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覺得拉普克在搞鬼？他想讓奧維茨先生放棄我，選擇導演布里奇斯？但是我的劇本是備案過的，他們怎么可能偷過去？”羅納德聽完理查德的分析后問。
“我恐怕他們有些我們不知道的手段，我在公司內部聽過一些傳言，拉普克不怎么遵守規則，而且有很多老好萊塢的陰謀詭計。現在的宣傳計劃里，你的名字沒有被任何媒體報道過，這給了他們一點耍陰謀的空間。
我們得做好準備，而且最重要的是，現在奧維茨先生的態度不明。”
羅納德點點頭，是得做好準備。
“我需要你的幫助，林賽。你能飛到洛杉磯來嗎？這次的事情比上次劇本署名爭議可能還要棘手。”羅納德和理查德商量以后，首先打給了自己的律師。
林賽·多爾在電話里聽完了羅納德和理查德的猜測，“我想過了，這件事情你們需要的不僅僅是精通法律的律師，你需要的是一名精通好萊塢大制片廠運作的律師。
有些事情好萊塢的圈外人很難搞得清楚，如果你需要，我可以馬上飛洛杉磯，不過我建議你聘請一位好萊塢的資深律師先咨詢一下。”
“你有合適人選嗎？另外，我可付不起很高的律師費，我的劇本酬勞還不一定拿得到手。”
“這件事情不是出庭業務，對熟悉電影業務細節的資深律師來說，也許就是幾句話就能說清楚的事情。我幫你問問，應該不會超過你拿到的期權合約酬勞的一半。”
“這對我來說是一筆大錢，不過我愿意賭一賭。”羅納德下定決心。
“我所求的是一個參與大制片廠項目的機會，要么賣出天價劇本被新聞炒作后增加一些名聲，要么實質的介入電影拍攝讓我能增長經驗。
現在新聞上沒有我的名字，哥倫比亞可能也不想讓我參與電影籌備，兩者都得不到的情況下，三萬五千美元對我來說沒有太大的意義。”
“好的，你還記得名揚四海那件署名爭議的時候，代表米高梅出席談判的律師米奇·坎特嗎？他邀請過我去洛杉磯他的律師所執業，不過我沒有答應。他曾是米高梅的常任律師，我可以先打個電話，他也很欣賞你，會給個友情價的。”
羅納德還記得那個長著一對招風耳，和一雙讓人不舒服的灰眼珠的律師。“是他？那我沒有意見。”如果這副尊容對著對手，那還是很令人愉快的。而且他精通電影業務，也很有說服別人的能力。
“羅納德。我當初見到你的時候就有預感，會在好萊塢再碰到你的，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么快，哥倫比亞，35萬美元，哈？”
“你好，坎特律師。很高興再次見到你，不過35萬美元我還不一定拿得到。”幾個小時之后，羅納德和理查德走進了“馬納特、菲爾普斯、菲利普斯和坎特”律師事務所。坎特已經升任律所的命名合伙人了，這讓他們的信心又足了一點。
“請坐，事情的經過我已經聽多爾小姐說過了。”米奇·坎特身著深色西服，坐在老式實木辦公桌后面，伸手拿出了兩個杯子，到了兩杯威士忌，推倒兩個年輕人面前。
“多爾小姐代表你和我簽訂了代理協議，現在我就是你的代表律師，我們之間所說的話，受到律師——客戶保密協議的保護。”然后他把一個計時鐘翻過來，推倒羅納德面前，按下開關。
坎特又為自己到了一杯威士忌，然后看著理查德，話卻說給羅納德聽，“有了這份協議，我就要對你告訴我的所有內容保密，你明白嗎？”
羅納德也看了一眼理查德，“理查德是我的經紀人，我相信他。”
“很好。”坎特喝了一口威士忌，“那我就直說了，名聲還是實質，你只能選一樣。”
“我不明白，坎特先生。”
“叫我米奇”，坎特拿過理查德手里的劇本期權合約，放在了桌子上，然后翻開到條款，指著對羅納德說，“這種期權合約，想必你也已經明白，保障的是在12個月的時間里，哥倫比亞公司有對你劇本的優先購買權。”
“也就是說，在12個月期間，就算有其他制片公司看上你的劇本，哥倫比亞也有權優先購買。而12個月以后，劇本又回到了你自己手上，你還可以和其他制片公司接洽。”
羅納德點頭表示明白。
“哥倫比亞公司是美國作家協會的會員，所以他們必須遵守作家協會的合同規定，期權必須最低在總購買價格的10以上，期權的時間不得超過18個月。
不是作家協會的制片公司，就不用遵守規定。對付你這種新人編劇，他們的開價就低得多，只付出12的預付款，就可以購買劇本36個月以上的期權。哥倫比亞公司就注冊了一大堆皮包公司，來繞過作家協會的規定。”
米奇·坎特又喝了一小口威士忌，突然身體前傾，面對面地對羅納德說：
“所以告訴我，羅納德，你既不是某位大明星的兒子，也不是有過一系列成功作品的老手，他們為什么要這么守規矩，給你最好的簽約條款？給你約翰·米利厄斯，奧立弗·斯通才能拿到的劇本價格？”
羅納德眉頭緊鎖，自己確實被好消息沖昏了頭腦，以至于對明顯不合理的合約條款視而不見。
憑什么給一個初出茅廬的編劇這么高的價格呢？恐怕自己也并不是別人嘴里說的編劇天才，“我兄弟的守護人”真正的市場價值，怕是難說的很。
“這是因為我們CAA主推的編劇先行策略，我們希望羅納德的劇本能吸引來有影響力的明星演員，和明星導演。然后作為一個打包項目賣給制片廠……”
理查德·洛維特見羅納德不說話，自己開口把劇本簽約前后的事情簡要說了一邊。
“我對奧維茨的策略不做評價，但是我要說的是，這只是事情的結果，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呢？在這個游戲里，出錢的是哥倫比亞，他們會對CAA的生意策略感興趣嗎？他們要的是什么？羅納德。”
“他們要的是簡·方達。”羅納德終于想通了整件事其中的重點。哥倫比亞要的不是劇本，而是簡·方達。奧維茨看中的也不是自己的劇本，而是簡·方達對劇本感興趣這件事情。
只要簡·方達和哥倫比亞影業簽約，共同拍攝一部電影。劇本是誰寫的根本不重要，甚至……有沒有劇本也不重要。
而哥倫比亞看中的導演詹姆斯·布里奇斯自己就是一個編劇，自編自導的兩部電影“華國綜合征”，“都市牛郎”都票房和評價雙贏，在哥倫比亞眼里，自然比自己這個新手編劇靠譜的多。
要是自己和導演布里奇斯爭奪對劇本的主導權，簡·方達這個關鍵的人，會站在哪邊呢？羅納德想了半天也想不到簡偏向自己的半點理由。
布里奇斯現在是好萊塢的當紅導演，也和簡·方達合作愉快，用“華國綜合征”這部電影，幫助她逃脫了第二次奧斯卡詛咒，事業繼續翻紅。
“但是布里奇斯和他的經紀人拉普克，怎么才能把我的署名搶走呢？我備過案的。”
“這不是問題，作家協會的備案，需要你證明自己的利益受到了損害，才能提起訴訟。而電影不上映，你就沒有損害。電影已經上映了，你只能拿到一點微不足道的錢，還免費幫電影做了宣傳。”
“為什么？我寫的劇本難道不是被他們使用了嗎？”
“布里奇斯自己就是編劇，恐怕他會大幅度改動你的劇本情節走向。最多你只能爭取一個原創故事，也就是‘故事：’的署名，編劇工會也只能為你爭取到相應比例的報酬，據我所知，這種情況你所得不多，扣除律師費，還不如拿三萬五千美元走人。”
“可我在華盛頓的國會山圖書館也做了備案，那里的備案被侵權以后自動啟動防御條款的，我不需要證明自己的利益遭受損害。”
“你的律師很不錯，還提醒你去國會山圖書館備案。不過這樣也對你幫助不大。你知道為什么嗎？”
羅納德搖搖頭。
“理查德，你應該知道的。1946年奧斯卡最佳動畫片的抄襲事件。”
“坎特先生你的意思，他們會自己寫一本劇本，然后也去國會山注冊？”理查德皺起了眉頭。
“是的，那年華納的動畫片‘兔八哥狂想曲’，和米高梅的‘貓的協奏曲’情節幾乎一模一樣，最后誰也不能證實是誰抄襲的誰，奧斯卡也只能模糊了事。這種事情到現在還時有發生。”
“而且備案可以只備故事梗概，之后的修改自動受到保護。有些編劇備案幾十上百個故事梗概，然后專門碰瓷拿庭外和解的。”
“那我應該怎么辦呢，米奇？你說的名聲和實質只能取一個又是怎么回事？”羅納德看米奇·坎特胸有成竹侃侃而談，知道他一定有解決辦法。
“當然，我們上面說的只是最壞情況。實際上那個導演根本不用另外寫一本劇本，他們按照合約辦事，就能達到把你擠走的目的。”
“你來看這份合約”，坎特拿出了另一份劇本期權交易合同，翻到附件里的一頁，指給他看，“你的合約，少了這一條重要條款。”
羅納德順著他的手指看了過去，是一條名叫“劇本修改的首選拒絕權”的附加條款。
“有了這個條款，如果制片廠買下了你的劇本期權，中間想要修改劇情走向的話，必須先來找你。如果你拒絕了，他們才能找其他人來修改。這樣可以有效的防止他們亂改你的劇本。
當然，不好的地方是，他們總是想修改的，可能一次次地來煩你。所以，一般會在這個條款下約定修改的收費。”
羅納德拿起自己的那份合約，仔細找了找，確實沒有這一條款。
“業內把它戲稱為誠意條款，如果他們喜歡你的劇本，一般會給你這一權力。如果他們只是喜歡你的故事創意，但是對你劇本的寫法不滿意，計劃讓別人來重寫，則傾向于不給你這個權力。
不過要是你堅持，而他們又很想要你的故事的話，還是會給的。”
“所以他們可以利用缺少這一條款，來主導劇本的修改，而我就只能拿著錢走人，看他們隨便亂改我的劇本？”羅納德恍然大悟。
“是的，如果他們做的狠一點的話，還可以在期權到期后放棄你的劇本，把他們修改的面目全非的劇本，拿來重新賣給哥倫比亞。這樣你只能拿到10的期權費。”
“你很謹慎，沒有當場簽這個有問題的合同。這樣就給了我們兩個選擇。
第一，堅持索取劇本修改首選拒絕權，這樣你可以深度地參與到電影的籌備當中去，拿一些實質上的好處。不過哥倫比亞可能借合同重新談判的機會，不會再給你這么高的價格。
第二，堅持哥倫比亞全款買下劇本，如果奧維茨在你這邊幫你施壓，加上媒體上已經有了你賣出天價劇本的風聲，是可以做得到的，那樣的話，你就得拿錢走人，然后把劇本留給布里奇斯去重新編寫。”
得到了滿意的解答，羅納德和理查德起身告辭，“我會把支票寄給你的，米奇。”
“我很抱歉，羅納德。我沒有看出他們的計劃，事后的判斷也出了錯，看來拉普克和他的客戶也沒有直接搶奪劇本署名的想法，他們直接利用了合約上的漏洞。”
“不，這不能完全怪你，我也有失誤的地方。”羅納德說道，“我疑惑的是，我的其他兩位經紀人是不是知道這件事情，奧維茨先生是不是知道這件事情。這份合同是那個新來的制片人給我的，他們和拉普克有沒有關系？”
“我們得試探一下，這到底是哥倫比亞總裁弗蘭克·普萊斯的意思，還是拉普克鉆了漏洞，想來個既成事實。”
理查德也想到了這點，“我先去找里克·尼西塔先生和葆拉。然后明天我們三人和你一起去找奧維茨先生聊聊。他一直說CAA的公司文化，是一個大家庭。大家庭不能這樣內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