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佐之夢第一百六十章:永安之悼(上)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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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永安之悼(上)


更新時間:0001年01月01日  作者:周元祀  分類: 歷史 | 外國歷史 | 周元祀 | 土佐之夢 
土佐之夢

第一百六十章:永安之悼

事情發生在他攻略千石堀城的后期,由于城中的根來眾和浪人們防守極嚴,景政難以取得突破,因此他干脆就停了下來,然后偽造了一份安堵狀,派卜半齋了珍送入城中,假傳我的命令說,幕府即將再次征伐關東,不希望在這邊浪費兵力,只要根來寺愿意交出千石堀城,并且驅逐托庇于寺中的黑田孝高等浪人武士,幕府可以允許根來寺保有如今的寺領;同時,他同樣以我的名義聯絡專譽,請他從中轉圜,勸根來寺座主接受幕府的和談提議。

由于長期負責情報工作,景政的安堵狀偽造得非常真實,上面不僅有我的親筆畫押,也有我的“永貞吉良”朱印。根來寺方面只知道我在幕府內威望卓著,而且向來非常注重信諾和名聲,哪里想到會有人膽敢偽造朱印狀假傳命令?因此他們相信了這份安堵狀,也對安堵狀上的提議非常動心,只是由于以黑田孝高為首的浪人們大力反對,才沒有立刻作出決定。

見到這種情形,景政趁熱打鐵,非常誠懇的回顧了往日我對真言宗和根來寺的友好態度,回顧了我平素習慣于以和談的方式解決爭端的做法,然后提到黑田孝高曾經煽動北近江和山陰一揆的事情,指責黑田孝高等人別有用心,希望根來寺不要被黑田孝高利用。對于這個指責,黑田孝高無法反駁,因為這件事他的確做過,而且做得很不地道,見到情形不妙時,就果斷撤回自家家臣,拋棄了那些參與一揆的本地武士;如今他幫助根來寺抵抗幕府,同樣也不是來學雷鋒的,而是利用根來寺拖住幕府,希望形勢出現轉機。這樣兩相對比之下,根來寺的態度自然有所偏袒,他們不再接受浪人們的游說,開始和景政進行實質性的磋商。

與此同時,周景與二條城方面溝通完畢,兌現了之前對一向宗的承諾。他把日高御坊附近的一萬石領地賜給本愿寺教如,又以幕府的名義將京都堀川六條的土地寄進給一向宗,作為本愿寺在京都的總本山寺基(后來的西本愿寺)。這件事情,同樣被景政用來說服根來寺方面,終于讓他們完全信服,答應交出千石堀城。

正月月末,專譽帶著根來寺大傳法院座主的法旨進入千石堀城,令泉識坊、杉之坊的三千根來眾精銳返回山門,向景政交出了這座城池的控制權,并驅逐了以黑田孝高父子為首的一干浪人武士。景政當即翻臉,以事先埋伏的精銳包圍根來眾,將其殲滅在返回山門的路上,那些被驅逐的武士們,本來準備和被根來寺趕出的家眷匯合,結果也被景政圍住,不分男女老幼盡數斬殺,連其中幾名懷孕的fù人也沒有放過。而景政身上的傷,也就是在追殺黑田家武士時留下的……

“這就是你說的‘處理好了’么?”我沉聲問道,臉色想必也更加嚴肅起來。

“正是,”景政點了點頭,“雖然我假傳了您的命令,偽造了幕府的安堵狀,但是包括專譽和卜半齋了珍在內的當事者幾乎都已經被滅口,剩下的知情者就只有大傳法院座主等少數根來寺高層。他們如今失去了倚仗的千石堀城和根來眾精銳,已經沒有抗拒幕府的底氣,我回來時已經去信他,讓他注意自己的言行,如果有任何詆毀幕府和您的言語傳出,那么我將會把根來寺徹底從世間抹去……所以,您完全不用擔心什么。”

我仔細的打量著他,他就這么坦白的說出了這種無比殘暴的背信棄義之事,語氣中甚至有些炫耀和矜功的意味。這副模樣,完全就道道的戰國大名,而且還是比較殘暴的哪一種。或者更確切的說,他本來就是屬于這個戰國亂世,而亂世之中,這種背信棄義的殘暴做法實屬平常,歷史上千石堀城的結局,甚至比如今的情形更慘烈,不僅城中守軍和六千余平民盡數被殺,甚至連馬匹和貓狗都沒有放過,因為秀吉惱怒于城中的頑抗和自家的傷亡,給總大將秀次的命令就是“人與動物皆殺”!

就是我,不也同樣參與了鎮壓長島和紀伊一向宗的戰事么?后來在備中,更是下達了屠殺令,一來為景重報仇,二來震懾毛利家和山陰、山陽諸家豪族,其中的慘烈之狀,并不亞于如今的千石堀城。

如今事情已經做下,該怎么處理才好?景政的功勞,是實實在在的,否則我方不可能如此順利和輕松的拿下千石堀城,這一點已經得到了眾大老和中老的認可,并且建議我給予獎勵;然而就這樣處理,無疑是在鼓勵甚至縱容景政,讓他更加沉溺于這種亂世權謀之中。

可是,要處理的話,我該處理什么呢?處理他的殘暴之舉?這顯然不符合幕府法度和當世習慣。而處理他偽造安堵狀之事,又勢必讓這件事情曝光于世間,影響幕府的權威和我本人的名望,畢竟他是我的親生孩子,當時又代表著幕府主持征伐。

我仔細的沉吟著,想到他身上的幾處刀傷,想到他也是為了盡快完成攻略,好抽手籌備關東征伐,想到他是於加唯一的孩子,而於加二十多年來一直任勞任怨的操持家務,還已經失去了長女雨津,我心里軟了下來,決定默認這個既成事實。

當然,教訓也是必要的,不能就這么讓他沉溺下去……我微微一嘆,叫起了他的名:“景三郎啊,我有幾句非常誠懇的話要勸誡你。”

“父親大人請說,我洗耳恭聽。”景政有些艱難的坐正身子,向我欠身說道。

“不用勉強,心牽動傷勢,”我止住了景政的動作,語氣也盡量放得和藹一些,“這是我作為父親而不是幕府將軍對你的勸誡,因此勿須如此鄭重……我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也非常知道上進。可是,從個人感情來說,我衷心希望你們能夠正直一些,仁和一些,畢竟接下來世間即將恢復安寧,這樣作風的領主,更能夠獲得民眾的愛戴和擁護,并且打造一個平和的盛世。而且,如今幕府已經建立,你們幾個的身份和地位也已經明確,只需各守本分,按部就班的執行幕府方針,自然就能完成剩下的征伐,有必要做這種冒險、激進和殘暴的舉動嗎?就我的個人感情而言,實在是很不贊同你這次的行為。”

“父親大人教訓得是!”景政低下頭去,語音微微有些發顫,顯然是很有點緊張和驚懼。雖然我的語氣非常和藹,而且只是說“就個人感情而言很不贊同”,然而以我的身份和威望,僅僅憑這個個人感情就能夠任意處置他。

“你放心,我不會因為個人情緒而影響政務的,”我揮了揮手,給他吃下了一顆定心丸,“畢竟你也是為幕府和本家的大業著想,而且確實立下了大功啊!眾位大老和中老已經提議,要按照你的功勞賞賜一萬五千貫判金。”

“孩兒不敢領此賞賜!”景政連忙推讓,“孩兒覺得,父親大人的這番厚愛和寬容,已經比一萬五千貫判金更加寶貴!”

“你是這么想的?那也太高看我了啊!”我欣慰的笑了笑,“不過,辭掉這份賞賜也好,可以讓你記住我這番‘價值萬貫’的勸誡。”

“是!我馬上就致信二條城的眾位大人。”景政恭恭敬敬的回答。

由于失去倚仗,根來眾很快被迫向周景降伏,交出了名下的二十余萬石寺領,也讓周景進一步加強了對紀伊國的控制。作為對根來寺的安撫和補償,周景給他們留下了一所智積院,以安置根來寺三千學僧,并寄進五千石寺領,立為新義真言宗智山派,派祖乃是根來寺現任學頭、師承大傳法院的玄宥,也就是專譽的后任;而專譽生前所傳下的法統,則由他出身的奈良豐山長谷寺繼承,稱為新義真言宗豐山派,同樣寄進五千石領地。

挾著平定根來寺的聲威,周景率軍南進熊野地區,迫使熊野本宮大社、速玉大社和那智大社向幕府降伏,接受寺社奉行的處置。景政也非常勤勉,傷勢剛好就前去向信景報備,履行作為副將的指責。

然而,土佐國內卻突然傳來消息,說寶心院突然患上重病,已經處于彌留狀態。這個消息讓我很有些悵惋,雖然我并非她真正的孩子,可是她對我的關心卻是真心真意的,也十分喜愛信景、周景、秀興等孫輩,家中的幾個女兒,時候差不多都是他在幫著教導,可以說是為我和秀景操勞了大半生。

更何況,她還是秀景實實在在的親生母親。秀景對母親一向非常孝順,作為幕府大老和我最倚重的家臣,即使只考慮他的感受,我也不能夠對寶心院有任何輕慢。

我很快把秀景召來,告訴了他這個不幸的消息。

“馬上回土佐探望寶心院大人,”我對信景說道,“這或許就是今生的最后一次見面啊!”

對于這個決定,秀景自然也很贊同。他馬上將公務移交給蜂須賀正勝和竹中重治,然后帶上正室彌夜和結束山陰一揆平定的嫡子秀興,準備和我一同出發。

好在永安號一直停在泉州港,走海路返回土佐也是很方便的事情。考慮到時間緊迫,而且寶心院已經出家,平常一直不肯介入政務,探望她乃是純粹的家事,我沒有大張旗鼓的出動水軍護航,只是帶上了百余名親衛陪同。家中的諸位妻妾,於加要作為御臺所接待眾大名的家眷,直虎正在遠江主持檢地事宜,簡妮特估計不耐煩這種事情,徳姬要照顧生育不久的妹妹,因此只有夏能夠一同前往,而且她和寶心院也最為密切。除此以外,就是從由寶心院照顧的海津、明津倆,還有夏的養女、即將于關東征伐后嫁給景政的千手姬,信景、周景和景政各有重要政務,一時不便分身,而且他們作為孫輩,也不是一定要前去探望。

秀景同樣也帶著親衛,人數比我要少一些,加上夏、彌夜、海津、明津和千手姬的侍女,人數大約是三百左右。以永安號的規模,容納這么些人是綽綽有余,眾人來到泉州港之后,很快就登船揚帆,向土佐浦戶灣進發。

上船之前,作為幕府艦船奉行,暫時統領伏波分艦隊的巖忪景經、早川景元兩人不放心我們一行的安全,提議要派部分戰船護送,卻被我很隨意的拒絕了。因為永安號和伏波號不同,并非是專門的戰艦,兩艦的速度、容量和操作都很有些差別,而那些船只都是按照戰艦設計的,要適應永安號,恐怕不是短時間的事情,我現在可沒有這個工夫。

至于安全方面,倒是大可以放心,永安號雖然沒有設置護衛,也沒有安裝艦炮,但如今整個海域,不可能有對本家構成威脅的海上勢力,即使有少數海賊,看見永安號的規模就會知機的退縮,僥幸上得船來,在我和秀景麾下近兩百親衛面前也只有鎩羽而歸的份。

離開大阪灣,沿著紀伊水道駛向外洋,路上的航程一直非常平靜。看著蔚藍的海面,在京都窩了一冬的我感到心情稍暢,不知不覺就想起了當年從岸和田城出征土佐的往事,也想起了長宗我部元親、池賴和等人,以及許許多多的經歷。

或許,人一上了點年紀,或者經歷的事情多了,就習慣于回憶以前的時光。

秀景卻是很有些愁容,大概是擔心寶心院的病情,對于我的隨意言談并沒怎么應和。我知道他少時一直由寶心院撫養,自然不會怪他,并且還安慰他道:“你不必如此介懷,事情大概沒有那么嚴重,畢竟寶心院如今身份尊貴,稍有一些不適,在親貞、賴親那里就是了不得的大事情。而且,寶心院大人如今年屆花甲,就算真要往生極樂,也已經勿須太過遺憾。”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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