。”

話落,薛思行等人舉起手中的利刃。

“母皇……”李旦淚流滿面,邁著膝蓋前行,將手中的傳國玉璽奉上,哽咽道:

“兒臣不敢,兒臣知錯了,兒臣真的知錯了。”

武則天瞇著鳳眼盯著越靠越近的反賊,又俯瞰著地上的李旦,旋即一只手觸碰傳國玉璽。

另一只手按著桌上明珠。

密室門迅速打開,李昭德等人面露駭然,“快殺!”

可惜靠近墻壁的武則天迅速隱進密室里,身上還帶著傳國玉璽。

沒有玉璽的蓋印,詔書就是一張廢紙。

眾人面面相覷,目光皆是難以相信。

薛思行疾步到黃花梨木桌,用力按著明珠,可密室大門沒有動靜。

這片墻壁,還是由堅固的大理石所鑄。

“沒用的。”

李多祚嘆了一口氣,啞聲道:

“這是墨家機關術,曾經有墨家傳人走進內廷,原來是鑄造密室。”

薛思行神色瘋狂像暴怒的野獸,揮起長刀用力砍,鏘鏘的聲音只濺起這片火花。

武攸宜腿一軟,癱倒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詞:

“我不想死……不想死……”

寢宮的幾十個人身子發顫,拳頭緊握,不甘,頹然,乃至絕望。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能不連累家人已經是最好下場。

成王敗寇。

敗的是他們。

徹底敗了,將一切都搭進去了。

內廷廝殺聲漸漸消失,沉重的腳步聲響起。

踏上漢白殿階,撞開迎仙殿宮門。

緊接著一個個身著甲胄,手執長槍的士卒進來,后面涌入無數綠袍。

刀刃的寒芒映著他們殺氣騰騰的面孔,有的臉上還濺著血珠。

“你方唱罷,該輪到我登場了。”

溫潤暗沉的聲音由遠及近。

李旦一個哆嗦,差點嚇破膽,濃濃的恐懼將他包圍。

一道白袍出現在他目光中,那是他最仇恨的身影,也是最讓他恐懼的身影。

李旦全身冷到徹骨發抖,哪怕蜷縮身子也不能緩解,全身冷到發麻。

張易之邁步走進,一雙冰涼入骨的墨黑瞳仁掃視寢宮。

剎那間,他整個人氣場暗潮洶涌,凌厲的如同來自地獄的羅剎惡鬼:

“陛下在哪里。”

沒人說話。

張易之眼底燃燒滔天憤怒,厲聲道:

“全部銬住,別給自裁的機會。”

全部綠袍出動,將寢殿所有人按倒在地。

李昭德等人趴在地上神情呆滯,山崩海嘯的形勢壓頂而來,失敗者沒什么從容氣度可言。

“我問你,陛下在哪里。”

張易之走到李旦面前,居高臨下俯瞰著他,然后一腳直接踩在他腦袋上。

重復了一遍這句話。

被一腳踩在頭上,李旦竟沒有恥辱感,只剩求生欲頃刻間爆發,哽咽道:

“母皇待在密室。”

堂堂李氏嫡子,竟淪為任意踐踏的螻蟻,李昭德神情扭曲,卻發出一陣九幽厲鬼般的笑聲:

“哈哈哈哈……”

笑容凄厲瘋癲,夾雜著帶著血沫的咳嗽聲,讓人不寒而栗。

得知武則天安然無恙,張易之情緒平穩。

他從刀鞘抽出可能馬上就要染血的繡春刀,輕輕扣指一彈,平靜道:

“江山如畫,割不盡的大好頭顱。”

此言一出。

李多祚等人遍體生寒,皮膚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瞳孔幾乎沒有了焦距。

性命,權勢、富貴、家人,一切的一切都要在這柄屠刀下滅亡。

張易之負手走到李昭德面前,身子微傾,輕聲道:

“很可惜,最后還是我殺了你。”

李昭德咬碎牙齦,目光充滿恨意,恨不能連天都捅出一個窟窿。

可他只能恨,就像無能的在心里發著最惡毒的詛咒。

咔嚓——

輕微的聲音,密室大門露出一道縫隙。

武則天透過微弱的光線,看到一張俊美的臉龐,正對著她笑。

笑容很清澈,就像小時候玩捉迷藏,被找到后對方露出的笑容。

你終于找到朕了。

武則天眼眶有些濕潤,她趕緊擦拭眼角,走出這道密室。

她還是唯吾獨尊的女皇,不能露出絲毫怯懦和恐懼。

密室門完全打開,張易之快步走進來,就這樣看著武則天。

武則天只覺他眼神燙得灼人,力量大到足以信賴依靠。

“陛下,我回來了。”張易之輕聲道。

“嗯。”武則天應聲,一動不動。

張易之似乎看穿她的恐懼,走到她面前,環開雙臂彎腰將她抱起。

兩人一步步走出迎仙殿。

張易之轉身,目光涼薄不帶任何感情,淡淡道:

“準備遺言吧。”

這句話落下,李昭德等人滿臉絕望。

他們已經是張巨蟒掌中的螻蟻,等待被捏死,鎮壓。

玄武門已淪為廢墟,斷肢遍體,鮮血匯聚成小溪,無數尸體堆積在一塊。

早風吹起鮮血滿地飛揚,實在凄涼。

太平率領群臣站立兩旁,每個人臉上表情都很復雜。

都以為改朝換代了。

都在想著怎么效力新君。

甚至在考慮陛下的謚號。

武周江山已經陷入絕境,沒有人再抱希望。但真的被他翻盤了!

群臣對張巨蟒愈發畏懼起來,他就是壓住神都城的大山。

怎么搬都搬不走。

殿廊外面出現兩道身影。

“參見陛下。”

玄武門下眾人動作整齊劃一,跪倒高呼。

聲音一浪接過一浪,似乎能刺穿整個蒼穹。

武則天閉上眼,她又找回權力的感覺。

這是她的帝國。

透過彌漫的血霧,群臣恍然間發現,遙遠的天際慢慢開始泛白,白天開始驅趕黑暗,黑夜開始隱藏。

已經第二天了,什么都沒變。

一樣的人,一樣的皇帝。

“去李唐宗廟,讓反賊梟首。”

張易之說完這句話,負手離去,消失在玄武門。

群臣聞言駭然,連太平都有些怔住。

不僅要殺人,還要踐踏他們的尊嚴。

如果以勝利者身份死在宗廟,那是驕傲與榮耀。

可他們是徹頭徹尾的失敗者,無顏面見李唐社稷。

死在那里,便是極致的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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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城已關閉,一隊執金吾像往常般上街巡弋。

長街盡頭走來上千人,皆持武器,如幽靈般從夜色中現身,一張張冷峻的臉上,迸射著嗜殺的兇光。

金吾衛首領攥緊刀柄,心跳極快,但還是穩住心神,厲吼道:

“爾等是何人?”

對方慢慢走進,他看清領頭者是政事堂兩位宰相和諸多紫袍大臣。

首領緊繃的身軀慢慢放松,抱拳施禮,恭聲道:

“請恕卑職無禮,敢問諸位去哪里?現在可是宵禁時間。”

李昭德闊步走向他,面無表情道:

“宮內有人作亂,本相奉陛下旨意帶兵協助。”

首領額頭沁出冷汗,沉默了半晌,啞聲開口:

“請李相拿出陛下的詔書。”

他的手悄悄摸上腰間,余下的金吾衛也將手放在武器上。

“要詔書是吧?”

李昭德點了點頭,轉身往回走,臉上凝聚著濃郁的殺意。

他驟然揮手。

剎那間,所伏的三百弩手得令,即刻扣動了機括。

嗡鳴之音突響,三百支鐵箭,挾著破風之勢呼嘯而出,以前所未有的密集度射向了驚惶的金吾衛。

那密集的箭網之下,嚎叫之聲乍起,金吾衛如被收割的麥子一般,紛紛栽倒于地。

一地的尸體,李昭德目光極其冷漠,靴子踏過血泊,就像踩在即將落幕的武周江山。

“桓彥范,你帶兵去魏府,逼迫魏元忠交出宰相印,不交就殺!”

“蓋印之后,立刻封鎖城門!”

李昭德盯著桓彥范,隨后從袖中拿出一張折疊好的宣紙。

紙上是鮮紅的政事堂大印,還有他和張柬之的用印。

下達緊急通告,必須要有政事堂三個宰相用印,城門才會封閉。

桓彥范把紙張重新疊好,小心地揣進懷里,帶著一批人馬匆匆而去。

李昭德目光轉向張柬之,神情嚴肅:“張相,你帶王同皎去廬陵王府,必須將廬陵王接來。”

頓了頓,加重語氣:“記住,綁也要綁進宮!”

張柬之鄭重點頭。

沒有廬陵王這桿大旗,那政變性質就完全變了,純粹是謀反,起事之人全都要死!

等張柬之帶人走后,李昭德環顧剩下的人:

“隨老夫去玄武門,這一路誰敢阻攔,殺無赦!”

“遵命!”

隊伍挑著燈幡,夾雜著整齊而又沉重的腳步聲和甲胄摩擦的聲音,鏗鏘出陣陣殺氣。

百姓聽著街上震天動地的響聲,趕緊吹滅油燈躲在屋子里,千街百坊宵禁,見不到一個人。

他們知道,今夜不平靜。

皇城鼓聲不絕,聲聲震耳,響徹天際。

一路上尸橫遍野,長刀、槍矛、盾牌等各種兵刃散布其間,在黑夜中充斥著一股血腥氣息。

殘缺不全的肢體、臟腑密布各處,在巍峨的宮殿中更顯殘忍。

玄武門,宮墻重仞,莊嚴巍峨,禁閉的城門如同一位怒目金剛。

李昭德仰頭看著城上,眼底難抑激動,他產生一種與命運抗爭的顫栗。

根據五行學說,玄武是代表北方的靈獸,形象是黑色的龜與蛇合體,它鎮守帝國。

長安的玄武門記載著一段傳奇。

而洛陽這道玄武門,也會成為佳話,由我李昭德開啟的千功偉業!

“擂鼓!”

李昭德神情凜然,仰天怒吼。

親兵揚起鼓槌,狠狠砸在鼓面上,一連九下,似是約定好的訊號。

鼓聲落下,剎那間,城門吱軋軋地打開,仿佛巨獸張開血盆大口。

李昭德神色平靜得就像修行的僧侶,繁華落盡,喧囂已逝。

他緊緊盯著前方。

吏部員外郎范陽心神緊繃,蠕動著嘴唇:

“李相,萬一武攸宜等人叛變,那里面就是龍潭虎穴。”

李昭德深吸一口氣,身側拳頭收緊,冷聲道: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說完踏入其中,死士親衛緊隨其后。

“李相!”

前方忽然迎來幾個鎧甲禁軍,藉著燈籠微弱的光芒,看清為首之人正是武攸宜。

李昭德抿了抿唇,緊張的情緒才徹底放松,他上前審視著武攸宜,“李大將軍呢?”

“在集合精銳。”武攸宜顫聲回答。

此刻,竟有股如臨煉獄般的恐懼涌上心頭。

馬上要帶兵去逼迫陛下啊,她至高權力,她是君臨天下的神皇!

李昭德隱隱有些察覺,連忙把住他手臂,低聲說:

“誅殺張巨蟒,鏟除這個為禍人間的惡魔!”

武攸宜閉眼半晌,又緩緩睜開:“誓殺此獠!”

半個時辰之前。

廬陵王府。

臥室燈火通明,屏風帷幕都有些倦怠意味,李顯摟著韋玉躺在錦被里。

手指劃過這葫蘆般的妖嬈身段,他情欲突起,嘿嘿道:“愛妃,咱們敦倫吧。”

韋玉轉過身去背對著他,杏眼有些幽怨,“近日太累。”

每次不上不下,還不如不做。

李顯神色略顯尷尬,他也知道自己無法滿足如狼似虎的愛妃,于是便不提此事。

一陣無言,兩人沉沉睡去。

正鼾聲大作時,突然被叫聲驚醒,只見宮婢站在榻前。

“什么事?”李顯迷迷糊糊,聲音有幾分不悅。

宮婢欠聲道:“稟王爺,張宰相在大殿等候,王府外還有幾百兵馬。”

此話,讓李顯一個哆嗦,差點嚇破膽。

大半夜帶兵圍攻王府?

難道母皇要處決我!

還是韋玉鎮定,她起身穿上火紅鳳裙,急聲道:

“王爺,去大殿。”

李顯渾身亂顫:“愛妃,母皇要殺……要殺我。”

韋玉睨著他,叱道:“她要殺我們不可能派張柬之!”

一瞬間,李顯反應過來,穿上袍衫隨她走出臥室。

大殿內。

張柬之來回徘徊,一見李顯立刻迎上來作揖。

李顯掃視眾人,目光卻落在女婿王同皎身上,大喝道:

“同皎,深夜帶兵闖進王府,你欲如何?”

王同皎深吸一口氣,直視著岳父,鏗鏘有力的說:

“先帝把皇位傳給王爺,王爺卻無故遭到幽禁廢黜,皇天后土、士民百姓無不義憤填膺,已經快二十年!”

“如今陛下寵幸奸佞,張巨蟒為非作歹禍亂國家,天下百姓苦此獠久矣!”

“現在上天誘導人心,北門的羽林諸將與眾臣得以同心協力,立志誅滅兇殘的惡獠!”

“請王爺隨我等進宮,共謀大事,恢復李氏江山社稷!”

王同皎的話,瞬間像是晴天霹靂一般轟擊在李顯和韋玉的腦海!

石破驚天,委實駭人!

震得兩人頭皮發麻!

韋玉更是一副震撼到極點的表情。

“慎言,有些話不能亂說……不能亂說啊……”

廬陵王有些顫抖的聲音對王同皎提醒,神色環顧四周,很是惶恐。

張柬之一把推開王同皎,眸色堅韌鎮定,沉聲道:

“王爺,兵變是您唯一的途徑,就像當年太宗發動玄武門之變一樣。”

“囚禁陛下,從而登上九五至尊寶座,舉全國之力誅殺張巨蟒!”

我等為了國家不顧身家性命,殿下千萬不可再遲疑,時機稍縱即逝,再要猶豫下去,只恐玉石俱焚!”

張柬之目光緊緊盯著李顯,聲音不復溫雅,異常狠厲。

李顯面色慘白,整個人陷入癡呆狀態。

“王爺,你想讓我們面臨鼎鑊的酷刑么!”

一個千牛衛將領拔出長戟,大聲咆哮!

鼎鑊,最殘酷的刑罰,將人投進大鼎里,直接把人煮死。

李顯神色盡是懼意,眼淚都流出來了,低聲哽咽:

“張巨蟒是該翦除,可逼宮母皇,本王就是不忠不孝之徒,無孝何以為帝?所以求求諸位日后再圖謀此事。”

話音落下,大殿鴉雀無聲。

沉寂得仿佛陰森的墓窖。

眼前的李氏子孫簡直懦弱至極!

一眾將卒目光閃現出殺機,最后匯聚在一起竟猶如實質性。

成了,就是從龍之臣,享有富貴榮華。

敗了,就是身死族滅!

如果廬陵王不愿進宮,那政變注定失敗!

張柬之瞇了瞇眸子,緩緩近前,以平靜的口吻說道:

“王爺,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你想要將士們殺你求自保么?”

鏗鏗!!!

除了王同皎和張柬之,殿內其余人都拔刀出鞘,刀鋒指向李顯。

“慢著!”一直沉默呆愣的韋玉尖聲嘶喊,“究竟有幾分勝算?”

她的聲音嘶啞銳利的如同貓爪子抓過養魚的瓷缸,讓人聽了極為不舒服。

但張柬之知道,這是興奮到極致的表現。

他一字一句道:“只要王爺進宮,便能坐擁整個天下。”

霎那,韋玉的心像一壺剛燒開的沸騰的水一樣,激動得要溢出來。

驚喜興奮已經不能用淺薄的語言來描述,她快步走向李顯,牽著他的手往外走:

“咱們立刻隨張相進宮。”

李顯此時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心底摒棄了對母皇的恐懼,竟萌生一股野心和傲然。

皇帝!

自己將是皇帝!

張柬之等人松一口氣,連忙護著他倆走出大殿。

“父王!”

一聲厲叱,一身粉色宮裙的李裹兒從殿廊走出,她發髻間插著的金簪搖搖欲墜,精致的面容此刻都是恐慌之色。

她腳踩紅色宮靴,快步走向殿門,大驚失色:

“父王,母妃,不能去啊!”

很顯得大殿內的動靜驚醒了她,她也旁聽到剛剛的對話。

張柬之斜了她一眼,事情緊急,實在容不出時間跟一個郡主細說。

他揮揮手,眾人已扶著李顯腳不沾地的走出去,就要登上馬車。

“張易之心機縝密,他豈會讓自己陷入絕境,若是政變失敗,父王可曾想過后果。”

少女走到宮門前,聲音嘹亮,又近乎哀求。

像是驚雷炸響,李顯面容劇變,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他眼前又浮現出那張俊美的面孔,狠辣無情,嗜血成性。

此獠給他的感覺實在是太恐怖了!

連突厥南下都能準確預測,也許也謀算到了此次政變。

到時候自己坐視謀反,此獠正好能堂而皇之的殺自己。

然后自己變成一具尸體,愛妃也慘死。

兒子女兒皆死。

廬陵王府將變成一片廢墟。

想到這里,李顯突然掙扎起來,甩開攙扶他的將卒,緊緊抓住宮門,不肯挪動腳步。

看著這個膽小如鼠的蠢貨王爺,張柬之雙目赤紅,冷冰冰道:

“王爺,此獠早就去蜀中平叛了,神都城門已被封鎖,一只蚊子都飛不進來!”

“等王爺登基復辟李唐,殺死此獠如碾碎一只螞蚱!”

韋玉也滿腔怒火,陰沉著臉盯著李裹兒,大斥道:

“等你父王坐擁天下,何懼此獠?你給我滾回寢宮!”

一生中最關鍵的時刻,事關一家最高榮耀,這女兒竟然還念著兒女私情。

你就算對張巨蟒盲目崇拜,此獠怎么可能改變局勢?

此獠西行蜀地了!

出征儀式上,數十萬個人親眼目睹!

如果張巨蟒還在神都城,韋玉恐怕真要掂量掂量。

可眼下這千載良機,再不把握將會后悔一輩子!

李顯已經沒有思考能力,見愛妃神情決然,他松開手,又被將卒駕著走。

不怕,等本王……

不,等朕坐穩龍椅,再好好收拾那個暴徒!

“快點!”

此刻是爭分奪秒的時候,張柬之恨不得插上翅膀飛進皇宮,大聲下命令。

就在李顯快要登上馬車之際,一道粉色的身影沖上來。

事實上將卒有所反應,但看到是安樂郡主便放松警惕。

原以為安樂郡主想陪同進宮,可看到寒芒一閃。

王府外所有人神情駭然。

一把锃亮的匕首抵在李顯的脖頸。

張柬之渾身發寒。

弒父!

這是要弒父!

“不孝女,你做什么?!!”

韋玉反應過來,目光如淬了毒一樣盯著李裹兒。

李顯都嚇懵了,一動不敢動。

“別過來!”李裹兒聲音帶著哭腔。

見將卒想伸手奪匕首,她手腕用力一刺,李顯慘烈哀嚎。

脖頸瞬間溢出絲絲鮮血。

這一幕,讓所有人震驚,亦不知所措。

李裹兒眼眶蓄滿淚水,哽咽,“他一定會回來的,我是為王府一家,一定不能進宮。”

此言,張柬之額頭的青筋都蹦起來了。

為什么對此獠這么有自信!

你個瘋女人為什么要闖出來壞事!

一著不慎滿盤皆輸,他突然有種失控的感覺。

不止是他,府處的將卒一個個神情扭曲,眼神迸射出熊熊怒火,處于極度狂暴狀態。

這時候出岔子,分明是要把大家往死里頭推啊!

“裹兒。”韋玉慢慢踱步,軟著語氣央求:

“別鬧了好不好,他是你爹啊。”

李裹兒用力搖頭,聲淚俱下,“娘,我不要你們死,張易之絕對不會束手就擒的。”

韋玉越靠越近,就欲徒手奪匕首,李裹兒又猛劃了一下。

“不要!”

李顯聲音很絕望,最疼愛的女兒拿刀殺自己。

他似乎感受不到脖頸的痛楚,只覺得內心無比絕望悲痛。

注視著廬陵王脖子越來越多的鮮血,所有人都悚然驚恐。

玩真的!

安樂郡主真要弒父!

張柬之如尊雕像一動不動,臉上表情徹底僵硬。

如果安樂郡主拿刀自殺威脅,那她死就死了。

一個郡主的性命在社稷面前不值一提,韋妃同樣如此。

可廬陵王太特殊了,他是李唐社稷的符號啊!

難道眼睜睜看著他被女兒抹脖子?

這樣政變失敗,參與政變的人身死族滅,還將淪為史書的笑柄!

王同皎等將卒面容慘淡,這他娘的究竟該怎么辦?

李相方方面面都算計到了,可怎么能預料到眼前的場景?

韋玉無力的癱倒在宮門,她某一刻甚至都想跪下懇求女兒。

知女莫若母,她很清楚這不孝女的性格,倔強狠毒,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安靜的府外,依稀能聽到皇城的喊殺聲,張柬之沉默很久。

不能再等了。

他緊緊盯著李顯,眼底閃爍無法遏制的怒火,立刻下決斷:

“去相王府!”

眾人早就想踹開這怯弱的王爺,接到這個命令,縱馬朝南疾馳而去。

“張相,等等啊!”韋玉嘶聲力竭。

可隊伍沒有絲毫留念,快速消失在夜幕中。

剛剛還喧囂的府外,此刻只剩下三個人,宮婢內侍蜷縮在大殿不敢出來。

“哐當!”

匕首落地,李裹兒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李顯像是經歷了生死輪回,他目光沒有感情波動,就這樣仰望蒼穹。

無邊的悔意席卷著身心,也許這片蒼穹唾手而得,可他竟然錯過了。

這一退,也許一輩子都沒機會。

“大逆不道!”

韋玉如一頭發瘋的母老虎沖過來,掐住李裹兒往地上摔。

“你父王這一生,就是毀在你的手里。”韋玉狠狠甩出一記耳光。

打完一巴掌,她突然抱緊李裹兒痛哭流涕,“我怎么生了你這個畜生,你怎么不去死啊。”

李顯表情恢復了些生機,緩緩邁步走進王府。

得之我命,失之我幸。

梁王府。

武三思吹滅一盞琉璃燈,正要入睡,卻聽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親信來不及敲門,倉惶跑進來,臉上還殘留著血跡,他顫聲道:

“王爺,李昭德等人謀反,率兵快接近玄武門。”

剎那間,武三思只覺一股涼氣從腳底板升起直沖天靈蓋。

渾身發寒!

肝膽俱裂!

身軀似乎都要分崩離析。

李昭德帶人謀反,只能是復辟李唐!

“不……不可能!”

“這絕不可能!”

武三思搖著頭,瞪大眼睛,身體不停的后退,聲音充滿了顫抖,驚恐和害怕。

他不敢相信!

也不愿相信!

根本無法接受這個消息!

可他知道,這一定是真的。

眼前的親信一直駐守在皇城,有風吹草動就會稟報。

而前段時間,張柬之和李昭德舉止詭異,一直插手兵部調動事宜。

竟然想兵諫!

“我武家江山不可能倒的!”

武三思雙目赤紅,大聲叫囂。

旋即逃也似的離開房間,連鞋子都顧不上穿,他一邊跑一邊下命令:

“去神皇司找武延基,再召集戍守京城各道城門的武家精銳,迅速趕往玄武門。”

“快點聯系武攸宜,這個蠢貨究竟在干什么?”

“拿我的宰相印去城外洛水軍營,讓大軍前來護駕!”

武三思聲音都在發顫,身邊的親信護著他朝府外走去。

剛踏出門檻,他瞳孔一縮,幾乎變成了針尖。

看向街道的目光充滿了濃濃的驚恐。

數百個黑甲將卒林立,火光沖天。

羽林衛將軍李湛背負著手,邁步優雅的步伐,輕笑道:

“梁王請回府,是生是死,等待新帝審判。”

武三思如遭雷擊,后退幾步拌在門檻上,噗通摔倒在地。

他就這樣癱倒在地上,渾身散發著絕望的氣息。

完了!

什么都完了!

自己出不去,那就無法調動南衙武家精銳。

李昭德能分派羽林軍來這里,那只有一個可能。

武攸宜身死或者乞降,對方已經占領玄武門了。

等玄武門關閉,陛下生死只在他們一念之間。

在顛倒的局勢下,扯出李唐大旗,又有多少禁軍會繼續給武周效命?

武三思眼仁充血,他好恨!

疏忽大意,竟釀成無法挽回的苦果!

一切都無法改變了。

陛下最好的結果就是在冷宮安度晚年,而武家將消失在歷史長河里。

普天之下,恐怕沒有誰有能力力挽狂瀾。

或許,只有他。

這一刻,武三思內心在默默祈禱。

祈禱那個男人回來,像覆滅突厥那樣將反賊悉數誅殺。

遠在蜀中的路上,他怎么可能創造奇跡。

李湛一步步走過來,居高臨下俯瞰著他,漠然開口:

“武氏一門風光了這么久,也該落下帷幕了。”

相王府。

金碧輝煌的大殿,氣氛凝結到極點。

李旦跟幾個兒子面面相覷,神色都極度緊張。

皇城的動靜瞞不住人,王府也很快得知消息。

政變!

恢復李唐社稷!

李旦起身來回轉悠,急得像熱鍋上螞蟻。

他很希望有人帶他入宮,但他知道這不可能。

依照繼承制度,也該是那位皇兄。

可李旦非常不甘心。

原本他不在意皇位,甚至屈服在母皇的威勢下,不敢去坐那把龍椅。

可三件事徹底改變他的想法。

主角都是張巨蟒。

帶領神皇司登王府挑釁,他的尊嚴被此獠踐踏!

打斷兒子的腿,這是不死不休的仇恨!

當著數十萬百姓的面,殺了王府司馬,讓他李旦淪為民間的笑柄,成為百姓茶余飯后的談資。

高宗和神皇的親兒子,卻像條狗一樣被張大帥羞辱!

李旦受夠了!

他要權力!

他要至高無上的權力!

腳步聲迅疾帶著輕快,王府長史走進大殿,欣喜若狂道:

“張相率兵迎接王爺!”

這道聲音不啻于天籟之音。

竟然真的落到自己頭上。

“走!”

李旦揮舞著拳頭,闊步而出。

幾個兄弟還在猶豫,李隆基拖著一撅一拐的腿,連忙跟上去。

他知道,現在走進宮里的人就擁有從龍之功!

張巨蟒!

我曾經發誓,會將你給我的屈辱十倍百倍奉還!

你的死期快到了!

我會狠狠蹂躪你全家!

府外。

李顯平復情緒,喉嚨滾了滾,懇求道:

“本王愿與諸君同往,還請諸君莫要傷害母皇。”

張柬之長松一口氣,后一句是不是違心話不重要。

愿意去就夠了。

士兵七手八腳地將李顯扶到馬上,便向玄武門趕去。

“李相已經進玄武門,就等相王了。”張柬之迎著風,低聲道。

李旦抑制不住內心的激昂,通往帝位幾乎沒有障礙!

到時候逼母皇退位,這天下就是本王的!

李旦在內心興奮無比地想著。

他仿佛看到高高在上的龍椅在向他招手,心跳加速,血壓升高,以至于臉色漲的通紅。

后面的李隆基目光一閃,聲音隆亮道:

“眾將士辛苦了,爾等今日為大唐社稷奮不顧身,父王為銘記在心的!”

隊伍頓時興奮起來,皆將手中兵器高高揮舞。

張柬之側頭,悄悄瞥了李隆基一眼。

此子不錯,還知道在關鍵時刻安撫人心。

李旦淪為民間的笑柄,成為百姓茶余飯后的談資。

高宗和神皇的親兒子,卻像條狗一樣被張大帥羞辱!

李旦受夠了!

他要權力!

他要至高無上的權力!

腳步聲迅疾帶著輕快,王府長史走進大殿,欣喜若狂道:

“張相率兵迎接王爺!”

這道聲音不啻于天籟之音。

竟然真的落到自己頭上。

“走!”

李旦揮舞著拳頭,闊步而出。

幾個兄弟還在猶豫,李隆基拖著一撅一拐的腿,連忙跟上去。

他知道,現在走進宮里的人就擁有從龍之功!

張巨蟒!

我曾經發誓,會將你給我的屈辱十倍百倍奉還!

你的死期快到了!

我會狠狠蹂躪你全家!

府外。

李顯平復情緒,喉嚨滾了滾,懇求道:

“本王愿與諸君同往,還請諸君莫要傷害母皇。”

張柬之長松一口氣,后一句是不是違心話不重要。

愿意去就夠了。

士兵七手八腳地將李顯扶到馬上,便向玄武門趕去。

“李相已經進玄武門,就等相王了。”張柬之迎著風,低聲道。

李旦抑制不住內心的激昂,通往帝位幾乎沒有障礙!

到時候逼母皇退位,這天下就是本王的!

李旦在內心興奮無比地想著。

他仿佛看到高高在上的龍椅在向他招手,心跳加速,血壓升高,以至于臉色漲的通紅。

后面的李隆基目光一閃,聲音隆亮道:

“眾將士辛苦了,爾等今日為大唐社稷奮不顧身,父王為銘記在心的!”

隊伍頓時興奮起來,皆將手中兵器高高揮舞。

張柬之側頭,悄悄瞥了李隆基一眼。

此子不錯,還知道在關鍵時刻安撫人心。

李旦淪為民間的笑柄,成為百姓茶余飯后的談資。

高宗和神皇的親兒子,卻像條狗一樣被張大帥羞辱!

李旦受夠了!

他要權力!

他要至高無上的權力!

腳步聲迅疾帶著輕快,王府長史走進大殿,欣喜若狂道:

“張相率兵迎接王爺!”

這道聲音不啻于天籟之音。

竟然真的落到自己頭上。

“走!”

李旦揮舞著拳頭,闊步而出。

幾個兄弟還在猶豫,李隆基拖著一撅一拐的腿,連忙跟上去。

他知道,現在走進宮里的人就擁有從龍之功!

張巨蟒!

我曾經發誓,會將你給我的屈辱十倍百倍奉還!

你的死期快到了!

我會狠狠蹂躪你全家!

府外。

李顯平復情緒,喉嚨滾了滾,懇求道:

“本王愿與諸君同往,還請諸君莫要傷害母皇。”

張柬之長松一口氣,后一句是不是違心話不重要。

愿意去就夠了。

士兵七手八腳地將李顯扶到馬上,便向玄武門趕去。

“李相已經進玄武門,就等相王了。”張柬之迎著風,低聲道。

李旦抑制不住內心的激昂,通往帝位幾乎沒有障礙!

到時候逼母皇退位,這天下就是本王的!

李旦在內心興奮無比地想著。

他仿佛看到高高在上的龍椅在向他招手,心跳加速,血壓升高,以至于臉色漲的通紅。

后面的李隆基目光一閃,聲音隆亮道:

“眾將士辛苦了,爾等今日為大唐社稷奮不顧身,父王為銘記在心的!”

隊伍頓時興奮起來,皆將手中兵器高高揮舞。

張柬之側頭,悄悄瞥了李隆基一眼。

此子不錯,還知道在關鍵時刻安撫人心。

就是太過仁慈,太過放縱李氏的氣焰,這次一定要將虺義珣挫骨揚灰!”

話罷便目光灼灼地盯著張易之。

朕言下之意你應該懂,快拍胸脯主動攬下重任吧。

張易之眉頭一皺:“陛下,我覺得整件事透著詭異。”

“檄文都傳告天下了,還有什么詭異的。”武則天眸色沉冷,索性直言道:

“你剛北伐歸來,理應休息一段時間……”

“多謝陛下。”張易之截住她的話,很贊同的說:“時刻體諒臣子,陛下真是仁慈君王。”

武則天略愕,愣了幾息時間,戟指道:

“少給朕打馬虎眼,朕已決定,由你擔任劍南道行軍總管,領八萬兵馬平叛。”

話音落下,張易之表情一僵,這是把我當驢子使啊!

他沉默半晌,措辭委婉:“陛下,朝中良將甚多,隨便派一個將軍去,對付這群烏合之眾,就像甕牖繩樞一樣,毫不費力。”

武則天表情有些難看,顯然沒料到他推辭拒絕,冷視道:

“子唯,你膽敢違抗君令?”

張易之臉色不起波瀾,反問道:“陛下,你為何偏偏找上我?”

“哼!”武則天冷哼一聲,抬了下手,宮婢近前攙扶她走上御座。

“涉及軍權大事,朕只信任你,況且你擅長兵略,軍事才華比肩霍去病,如此鋒利的刀難不成等它生銹再用么?”

語調清冷,隱約帶著惱怒。

武則天繼續說:“出征平叛,朕繼續賜你便宜行事臨機決斷之權,讓你免去諸多顧慮。”

聽完后,張易之面無表情。

他是真不愿去蜀中。

理由有三。

其一,蜀道難,難于上青天,地勢天險風情粗俗,況且離洛陽很遠,去一趟來回至少半年。

其二,本來周朝武將凋零,自己還要搞軍功壟斷,去壓制別人的進步空間?對于國家軍事而言,有弊無利!

王孝杰薛訥等人的能力,完全能輕易摧毀叛軍。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因素,他有一股不詳的預感,總覺得山雨欲來風滿樓。

這種感覺愈發強烈。

見張易之一直沉默,武則天的眼眸掠過寒芒,一巴掌拍在御案上。

“如今翅膀硬了,朕的話你一句也不想聽,是不是?”

“請陛下息怒。”張易之目光凝重,低聲道:“臣只覺得有些蹊蹺。”

“說。”武則天大喝。

張易之與她對視,問道:“陛下,虺義珣何時去益州的?”

武則天蹙眉想了想,有些不確定,“大抵三四年前,朕將他的封地從靈州換為益州。”

“這就對了。”張易之清了清嗓子,不疾不徐道:

“謀反講究高筑墻,廣積糧,緩稱王,才三年時間,虺義珣連益州地盤都沒鞏固,更別談囤積糧食。”

“更何況,朝廷北伐覆滅突厥,攜大勝之威震懾天下,虺義珣偏偏傻到這個時候跳出來撫龍須,這不奇怪么?”

話音落下,御書房安靜無聲。

武則天居高臨下俯視著他,眼神逐漸怪異。

過了很久。

她騰起身,胸膛劇烈起伏,痛斥道:

“好你個張巨蟒!連高筑墻,廣積糧,緩稱王的理論都總結出來了。”

“是不是早就在籌備?別人說你圖謀不軌,朕原本不信,現在有些相信了。”

一頂帽子扣得張易之頭皮發麻,他忙不迭道:

“臣對陛下的忠心日月可表,天地可鑒。”

武則天狠狠剜了他一眼,冷聲警告:“把這九個字爛在肚子里,莫要被野心家知曉。”

還別說,這九個字總結得真精妙。

“遵命!”張易之應了一聲,將話題繞回來,“陛下,我們現在談論虺義珣。”

武則天端起茶杯,淡淡開口:“朕何嘗沒看出蹊蹺?可反是實!”

“謀反觸及到朕最敏感的神經,必須扼殺!”

略頓,武則天斜睨著他,繼續說:“用不著揣摩帝心,朕不妨與你直言。”

“自隋唐以來,蜀中一直混亂,且不服朝廷管教,唐太宗多次派兵鎮壓,造成蜀中跟朝廷離心。”

“如果也是大周頑疾,朕讓你帶兵前往有兩方面考慮,想不想聽?”

張易之順勢點頭:“臣洗耳恭聽。”

其實心中有些猜測,畢竟對面是武則天這種腹黑怪。

武則天抿口飲品潤了潤喉嚨,不輕不快道:

“第一,你手段狠辣,冷血無情,估計會屠殺五萬反賊,此舉能震懾蜀中那些山賊盜匪,讓他們看看朝廷的魄力。”

“第二,朕想給天下百姓留下仁君的印象,就算孫兒犯錯了,祖母也得包容,不能殺他。”

“不過,一貫狠毒的張巨蟒擅作主張,跟朕無關。”

“呵呵……”張易之嘴角含笑,陰陽怪氣道:

“陛下算無遺策,臣佩服得五體投地。”

武則天表情沒有變化,眼底多了幾分得色:

“子唯過獎了。”

這叫什么來著?

子唯好像說過,叫……

背黑鍋!

張易之暗罵,恨不得掀翻御案拍屁股走人。

心中情緒沒什么波動,反倒注意到武則天的細微變化。

現在還會在乎民心了,知道“立人設”,看來要徹底貫徹仁君的人設了。

轉變的原因自然來源于底氣,偌大的草原帝國都滅了,現在眾望攸歸,已經沒必要靠鐵血手腕鞏固皇權了。

這種變化倒是好事。

武則天又板起臉:“怎么?朕跟你坦誠相待,你還敢拒絕差事?”

張易之不動聲色道:“容臣考慮一番。”

“嗯?”武則天拖了聲調,冷冷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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