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2至高黃昏
番外32至高黃昏
或許是平時在神界里閑來無事,如今忽然有了話題,眾神聊得很是起勁,話題甚至從帶孩子,延伸到了別的地方,好幾次都拉不回來。
這場有關于如何帶孩子的討論,持續了一整天。
鳶受益頗多,感謝眾神后,便從神界離開,回到了那個由她創造的九層空間。
有神光的運轉,空間并未出現什么問題。
鳶到達第九層,那個僅有魘妖存在的半完成空間。
聽了眾神們的建議后,鳶已經有與魘妖和解的信心了。
比起剛回神界的一籌莫展,她現在心中已經構思好了數種方案。
鳶剛出現第九層空間,就發現魘妖的氣息朝她迅速靠近,她便停在原地,等魘妖過來。
很快,魘妖到達她的跟前。
鳶剛要開口,同它說一說先前的事。
然而,不等鳶說話,魘妖抓住了她的袖子。
“不走了?”魘妖盯著她。
鳶一怔,開口道:“我說過,在沒有給你構建出正確的觀念,將你拉回正道,可以讓你去接觸外界前,我會一直在你身邊,教導你。”
“可你離開了整整一年!”魘妖沉聲道,看她的眼神,如同看一個騙子。
鳶解釋道:“我只是回了神界一天,先前你不愿同我說話,我回去詢問眾神,該如何解決。”
魘妖聞言,沉默著,怔怔看了她好一會,才道:“下次……下次再發生這種事,你還會離開嗎?”
“如果我解決不了,會考慮向其他神明討教。”鳶一直謙遜好學。
魘妖又一次沉默,抓著鳶袖子的手又緊了緊,像是要將鳶的袖子抓皺。
“……下次,留在這里。”
魘妖終于開口,聲音低沉,帶著落寞,亦或是請求。
從他誕生之初,直至現在,他是第一次真心實意的求著鳶,并非先前那般別有目的,為了隱瞞真實想法,而編造的謊言。
“不用向別人討教什么經驗,說好的是你教導我,又何必找別人?”
魘妖低聲道:“是你就好了,不需要別人。”
聽到魘妖的話,鳶眼中掠過一絲不解。
她無法理解魘妖此刻的心理,但最終,她還是點頭:“知道了,下一次我不會回神界向其他神明求助,就留在這兒想辦法。”
“真的?”魘妖湛藍色的瞳孔中,總算恢復了一些神采,不似先前那般黯淡。
“自然是真的。”
鳶說道:“我沒有騙你的必要。”
魘妖卻道:“若是有那個必要,你會欺騙我嗎?”
鳶搖頭:“我是光明至高神,這世上不會出現任何必要,需要我去欺騙你。”
聽到這話,魘妖才恢復了笑容,它點頭:“知道了。”
時間匆匆,又是一年春去春來。
夜來到九層空間時,是鳶給他放行,打開了第九層的大門。
鳶看著夜身上有些壓制不住的氣息,問道:“你要成神了。”
“是,今晚子時,暗系魂力最為濃郁之際,那時我就壓制不住自己的力量了。”
夜點頭,“我這一次來,是有事相求。”
鳶看著夜,說道:“我并沒有義務幫助你。”
夜并不意外鳶的回答,鳶本就是如此性格,再加上她身為至高神,一旦出手,將會在天地間引發劇變,為了這萬千外域,鳶也不會有意做什么,影響這個世界。
“我知道。”
夜說道:“只是這個請求,并非什么強人所難。”
“說來聽聽。”鳶便道。
“若是我失敗了,請你封鎖我創造的那個空間……不需要太久,三五年就好。”
夜說道:“我現在不敢隨意動用我的力量,一旦出手,很可能壓制不住體內魂力,猝不及防迎接神劫,先前的準備也就白費了。”
“為什么?”
鳶問道:“你創造的空間里,那些生物雖不算無敵,可也有應對災難的實力,你無需這般保護它們,更何況……我若是插手了它們的命運,它們原定的命運,可能會變得混沌,更為糟糕。”
“因為弦與玄。”
夜道:“你曾見過他們的。”
“你要保護的,是他們?”鳶問道。
“是。”
夜點頭,“你看到他們的時候,應該已經看出來了,他們作為實驗品,是本該不存在這個世界上的生物,卻被強行創造出來,盡管有諸多缺陷未能彌補,可這些作為代價,為他們換來了無比強大的天賦。”
“弦的天賦是掠奪與贈予,他能掠奪其它種族的天賦,無論多少,都能掠奪過來,被它掠奪的生命,唯一的結果只有死亡。”
夜說道:“玄的天賦是接納、轉換,還有贈予,弦掠奪來的天賦,弦是無法收為己用,可卻能贈予玄,為玄所用,若不是我庇護他們,他們早被那些別有用心利用了。”
“弦掠過其它種族的天賦,贈予給玄,玄接納后,收為己用,轉換之后,可以贈予給除弦以外,那些本沒有接納天賦的生命?”鳶也知道弦與玄的厲害之處。
“是。”
夜說道:“他們兩人發動天賦所犧牲的,皆是他們的生命力,若是太過頻繁的發動天賦,他們將會很快死亡……你應該能看出來,他們的生命力很弱小,比起人類都不如。”
“所以,你要保護他們?”
鳶道:“你確定他們待在那個空間里三五年后,能找到解決方案?”
夜搖頭道:“我不確定,但那里的其它生物,都在幫他們想辦法,如今已經有了一些眉目,或許三五年后,他們將會有自保之力……我希望他們沒了我的庇護,也能活得好好的,無論是弦與玄,還是其它不被外界接納的黑暗生物。”
鳶聞言,沉吟許久,點頭道:“只是三五年的話……倒也可以,不過,我無法保證,我的出手,會不會為他們帶來更災難的未來,關于這點,你最好提前告知他們,若有誰不同意,我不出手便是。”
“來之前,我已經問過他們,取得了他們的同意。”夜自然不會漏掉這些,他深知鳶的本性,尊重一切生命。
“作為交換,我若是沒有失敗,而是成功,我將會打造一個以你的意志為中心的冥界。”
夜道:“你喜歡冥界變成什么樣子?”
他也知道一些有關鳶與帝風的事,明白鳶想要為混亂的冥界找一個主人,掌管秩序。
“這倒不必。”鳶搖頭,“冥界本該由冥王管控。”
她為冥界尋找主人,是想讓死亡神位發揮出它原本的力量,將冥界秩序穩定,而不是像現在這般,實力強大的鬼魂,會利用死亡神位的規則漏洞,逃出冥界,給人界造成混亂災難。
“那……”
夜聞言,認真說道:“若我成了冥王,我會盡到冥王的責任,守護冥界秩序。”
“好。”鳶聞言,淡淡一笑。
這倒是不錯。
見鳶笑了,夜停頓了一會,繼而道:“我先走了,是成是敗,破曉之時,便能揭曉答案。”
夜走后,鳶感知到了魘妖的氣息。
魘妖落在她身邊,向四周掃視,“我感覺到了陌生人類的氣息。”
“他叫夜。”
鳶說道:“我在一百多年前遇見了他,為了解決我的麻煩,也幫他解決了麻煩。”
“是么?”
魘妖對夜這個存在似乎很警惕,“他找你做什么?”
“他即將成神。”
鳶將夜的委托告訴了魘妖。
魘妖聞言,道:“他倒是有些良心,還知道保護那些弱小……是跟你學的嗎?如同當年你救了他一樣。”
“魘妖。”
鳶說道:“人類也好,萬千外域里那些數不清的生靈也好,大多皆是如此,他們的骨子里,便有一種名為‘善意’的存在,這也是我要教導你的東西,你的誕生太過意外,也太極端,很多東西這天地并沒有饋贈于你,所以我現在才留在你身邊,將這天地欠你的,一點一點的給你。”
“若是教會我了,你就要離開了?”魘妖卻問道。
鳶點頭:“自然,你的世界不該只有這里,你認識的生靈,也不該只有我。”
“我覺得這就夠了。”
魘妖坐到地上,“我不需要再去外面的世界,也不需要認識別的生靈。”
鳶坐在它的對面,一臉認真的說道:“你只是未曾領略過外面的美好,我曾走過萬千外域許多地方,這個世界比你想象中的還要美好,即便是數百年的時間,也不會厭倦。”
“你很喜歡外面的世界?”魘妖問道。
“是啊。”
鳶說道:“不過,其他神明對人界已經厭倦了,他們在人界待了數萬年,或是更久,我醒來還沒有三百年,并不知那種厭倦的感覺,也不清楚再過數萬年后,我是否與他們一樣,對這個世界不再喜歡。”
“你會一直喜歡這個世界的。”
魘妖看著鳶,忽然說道:“因為你太喜歡這個世界了。”
鳶一怔,淡淡笑了,“洛也是這么說的。”
“那個空間至高神?你醒來時第一個看到的神明?”
魘妖聽鳶提起過,它撇撇嘴,又道:“她或許是安慰你,我不是。”
“哦?”鳶失笑,看著魘妖。
魘妖認真說道:“你會為了這個世界留在我身邊,長久不再回到外頭的世界,所以你會一直喜歡這個世界。”
鳶說過,它骨子里缺少的,那個名為“善意”的東西,是天地,這個世界欠它的,沒有給它的。
所以,鳶留下來,將這個世界欠給它的東西,還給這個世界。
魘妖就明白了,鳶對這個世界的喜愛。
“我從未見過你喜歡什么。”
魘妖說道:“這個世界是唯一的例外。”
鳶想了想,搖搖頭:“不止。”
魘妖一愣,看著鳶。
鳶也在看著它,“我還喜歡你,喜歡洛,喜歡帝風,喜歡夜……所有美好的生靈事物,我都很喜歡。”
魘妖聽到第一句時,手腳不知該往哪里放,聽到后面的話,臉沉了下來,像是失望。
但很快,它恢復了往常,哼道:“所有美好的生靈事物,不也是屬于這個世界的?說到底,你還是最喜歡這個世界!”
“或許吧。”
鳶輕輕一笑,忽道:“被你這么一說,我倒是很期待,再過個數萬年,我是否還會像現在這樣,喜歡這個世界。”
“你會的。”
魘妖用肯定的語氣說道:“你不會變的。”
鳶聽著魘妖的話,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他們說著尋常的話,如同往常一般,潛默移化的,互相改變著對方。
時間稍晚,鳶感應到了什么,抬頭朝上空望去,第九層里只有一片混沌黑暗,看不到其它。
她身旁,魘妖問道:“怎么了?”
“子時已到。”
鳶說道:“夜要開始歷神劫,與死亡神位對峙了。”
世間有許多生靈的力量足以成神,但能扛過神劫的,百不存一。
成神難,成至高神,更是難上加難。
鳶與洛皆是天地創造的軀殼與神魂,天生契合她們的至高神位,從誕生之初便是至高神,自然不存在任何困難。
夜是唯一一個從凡人蛻變成神,向至高神位發起挑戰的生靈。
他的成神之路,注定不同尋常,萬眾矚目。
不過,神劫洗禮之地,可不是一般生靈神明可以窺探。
這世間,也只有鳶與洛能看到夜的成神之路。
鳶確定,此時此刻神界之中,洛與她一樣關注著夜的成神過程。
“你想去看看?”魘妖問道。
“與其說想去看看……”
鳶說道:“我想要為他護道,助他成神。”
“為什么?”魘妖沒想到,向來不會輕易出手的鳶,竟然會做到這一步。
先前夜求鳶幫忙,鳶可是一口拒絕,后來才勉強答應。
“因為他會是個好冥王。”
鳶說道:“我不曾與你提起,誕生你的這個空間,我之所以將它創造,是想建造另一個冥界……原本的冥界因為無神明看管,秩序混亂,死亡神位太過驕傲,不輕易認主,留下不少后患,若是夜也失敗,不知多少年后,冥界才能迎來第一位主人。”
“若是冥界一直沒有主人,會怎么樣?”魘妖問道。
“會有強大邪惡的鬼魂不斷從冥界逃出,擾亂人界秩序。”鳶說道。
“這確實不太好。”
魘妖默了默,看著鳶,說道:“不過……你以前告訴過我,每個人的命運是注定的,夜若是能成為冥王,無論神劫多難,他都能克服過去,若他的命運注定無法成為冥王,你的出手將會是災難。”
“我先前提到過,我曾幫助過夜。”鳶說道。
魘妖聞言,恍然大悟:“他與我一樣,皆是命運混沌的生靈?”
“是。”
鳶說道:“他的靈魂不一定配得上他那具為了死亡神位而誕生的軀殼,所以經歷神劫時,或許會因為這‘配不上’,引來天地的劫難,這比神界更為艱難。”
她想為夜護道,不是插手夜的神劫,而是提防天地降災。
夜是命運混沌之人,誰也不清楚他的靈魂是否與他的軀殼相匹配,未知性太大。
“……你想去嗎?”
魘妖說完一頓,又道:“你想去吧?我第一次見你花費這么多口舌,去解釋一件事。”
鳶雖貴為神明,卻遠離塵世,對于人情世故并不通曉,甚至還有些遲鈍。
甚至會因為不知道怎么哄它,跑去神界請教眾神。
可現在,鳶卻為了夜的事,解釋了這么多。
鳶想要給夜護道。
魘妖明白,鳶不希望冥界繼續無主,因為秩序漏洞,連累人界受難。
“……是啊。”
鳶點頭,“我想去。”
“那就去吧。”
魘妖說完,又補充問道:“什么時候回來?”
“待他成神后,我就回來。”鳶說道。
“那是什么時候?”魘妖追問。
“我并不清楚死亡神位的態度……”
鳶還記得那個脾氣很臭的死亡神位,“若是順利,破曉時我便能回來。”
“可這里沒有光。”魘妖說道。
“若是不順利,可能要一段時日。”
鳶繼續說道:“我無法確定我的歸期,但我會盡快回來。”
“你一定要盡快回來。”魘妖說道。
“好。”鳶點頭。
“拉鉤。”魘妖伸出了手。
鳶哭笑不得,“你是如何知道這個的?”
這是人界小孩喜歡的。
“你偶然提過。”魘妖攤開了手掌。
“拉鉤不需要一整只手的。”
鳶幫著魘妖收起了四根手指,只留下小拇指,接著她也伸出了小拇指,勾起魘妖的小拇指,說道:“這樣,就是拉鉤。”
“嗯。”
魘妖若有所思,“既然我們拉鉤了,你就得早點回來。”
“我會的。”鳶點頭,收了手,準備離開。
可她剛站起,又一把被魘妖拉住了衣角。
鳶疑惑的低下了頭。
魘妖指著她腳邊的花草,忽道:“今天開的花……很漂亮。”
鳶想了想,說道:“時間尚早,我幫你編個花環再走,如何?”
她記得眾神與她提過,對于小孩子并不算無理的請求,可以直接點頭同意。
“好。”魘妖聞言,笑了,“那我戴著花環等你回來。”
“嗯。”
鳶看著魘妖如夢如幻的臉,緩緩說道:“那一定很好看。”
天鏡之域,夜創造的獨立空間之中。
弦與玄,以及一眾黑暗生物,從地下宮殿離開,走出了迷宮,聚集在空地中,看著上空。
盡管這個獨立空間看不到外界,他們卻能感知到外面的風云變幻。
“主人要成神了!”
“已經開始了。”
“主人會成功嗎?”
“你在說屁話!主人當然會成功!”
“要不要給主人準備慶功宴?”
“可我聽說成神后,就不會留在人界,而是去神界,主人吃不到我們準備的慶功宴吧?”
“主人走之前,不是說會回來的嗎?肯定會回來,參加慶功宴的!”
“對哦,主人有說過這個話!”
一堆黑暗生物議論紛紛,體型或大或小,長相怪異的它們認真討論這樣單純的話題,竟然有種別樣可愛的感覺。
弦仰望上空,感受外界的魂力變化,面色沉沉。
玄在他身邊,抓緊了他的袖子,瑟瑟發抖的問道:“主人……沒事嗎?他說,他要成為至高神,這樣……似乎比成為普通的神明,更難吧?”
“主人會成功的。”弦面色不改,對夜十分有信心,“我們安心等待即可。”
玄聽了弦的話,輕輕點了點頭。
可忽然,弦抽出被他抓緊的袖子,一把將他推到了后面。
玄踉蹌倒地,不解抬頭,就見弦繃緊了身體,如臨大敵看著前方。
下一刻,空間被撕裂,從中走出一名身穿紫袍的男子,周身環繞邪異之氣,即便是在場的黑暗生物,也無法比擬。
男子剛走出空間,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眉頭一皺:“竟然不是這里……”
說著,他就要再次撕開空間,離開此處。
可是,他剛抬起手,空氣中一道無形之力激射而來,打斷了他的動作。
男子迅速收手躲開,他原本站立的地方,被炸出一個大坑。
他面色陰沉的轉過身,盯著那個向他出手的少年,語氣冷漠:“找死?”
“你是來找主人的吧?”
弦開口,好似看透了男子的行動,“之所以找錯地方,是感覺這兒主人的氣息最濃郁吧?”
“是你搞的鬼?”男子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思,“果然是在找死。”
“留住他!”
弦沒有與男子廢話,與一眾黑暗生物,朝男子進攻!
鳶將編好的花環戴在了魘妖的頭上。
湛藍色的長發,配上純白與翠綠交織,還有些許色彩點綴的花環,很是好看。
魘妖的外貌一直很美好。
鳶看著它,忽道:“終有一日,你的內心,也會像你的外貌這般美好。”
“那你可得努力一些了。”
魘妖笑了笑,邪氣盎然,盡管它那般喜歡鳶,將鳶視作親人,可對于鳶以外的生物,它半點都看不上。
尤其是人類。
竟然能讓鳶主動幫忙護道。
魘妖沒有反對鳶的做法,卻嫉妒著那個名為“夜”的人類,哪怕知道鳶是為了這個世界,而不是單純的某個人,它也放不下心中的嫉妒。
“早點回來。”魘妖仰頭看向站起身的鳶,“我會等你回來的。”
“我會盡快回來的。”
鳶說道:“這是我給你的承諾。”
魘妖聞言,臉上綻放出一個笑容,邪肆又純真。
鳶想了想,忽道:“你要去別的層面看看嗎?”
魘妖一怔:“這個空間里?你不是禁止我與其它生物接觸么?”
“可以讓你看看”鳶說道,“我怕我有事去了神界,時間流逝與人界不一樣,你像上次那樣,一個人留在這里太久太久。”
“你先前還說你會早點回來……”
魘妖嘀咕了一聲,又道:“那好吧。”
鳶拉起它的手。
下一刻,他們出現在另一層。
鳶為魘妖制造了一個空間。
“這里除了你以外,不會有其它生靈踏入,他們踏入的瞬間,就會被驅逐出去。”
鳶并沒有給魘妖任何犯錯的機會,所以將一切前提條件都設置,“你的力量,我將會封鎖其中一部分。”
魘妖沒有反抗什么,它知道鳶對它并不放心。
事實上,若鳶不給它任何束縛,面對這里的魂獸生靈,它的確會難以克制自己的本能,去對它們下手。
做好一切,鳶對魘妖說道:“等我回來。”
魘妖扶正有些歪掉的花環,對鳶點頭,一副認真的模樣,回答道:“我會的。”
鳶笑了笑,在它眼前消失無蹤。
滿地的鮮血殘尸,看不到半分生機,只有絕望的死亡。
弦跪坐在血泊中,懷中抱著玄的殘軀。
夜制作的傀儡外殼早就被打碎,無論是他,還是玄,都暴露出了部分拼接出的,滿是瘡疤猙獰傷口的本體。
他們前方,佇立著一名手持長劍的男子,那把長劍上滿是符文印刻,寒光凜冽,讓人不敢直視。
男子嫌惡的看著暴露本體的弦與玄,淡漠的聲音響起:“原來你們和那些東西是一樣的。”
“那些東西”,自然是指的那一地奇形怪狀的黑暗生物。
如今,那些黑暗生物的身體都被斬斷,只剩殘軀散落一地。
弦抱著生機漸微的玄,好似沒有聽見男子的話,也沒有在意即將到來的危機。
他輕聲說道:“轉生后,哥哥希望你能快樂的活下去。”
話音落下,無數天賦從弦的身體中剝離,包括他的生命,被他的天賦之力從他體內抽出,盡數灌入玄的殘軀內。
玄的身體發出微光,殘軀上的血肉不斷剝離重組,以極快的速度縮小成一個核心。
仿佛蟲成繭。
男子意識到了什么,眼神一冷:“這種小手段,也拿出來丟人現眼么?”
說著,他抬手,一劍刺入弦的心臟。
弦噴出一口鮮血,松開了懷中的玄,雙手抓住了男子手中的長劍。
玄的身軀滾落在地,傀儡外殼崩碎,從中滾出一顆白色的小圓球,像是一顆蛋。
“你在嫉妒主人么?”
弦看著男子,眼瞳變成了銀色,仿佛能看透男子的內心。
只是,眼瞳變為銀色的瞬間,弦本就飛快流逝的生命力,一瞬間耗干!
生機盡絕的最后,弦什么話也沒說,只是扯了扯嘴角,留給男子一個嘲諷的笑。
男子瞳孔一縮,手腕轉動,黑色的火焰在弦的身軀上熊熊燃燒,最后一粒灰都沒剩下。
收回長劍,男子瞥了眼地上那顆蛋,隨手一揮,足以破開空間的恐怖力量朝那顆蛋打去,將它擊飛。
一陣轟鳴聲響起,那顆蛋沉入地下宮殿中。
男子卻感知到,它似乎并沒有如自己想象中那般破碎,反倒完好無損。
皺了皺眉,男子并未追擊,他還有別的事要做。
撕開了這片空間,男子看到風云變幻的夜空,一股連通天地的玄奧之力在遙遠的某方。
“在那里么?海邊?”
男子瞇起眼,視線跨越長長的距離,似乎看到了什么,冷笑一聲:“倒是會給自己選個不錯的葬身之地!”
鳶來到夜接受神劫洗禮的地方。
她沒想到,夜選擇的成神之地,會是海邊。
風景倒是不錯。
鳶坐在神劫洗地之地的邊緣,沒有做什么。
她說過,她不會插手夜的神劫,只會在天地降罰時出手。
冥界需要一個冥王來掌管秩序。
鳶不想再等了。
“即便是你的靈魂與這具軀殼并不匹配,有我在,天地的降罰對你也無用。”鳶看向那雷電轟鳴的中心,隱約看到了一個渺小的身影。
然而,那渺小身影,卻在與天地對抗。
天上降落的神劫。
地下涌動的死亡之力,那是死亡神位對這位想收服它的新神的質問。
鳶靜靜守候。
忽然間,她感覺到遠方一道夾雜死亡之力的氣息飛射而來。
速度之快,若是常人連看到的機會都沒有。
鳶面色不改,閃身出現在某處,抬手降下光明神力,抵擋在前。
只是凡界的力量,是無法傷害到她的。
然而——
“嗤!”
一把滿是符文印刻的長劍,穿透她的神力,刺透她的心臟!
自誕生以來,鳶第一次嘗到了疼痛的滋味。
她咳出一口鮮血,低頭看向那把穿透她神軀的長劍,眼中浮起了然之色:“原來……是這樣……”
抬起頭,那張熟悉的面龐出現在眼前,帶著震驚,似乎還沒反應過來,但早已淚流滿面。
“是我……為你打造的弒神之劍啊。”
鳶恍然,“原來……一切是因我而起。”
“鳶……”
帝風張了張口,泣不成聲,絕望在他的臉上浮現,他想要做什么,卻怕給鳶造成更大的傷害,僵持在半空,不知所措,只是哭著。
“轟隆!”
凡界的上空,銀色的雷點劃破天際!
這一瞬間,整個天鏡之域都被照亮!
鳶身后的空間如同一張被撕開的巨幕,露出深淵般的可怖的裂縫。
一個人影從貫穿天地的深淵裂縫中踏出,周身的空間被她撕裂。
她沒有動作,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施舍,帝風卻好似遭受了巨大的打擊,直接從半空被轟落在地!
海灘上出現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坑。
她在半空中行走,來到鳶的身后,抱住了鳶,降落在巨坑旁。
“我要死了。”
鳶周身的白光褪去,露出她的真容,如洛與她初見那般純凈美好。
即便是面對死亡,鳶也如往常那般平靜,仿佛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時。
洛抱著她,眼角泛紅,“我會去冥界,將你的神魂帶回來,若是死亡神位不愿,我就打破冥界的空間,毀掉它的冥界。”
“那是我造的劍,足以弒神,即便是我,也不例外。”
鳶緩緩說道:“我的神魂,已經與這具軀殼剝離,正在消散……你去冥界,也找不到我的神魂。”
“我會找到的。”
洛輕聲說道:“冥界找不到,我就在你最喜歡的人界中找,人界找不到,我就回神界……我一定會把你找回來的。”
鳶輕輕笑了:“你找不到的。”
洛抓緊了她的手。
“我的死……是我親手所致。”鳶道,“是我親手推動了我的命運,你無法阻止我的命運崩壞。”
洛沒有說話。
鳶看到空間裂縫的間隙里,那張被淚水浸濕的臉龐,她抬起手,為洛拭去淚痕。
“沒事的。”
鳶輕聲說道:“沒有我的萬萬年里,你一樣好好的,神界、人界、冥界……一樣好好的,所以……沒事的,我的死,不會改變任何東西,唯一改變的……只有我自己。”
說到這里,鳶似乎想起來什么,她微微一怔:“還有……魘妖。我……答應過他,會回去的,可我好像要食言了……洛,魘妖會變成帝風那樣嗎?因為我的食言。”
“帝風變成那副模樣,與你無關。”
洛咬緊牙關,“那是他自己的意志,與你無關!”
“是嗎?”
鳶松了口氣,笑了笑:“那樣就好,魘妖就不會變壞了。”
“只有別人嗎?”
洛顫聲說道:“這種時候,你想到的,只有別人嗎?你自己呢?你難道……想這樣死去嗎?”
“也沒有辦法了。”
鳶抬著手,指尖還殘留洛的淚痕。
然而,細看之下,透過她的手,能看到雷點交錯的夜空。
她在消失。
“我也……不想死。”
鳶怔怔說道:“我還不知道千萬年后的我,是否還喜歡這個世界……現在死掉的話,就不會知道答案了,可是……沒有辦法了。”
已經,結束了。
這一瞬間,天地失色,黯淡無光。
無情的天地,此刻仿佛在哀痛,暴雨傾盆而下,灑落在這片神隕之地上,哀傷籠罩。
鳶的身軀化為點點白光,融入地下。
先前插在她心口的長劍,“鏗”的一聲刺入海灘。
洛看到有一束白光沒有融入地下,而是投向天空,仿若流星。
那是……
洛驚疑不定。
鳶的神魂?!
神魂……
沒有消散!
洛立刻追了上去。
然而,作為空間至高,竟有追不上一道光的時候。
眨眼間,那光消失無蹤。
洛停在云層之上,眼前天幕蒼茫,她怔怔無言。
破曉之際,夜與死亡神位融為一體。
他降落在海邊,臉上卻沒有成功的喜悅,也沒有任何表情,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夜看到了那個巨坑,以及旁邊的斜入海灘的長劍。
他走了過去,將長劍拔出,跳入巨坑中。
坑底,滿是如巖漿一般熾熱的鮮血。
血泊中躺著一個不成形狀,卻仍留著一口氣的人。
夜從天而降,一劍將那人的心臟穿透,抬起另一只手,摁住那人的頭顱,用力一扯,一只巨大的黑色鳳凰,被夜從那人的體內抽出——
那不是鳳凰。
那是鳳凰的魂魄。
“我以冥界之主的名義,降罰于你,墮入第十八層地獄,永生永世不得超生!在接下來無盡的歲月中受盡折磨,懺悔吧!”
夜掐著鳳凰魂魄的喉嚨,與鳳凰一同墜入地底。
下一瞬,他們出現在冥界上空,仍未停止降落,從第一層地獄,墜入第十八層地獄!
“嘩啦啦!”
第十八層地獄的規則鎖鏈從黑暗中飛出,刺入鳳凰魂魄之中,鳳凰的慘叫刺破第十八層地獄!
整個冥界,都能聽見規則鎖鏈響起的死亡之音。
那是他們的王,宣告誕生!
冥界,再也不是無主之地!
今日起,不再會有逃亡之魂!
冥界秩序,由冥王來守護!
神界。
洛出現在眾神階梯上,召喚命運之神。
命運之神還未歸位,她身側的空間被一道力量撕開,死亡之力從中涌出。
夜從裂縫中踏入神界。
洛看了他一眼,漠然的收回視線。
接著,命運之神來到眾神階梯下,他的臉上帶著哀傷。
光明至高神隕落的那一瞬間,整個神界都得到了消息,包括他。
“鳶的神魂沒有消散。”
洛對命運之神說道:“告訴我,她在哪里。”
命運之神苦笑說道:“并非我不愿意告訴您,只是……神明一旦隕落,神位將會歸于天地,不再認她為主,至高神也不例外,即便您找回了光明至高的神魂,與她的神軀融合,她也無法再登神位……沒有神位,卻擁有神魂神軀,她便沒了承載天地祝福的力量,迎接她的將會是再一次的死亡,無論您多少次將她找回,結局都不會變的。”
“告訴我,她在哪。”洛沒有理會命運之神的話語。
命運之神除了繼續苦笑,也沒了別的反應。
眾神皆知兩位至高神的感情深厚。
光明至高此次隕落,不是沒有為空間至高擋災的原因。
哪怕是一旁的冥王,死亡至高,同樣脫不了干系。
可以說,光明至高是以她的死亡,抵消了一位至高神的罪孽,以及另一位至高神的誕生。
這樣的死亡方式,即便是至高神出手,也無法挽回。
“沒有光明神位,她也會有新的神位。”
這時,命運之神聽到了夜的聲音。
他知道,這是新的冥王,死亡至高。
下一刻,他聽到夜說道:“我會將我的神位給她。”
命運之神猛地抬頭,震驚的看著夜。
洛也看向了夜。
“所以,告訴我們,她在哪。”夜面色不改,對命運之神說道。
“您……要把您的神位給光明至高神?”命運之神以為自己聽錯了。
夜的成神之路有多坎坷,他們這些神明也能窺見一二,他們都知道夜為了抵抗命運,都做了怎樣的努力。
眾神也能感覺到夜對成神的渴望,想要與天地抗爭的斗志。
可現在,夜竟要將他得來不易的至高神位拱手相讓?
“有何不可?”
夜反問,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她到底在哪?”
“光明至高神的神魂似乎到達了另一片天地,那兒是我的神力,甚至神界所有神明都無法觸及的天地。”
命運之神的眼瞳中泛起迷幻的光彩,他緩緩說道:“我們無法插手那片天地的運轉,唯有等光明至高神的神魂自行回歸我們的天地。”
“她什么時候能回來?”洛問道。
“大概……兩萬年后。”命運之神說完,眼中的迷幻之色褪去,他扭頭噴出一口鮮血。
算出這個答案,差點傷及他的本源。
即便是隕落的至高神的命運,也不是他能窺探的。
“兩萬年么?”
夜垂下眼眸,“那我再等兩萬年便是。”
洛在一旁,看了夜許久,才道:“在神界,時間會比外界要快。”
夜搖頭:“我答應過她,成為冥王后,會好好守護冥界的秩序,做一個負責的冥王,所以……我不能留在神界,我要回冥界,為混亂了萬萬年的冥界,建立新的秩序。”
洛不再勸說。
命運之神退下,他得養傷。
夜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將視線放到了洛的身旁,那縱橫的空間裂縫,給周圍帶來了很大的破壞,也只有特殊材質的眾神階梯,才能勉強承受。
“你無法控制你周圍的力量么?”夜忽道。
洛沒有說話。
“所以她才用神力遮掩了自己的真容?”
夜自顧自的說道:“原來是這樣……”
話音落下,夜的周身涌動死亡之力,將他包裹,看不清原貌。
如洛一般。
如鳶一般。
做完這些,夜離開了神界。
洛坐在寂靜一片的眾神階梯,默默無言。
洛來到了天鏡之域,并非是鳶隕落的地方,而是一個海島之上。
站在海島的巖石上,洛遙遙看著遠方,那片鳶隕落的土地,似乎被天地遷怒、詛咒。
洛收回視線,打開空間。
這里的生靈看不到她,她卻能看到它們。
包括那個坐在亂石地最高處,穿著一身白袍的單薄身影。
湛藍色的長發散批而下,頭上戴著一個已經枯萎的花環,仿佛一個失去了生命力的人偶,仰望上空,神色呆怔。
“又回神界了么……”
那“人偶”喃喃,“真討厭啊……神界的時間流逝……”
它的花環都枯萎了。
她還沒有回來。
本想再編一個新的花環。
可這里有她的束縛,除自己以外,不可能有別的生靈存在,哪怕一根草,一朵花。
自然無法編出新的花環。
早知道,就不到這兒來了。
在第九層等她該多好?
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只能戴著一個枯萎的花環。
多難看啊?
魘妖嘆著氣,喃喃道:“你快回來吧……”
這里……太無聊了。
沒有你。
即便看著外頭那些蠢笨的魂獸撒歡,也沒什么好玩的。
洛在上空看著魘妖發呆,過了許久,沒有再靠近,而是打開空間,離開了這里。
她想,比起打碎魘妖心中的希望,不如讓魘妖繼續期待。
終有一日,魘妖會見到它想見到的人。
即便離別,也能迎來重逢。
人間有四季。
春了有夏,夏去秋來,秋末冬至,冬盡迎春。
世界的顏色交錯循環,繽紛多彩又單調無比。
冥界的景色一如既往,兩萬年不變。
他經過三途河畔,走過奈何橋上,路過三生石邊。
冥界十八層,都被他看了個遍。
盡管早早知道了她的歸期,他每天卻過得像下一刻就能與她重逢一般。
洛笑他越活越回去,比起十幾歲的毛頭小子還不如。
他沒說話,只是想起某日去神界參眾神晚宴時,看到洛站在神界門邊,俯瞰下方如星河般的萬千外域。
看的不是景色最好最奇的五大天域,而是一個不起眼的,名為天鏡之域的地方。
看著那具軀殼呱呱墜地,風華正茂,坎坷逝去,歸于塵土,又在新一年重生于世……
等待總是這樣漫長又枯燥。
他滿心期待,向生而死。
一切如他預料一般。
再重逢,該換我來護著你。
護你得道,護你升仙,護你重歸神界,坐上三座之首,俯瞰世上萬千,榮光無限。
或許,終有一日,你我能再再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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