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于青萍之末
風，起于青萍之末
莫成君宛如魚兒躍出水面，忍不住大口喘著粗氣。
這一趟旅途，并不算順利，哪怕莫成君之前有了種種安排，又是拔升天穹高度，又是不斷加速。
可實際上呢？
兩個新的洞天福地，論體量是真的不可能和天庭小世界相提并論的。
碰撞產生的空間擠壓現象，也就是看著嚇人，可實際上是遠遠不如的。
而這邊的不如人意；那邊，莫成君就只能自己努力了。
也就是他已經成就仙人，否則，這條路還真難說能不能走得通？！
不過，無論如何，他終究是再次登上了這時間長河。
只是，當他抬起頭，臉上略帶輕松的表情已是盡數收斂，變得無比嚴肅。
因為，璀璨的視野盡頭，一道虛影從無到有，從虛到實，漸漸的顯于人前。
那是足以遮天的陰影，輪廓似人，但看不清具體的形貌，唯有三雙眼睛點綴在面部，猶如火焰燃燒，熾烈奪目。
更可怖的是那強橫到無與倫比的意志，于四周逡巡，宛如一頭霸王龍在巡視自己的領地。
“你，終于來了，讓我等好勝心焦啊！”
莫成君長吸了口氣，也恢復了正常，表情自然道：“前方有虎，我雖要直面，但終究還是有些忐忑的？
所以，慢了些，慢了些，第一魔主可不要見外啊！”
第一魔主六只眼睛閃爍，似是用了某種手段，在判斷真假。
只是片刻，他有些訝異道：“咦，你居然沒說謊，是真的心有準備，可為什么呢？
為什么你斷定我會來？
為什么伱斷定了，居然還真的敢來？”
這是兩個問題了，莫成君也沒有回避，他微微舒展了下身軀，道：“你手下的那些魔主，斗法廝殺自是好手，實力不弱，但要論演技，那簡直是沒法入眼。”
“我開辟第一個洞天福地也就算了，還能說是他們忙著獻祭魔龍王。
可我開辟第二個洞天福地，愣是修煉了一日一夜，狀態恢復到完全，他們居然還是沒有動作？”
“我是得多么的讓人看不起啊，他們才會眼睜睜的看著我一步步的完成自己的計劃。
又或者，他們哪怕稍稍出手，做出一副阻止不及的模樣，也能說得過去！”
“可他們呢？嘖嘖，居然真就全程看著，我又不傻，自然會察覺不妥。”
第一魔主頓了片刻，才道：“他們打打殺殺慣了，確實腦袋不靈光了。
不過，既然有所察覺，你為何還敢來？”
“這個該怎么說呢？”
莫成君似是在組織語言，好半晌才道：“如果有可能，我是不愿面對你的，
第一魔主啊，對標祖龍的偉大存在，說實話，我也很是擔心會被你打死！”
“但是，話又說回來了，我既然到了這里，又做下那么多的大事，總是免不了和你見上一面的，
也不過是遲些，還是早些的事兒罷了！”
“就像是玩游戲，關底的大boss，無論如何都是要面對的。”
“若是要讓我選，我寧愿在自己實力巔峰，狀態最佳時，與你見面，總還是有放手一搏的機會。”
“放手一搏？就你？呵呵呵呵，你實在是太高看自己了吧？”
第一魔主笑的肆意猖狂，但話語卻無比冷靜：“我們該是見過的，上次，祖龍來我真魔界打秋風，當時帶著的該是你吧？”
“我得承認，這是祖龍這么多年來唯一一次有如此作為，他該是把你當成繼承人看待的。
可那又如何？”
“我與他的斗法，你該是見過的，哪怕只是驚鴻一瞥，可你還興的起反抗的心氣兒？”
“這話說的，有理！”莫成君也坦陳的點了點頭：
他得承認這個事實，哪怕只見過對方出手過一次，和祖龍在時間長河上淺嘗輒止的一戰，可依舊是他現如今無法企及的高度。
但他也笑了，笑的放肆，也笑的得意：“只是，我更好奇，偉大的第一魔主啊，現在還留有幾分實力呢？”
“你什么意思？”
“我曾問過祖龍，第一魔主是那般強橫，我該如何應對？你可知他如何回答？”
“怎么說？”
“我以殞命，換他重傷！”
莫成君的眼神無比嚴肅：“是的，這就是祖龍給我的承諾，我不知你和祖龍一戰的結果，
但我相信，祖龍未歸，那就可能是已經殞命，而你，強橫的第一魔主，此刻必然殘血！”
“呵呵呵，就憑這？”
“還有更多啊，比如說作為時間長河守護者的你，居然能任由我出入。
再比如說，在發現我入欲界搗亂的第一時間，你的反應，居然不是伸手拍死我，而是抽調其他魔主來圍殺。
凡此種種，還不夠嘛？
是不是已經說明你傷的很重了，重到不愿出手的地步？”
說到最后，莫成君的話語中，已經多了幾分戲謔和笑意，而第一魔主聽了，許久未曾開口。
足足盞茶的功夫后，他才道：“你愿不愿意入我真魔界？
我可以給你第二魔主的位置，再傳你不滅魔魂之法，允你修成不死不滅之身。”
莫成君嗤笑：“就像第十二魔主魔龍王那樣，死的不明不白？”
“他怎么能和你比？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之輩，拿不上臺面的家伙。
而且，你那么聰明，自是有手段懾服其他魔主，也不會讓自己落到那般田地的！”
莫成君又笑了，笑的有幾分詭異：“我若是答應了，你真敢給我第二魔主的位置嘛？”
“我……”
第一魔主的話未曾說盡，看著莫成君那似笑非笑的臉，就也忍不住發出笑聲：“好吧，我承認這都是誆騙你的話，
你這么聰明，還有潛力，我怕給你時間成長，會被你吞的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所以，你這樣的敵人，還是被我打死的才好，魂飛魄散，真靈湮滅，我才能睡得安心踏實。”
“這倒是一句實話了。
不過，我聽說魔主之間的競爭，也是很激烈的，就是不知，有沒有魔主敢挑戰你的威嚴啊？”
莫成君頓了頓，又道：“所以，我真的很想知道，受了重傷的第一魔主呢，愿意出幾分力打死我？”
“你放心，絕對比你想象的要多。”
“那就來吧，怕你啊！”
“我打！”
很顯然，第一魔主想以言語瓦解巡查仙官的戰意，
只可惜，幾番交鋒下來，沒占到半點便宜不說，還被激的怒火上涌，再也不顧其他。
一聲巨響，是兩個強橫意志在時間長河之上的碰撞，余波濺起的是滔天巨浪，洶涌澎湃。
按祖龍所言，時間長河之上的戰斗，其實沒那么多虛頭巴腦的花哨手段，唯有意志的絕對比拼。
只是一次碰撞，雙方分開，可不過呼吸間，又是猛然一撞，再次撞到一起！
轟！轟！轟！
再是接連三次死磕，分開時，莫成君張嘴就吐了一口鮮血，腦袋昏昏的，幾乎是本能的觀想出‘中天北極紫薇大帝’的形象，鎮壓識海，才好受些。
不過，雖看著很慘，但莫成君卻是咧嘴一笑，笑聲中有釋然，也有得意。
“哈哈哈，我現在可以確定，強橫如你，真的受傷很重！”
第一魔主的語氣就很不好了：“碾死你，還是可以的！”
“吼吼吼，那就看誰死的更快了！”
言語交鋒還未停歇，一道強橫至極的意志已是鋪天蓋地般的碾壓而下，幾乎沒有任何阻礙，已是撞碎了一段時間長河。
可巡查仙官，已是不在原處了。
“跑？你就跑的了嘛？我既然出手，自是要追殺你到天涯海角！”
這般說著，他已是從時間長河中撈出一顆星辰，直接就鉆了進去。
應是數百上千年不起一次波瀾的，宛如靜謐流淌的群星之河，直至歲月盡頭。
可這一日，‘轟隆隆’的響聲卻是一次連著一次，從未停過。
一方魔域之上，莫成君剛剛顯出身形，就有一道強絕的意志橫掃而過，
他臉色難看，但還是深吸口氣，神魂顯化，悍然的撞了上去。
這一撞，時間長河皺起波瀾，讓下方魔域都出了不知多少變數。
莫成君跌跌撞撞的走出幾步，再是一頭扎入璀璨星河之中，原處，唯有一道鮮血好似化作絢爛彩虹，掛在天際。
又有一道頂天立地的虛影，從無到有的出現，發出一聲冷喝，又從有到無的消失。
玄鑒仙域的上空，
時間長河之上。
轟！轟！轟！
一聲聲撞擊宛如雷鳴，炸裂之聲撼天動地，莫成君好似斷線的風箏飛了出去，大口大口的咳血。
可下一秒，鮮血蒸發，渾身筋骨瘦了一圈，再是反補神魂，一道遮天般的虛影顯出身形，功德圓光綻放無量量光輝，又是伸手一指。
群星之上，另一道頂天立地的身影也是顯現出來，
他有三對眼睛綻放熾烈光芒，似是很有興趣，也是伸出一根手指，虛空一點。
一聲悶響，遮天虛影破碎，功德圓光消散，莫成君再次跌入時間長河之中。
而第一魔主并沒有立刻追擊，反而是立在原處，頓了片刻。
似是沖擊過后，沒了遮掩，他顯出了原本的形體，身上橫七豎八的傷害尤為明顯，如瓷器般龜裂的傷痕似乎更加嚴重了。
可下一秒，一切恢復正常，他再是一頭扎入星河之中，追擊而去。
天權大仙域，
“別逼我，別逼我，逼急了我，我就與你來個兩敗俱傷。”
“兩敗俱傷？呵呵，來啊，來啊，有膽你別跑啊？”
“不跑？不跑，我就是個大傻子！”
轟轟轟轟！
一次次的意志沖撞，掀起的波瀾越來越大，越來越高，終于，有古妖將視野落到了此處。
現世，白澤老祖的雙目綻放光芒，仿佛能透過遙遠的距離，望向這一場斗法。
“我仿佛看到了，祖龍與魔主廝殺的場景，是多么的壯觀啊！”
“只希望，這是開始，而不是終結……”
巨大的時光旋渦占滿了視野，
莫成君就站在邊緣處，一臉豁出去的樣子：“來啊，來啊，你敢來，我就敢拉著你一起跳，
時光旋渦啊，祖龍都忌憚的地方，你有本事，我們就直接進去打？”
“呵呵，你真以為我會怕？”
第一魔主說的似乎不在意的樣子，可光看站位，就知道他已是躲得遠遠的。
莫成君也半點不給面子：“怕不怕？你站的近些啊？我都在這里等你了，你怎么就不敢向前一步？”
“瘋子，看我不打死你。”
第一魔主依舊未動，但已是伸手，拍了過去，似乎要將莫成君拍死。
只是，還沒到近前，莫成君已是轉身，栽入時間長河之中，消失不見。
你很難形容這一戰的激烈和殘酷，但這一戰，毫無疑問，是莫成君修行以來，最是艱難的一戰。
第一魔主并非是完全狀態，甚至可以說，祖龍在他身上留下的傷勢，極為嚴重。
也就是這一身傷勢，讓他不愿在涉足現世，因為，那里可用的手段太多，也會危及自己的肉身。
而在其他手段無用，光是比拼神魂意志，他反而有了更多的發揮余地。
可即使如此，那也不是普通仙人，甚至不是普通魔主可以企及的高度。
他沒法一下子碾死莫成君，但每一次碰撞，每一次斗法，對莫成君而言，都是極大的損傷。
逼得莫成君連血肉反補神魂之法，都給用了出來。
要知道，這法門可是劍尊們之前拼命用的，只是現在多了幾分控制力。
而且，最重要的，莫成君的肉身可不是普通武圣，其內蘊含的氣血之多、之純，之厚，堪比上百位武圣的總和都還不止。
這般龐大的氣血反駁，真就只拿出一點點，都遠超尋常。
可即使如此，莫成君能感受到自己的傷勢，每一次都在加重，每一次都是越演越烈。
高維世界，時間的概念已經模糊了，他們這一次斗法廝殺，也不知轉換了多少地方，持續了多長時間。
斗到最后，他們已是徹底打出了真火，都在玩命了。
莫要說莫成君，即使是第一魔主，也并非是全然無損。
然而，這種追與逃，終是有結束的時候！
某個被時間遺忘之地！
莫成君終于被堵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第一魔主，祖龍喚你‘老賊’，講的是老而不死謂之賊，說你膽小的很，我就想知道。
你是不是不懼我殊死一搏？”
“都到這地步了，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不搞死你，我心不安啊！”
“好，好，既如此，那我也的真的拼了！”
“來，來，來，讓我看看你還能拿出什么手段？”
“我就讓你見識見識，我的決死之舉！”
莫成君已是徹底紅著眼，渾身上下散發著暴虐的氣息，整個人已是宛如瘋魔。
他的仙魂往上一跳，已是脫離了肉身，小小的人兒握著一柄本命飛劍，散發著三尺寒光，擋者披靡。
終究是剛剛入得仙人境界，莫成君的仙魂其實算不得強大，至少和魔主相比，還有不如。
可即使是在這他依舊有自己的手段！
只見他肉身之上飄出無數血霧，宛如虹吸一般，被仙魂吞吐入內。
以至于不過片刻，他的肉身已是漸漸干癟，似是成了皮包骨頭的一副骨架。
相反的，他的仙魂則是不斷壯大，渾身氣息宛如烈陽高升般攀升，似是永無止境。
血肉反補，神魂茁壯，
莫成君已經做到了極限！
但這還沒完，他的功德金身早已踏步而出。
三丈神人猶如真實，神威浩瀚，宛如神祇威臨人間，但這一切，都不過是在呼吸間已成過去。
只見，金身坍塌，神力剝離，只余下最純粹的心愿，化作金色的顆粒，被他吞入腹中。
這一刻，莫成君的仙魂都被鍍上了一層金色，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了遮天蔽日之威。
“來啊！來啊！這一次，殺不死我，我就非得弄死你！”
這一刻，第一魔主都有了些許退意，就如祖龍所言，他不是個愛賭命的性格。
但已經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他堵住了莫成君，又何嘗不是莫成君堵住了他！
也是這一瞬，莫成君敏銳的察覺到了他的些許退縮，然后，毫不猶豫的沖了上去！
“戰！戰！戰！”
轟轟轟！
轟轟轟轟……
這一瞬，或許只是一瞬而已，
這一瞬，也可能是永恒！
唯有兩道陰影般的恐怖存在，與一瞬間就有了上百萬次，千萬次，萬萬次的碰撞，糾纏，交織，死磕……
那余波，剛開始時還不顯，可到了后來，一層層的時空漣漪蕩開，讓這一處被時間遺忘之地，都在扭曲，震蕩，崩潰，消散。
而這般高強度，高密度的死磕，已是到了誰都沒法避，沒法讓的地步了。
直至，這一瞬過去，最后一聲‘轟鳴’碰撞之后，已是大音希聲，大象無形，再也沒了其他雜音。
唯有兩個身影立在虛空之中，一動不動。
又是不知過了多久，似是有風刮過，其中一道金色身影宛如砂礫般被吹飛，
只余下一道若隱若現的魂，被冥冥之中牽引著沒入干癟的肉身之內。
另一道身影幾乎是本能的往前，想要做出最后的滅殺。
可他只是踏步一步，身上的那斑斑裂紋，終是支撐不住，開始片片掉落。
先是皮膚，再是筋膜，最后血肉……
直到此時再看，他的傷勢居然已經深入到血肉肌理的內部，而等一切落定，他已是血肉模糊，白骨森森的骨架。
他，第一魔主，終究還是傷了！
至于莫成君，他奮起余力，吹了口氣，干癟的肉身向后倒飛，又撞破了一扇門扉，進了屋內。
似是幻夢破滅，顯出了輪廓，這里，被時間遺忘之地，居然出現了一座酒館。
莫成君就是撞破了酒館的大門，進了內里，他顯然心情很好，有聲音傳來：“小二，來杯歲月陳釀，麻煩快些，救命的！”
“再有，這次不是吃飯，而是住店，對，就是住店，什么？你問多久？
先住著再說唄！”
酒館外頭，有旗幟在風中飄揚，上面有四個大字：歲月酒館！
不遠處，第一魔主已是揮了揮手，再次遮掩了自己的渾身的傷勢，可他站在那里，既沒有退，也沒有進，
似是在猶豫，遲疑了很久很久……
時間倒流，許久，許久之前，
有兩個人從歲月酒館中走出，一者白發白須，老人模樣，一者仙修打扮，氣質儒雅，
正是祖龍和莫成君。
他們走出很遠之后，祖龍才言：“再記一句，這里算是四維生物的一個據點，可保平安，可交換情報，但若非山窮水盡，莫要來此。”
“知道了！”
現如今，酒館內，莫成君看著杯中冒著綠色氣泡，宛如毒液的歲月陳釀，終是收回了思緒，又是一口灌入。
這一戰，他決死而求生，已是成了！
5600的大章，真心不少了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