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佐之夢第一百六十六章:川流不息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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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川流不息


更新時間:0001年01月01日  作者:周元祀  分類: 歷史 | 外國歷史 | 周元祀 | 土佐之夢 
外國歷史

迷迷糊糊之間,我倒在方丈堂里間的地板上睡去,夢中依稀有土佐山間的風吟鳥唱,有仁淀川的潺潺水聲,甚至還有小夏的低聲囈語。這些幻想中的聲音,和耳邊隱隱約約的鐘聲和禪唱聲互相攪合,幾乎讓我分不清何為現實,何為夢幻。

“東山殿東山殿”耳邊忽然傳來幾聲焦急的呼喊。聽喊話人的口音和語氣,應該是在我身邊侍奉的周信。

看來,他已經將《吉良物語》送到了周景手中,現在是返回東山寺向我復命的。而整個東山寺內,也只有他能夠自由出入方丈堂的里間了。

或許應該醒來?可是,我醒來又能做什么呢?所有的事務,包括自己的身后之事,我都已經做好了安排;所有的世情,我也差不多全部勘破,如今已經是別無牽掛,只有對小夏的懷念而已。那么,與其醒過來端著姿態扮演東山殿的角色,還不如在夢中回味一下少時的平靜和溫馨。

我決定不理會周信的呼喊,繼續沉睡了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我再次恢復了意識,只覺得神清氣爽,渾身精力充沛,仿佛重新回到了十幾二十歲的青年時期。然而,當我睜開眼睛一看,卻發現并非置身于東山寺內,而是在林木環繞的半山之間,山間籠罩著薄薄的晨靄,幾道陽光透過高大的樹梢,暖暖的照射在我的身上。

我揉了揉眼睛,難以置信的望著身前:“小木屋這是——土佐?”

“殿下醒了嗎?”一個熟悉而清脆的聲音在背后問道。我回過頭去,于是感到更加的難以置信:“小夏?你是小夏?”

“是妾身啊”小夏回答道。

“看來是做夢了”我搖了搖頭,失望的閉上了眼睛。面前這個自稱“妾身”的小夏,絕不可能是真的,因為她看上去只有十六七歲,可是她直到二十余歲才嫁給了我。而且,她比我記憶中的小夏要更加端莊和沉靜,映著絲絲霧靄和金色晨曦,簡直就像是山間走出來的精靈似的。

不過,這個夢的確很不錯,讓我寧愿沉醉下去。

“小夏,你過來,讓我枕一會。”我閉著眼睛說道。

“是。”小夏果然如記憶中的那般,非常順從的跪坐道我身邊,把我的頭搬到她的大腿上,然后輕輕梳著我的頭發,舒服得我幾乎要呻吟出來。

“殿下應該要結發髻啦”她忽然輕聲說道。

發髻?都已經剃度出家了,還結什么發髻?我疑惑的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小夏高挺的胸脯,左胸頂端還掛著一顆晶瑩的水滴。我伸出手指,探到她的胸沿,水滴立刻順著手指滑了下來;然后我又摸了摸頭上,果然感覺到了幾縷不長不短的發絲。

“這”我渾身一震,情不自禁的翻身坐了起來。

我居然有頭發?而且還是沒有結發髻的短發可是,我非常清楚的記得,在我離開山中前往蓮池町時,小夏就已經幫我結過發髻了的

再看看小夏,她正驚訝的望著我,滿頭的長發濕漉漉的,連上身都全部濕透,顯露出極為美好的身形。

“殿下,妾身做得不好嗎?”她眨著眼睛問道。

我滿心疑惑,有無數的問題想向她確證。不過,看了她好一會,我才問出了一個最直觀的問題:“你頭發和上身怎么都是濕的?”

“剛才在仁淀川邊,用水甕淋了幾甕水在頭上。”小夏回答道。

“往頭上淋水?”我非常不解,“為什么要這樣?”

“這個,妾身昨晚做了一個噩夢,很長很真實的噩夢……”小夏的眼中微露茫然,“后來被噩夢驚醒了,頭腦中也還是亂成一團,所以就提了水甕,去河邊淋水清醒一下。”

“噩夢?”我心里一震,“你夢見什么了?”

“夢見殿下娶了妾身,可是好多時候都丟下妾身不管,而且……殿下把我們的孩子送上戰場戰死了,妾身自己也死了”小夏咬著嘴唇,用幽怨的眼光看著我,仿佛我的確做過這些事情一樣。

“是么?倒的確是個噩夢。”我沉吟著回答道,心里卻飛快的轉動著,想弄清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眼前的情形,到底是現實們還是記憶中那段生涯投射出來的夢境?

我想得頭腦里一片糾結,幾乎想像學著小夏那樣,也去仁淀川中清醒清醒。

“殿下似乎還不太清醒,那就再躺一會如何?妾身也好幫殿下把發髻結起來。”小夏很體貼的說道。

“那好吧。”我稍一猶豫,很快就答應了。無論如何,枕著小夏的大腿的確很舒服。

于是我又躺了下來,任由小夏在我頭上忙碌著。她的動作很輕柔,卻也非常麻利,很快就結好了一個簡單的發髻。

“結好了”她很是開心的拍了拍我的額頭,“妾身的動作很快吧?”

“恩。”我閉著眼睛回答,忽然發現了小夏話中的一個問題。

她居然自稱“妾身”?可是,無論是按照記憶中的歷程,還是按照眼前的狀況,至少在土佐的時候,她都是家臣的身份,都還沒有嫁給我,所以絕不應該使用這個稱呼。

“小夏,你不是我的家臣么,怎么自稱‘妾身’呢?”我冷不丁的睜眼問她道。

“這,妾身……不,是小夏失言了”小夏這才反應過來,閃電般的縮回放在我額上的右手,俏臉上泛起一陣紅潮,“實在抱歉其實是在……不好意思……請殿下務必原諒”

“原來是這樣,”我點了點頭,“看來那個夢的確非常真切啊”

到了這時候,我已經能夠確認了,眼前的一切是現實,記憶中的那一長段才是夢境,而且是我和小夏共同的夢境。不過,小夏的戲份早結束了好幾年,她也因此清醒得比我早一些。

“正是呢”小夏連忙接過話去,似乎是想為自己的失態辯解一番,“那個夢簡直不像夢,反而像是……像是神佛的預言似的關于本家的好多事情,小夏以前略略聽祖父大人說過,并不是太詳細,可是從夢中卻知道得一清二楚”

“是么?”我隨意的應道,心中非常贊成她的話。的確,那個夢實在太詭異了,而且也太深刻了,在夢中我曾經寫過一部《吉良物語》,記述了從土佐冠者源希義到末代家督吉良宣直的所有歷史,具體的內容我到現在還記得非常清晰。這就非常難以理解了,按照常理而言,那些歷史我絕對不可能會知道。

不過,要說詭異,我來到這個時代,不也是很詭異么?還有身邊的海月刀,似乎有著不可思議的力量。

我把刀拿到面前,仔細的整理了一下思緒,發現這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和它有關。穿越過來,是靠了它作為橋梁;做那個預言之夢時,這把刀放在我和小夏兩人之間;甚至連小夏和我先后從夢中解脫時,這把刀也都放在我們的附近……

小夏見我沉默了好一會,臉上表情變幻不定,連忙關切的問我:“殿下在想什么呢?”

“啊,在想你讓我出山,興復吉良家家業的事。”我隨口回答小夏道。

“興復家業么……”小夏低聲重復著,轉頭望向了南面蓮池小城的方向,微微皺起纖細的眉毛。

這一次,輪到她陷入了沉默之中。

弄清了自己的處境,我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想法,決定和小夏在這里繼續住上一陣。

這天下午的時候,我和之前一樣,在小木屋周圍挖了些蚯蚓,帶著小夏祖父留下的釣竿來到了仁淀川邊。小夏也跟了過來,默默的坐在一旁,很安靜的看著我垂釣。她這副模樣,和往日跳脫的舉動相比,簡直像換了個人似的。

我轉過頭,仔細的打量著她。相貌還是十六七歲的少女不錯,可是氣質卻非常特別,不像是天真無邪的山野女孩,反而和夢中的上川夫人十分接近,有一些別樣的雍容和端莊,還透著經歷風雨后的成熟風致。

見我把注意力投向了她,小夏鄭重的低下了頭:“殿下,小夏考慮了小半天,有一件事想認真的拜托您。”

“恩,說吧”我收回了手中的釣竿。

“希望殿下能夠放棄興復家業放棄出仕”小夏的聲音不高,卻是非常的懇切。

“放棄?”我反問她道,“你是要我放棄么?”

“是的。”小夏抬頭看著我,“小夏知道,殿下才識卓越,軍政皆能,如果出仕的話,很快就能受到重用……可是,小夏還是想拜托殿下”

說到這里,她微微側過頭去,臉上露出無比羞愧的神情。

看她這副模樣,我心里忍不住一笑,也立刻明白了她阻止我出仕的原因。因為她現在已經把心系在了我的身上,希望我能夠全心全意的對她,可是如果我出仕的話,她的希望就肯定會落空。在那個預言之夢里,無論是正室菜菜,還是作為側室的她和於加,和我都是聚少離多,這在她而言是非常難受的,更別說還有種種磨難和打擊。

這個小夏啊,果然和夢中一樣,獨占欲不是一般的強……不過,這一點我毫不介意。

“恩,我答應你。”我笑著點了點頭。

“真的嗎”見我這么容易就應允,小夏反而不敢相信了,“殿下將來不會后悔?不會責怪小夏么?……如果殿下出仕,說不定能夠建立很大的功業呢”

“你忘了?我本來就不想出山的,是你一直在勸我啊”我笑著答道,“至于功業,誰說得準呢?也許我努力了還是一事無成,也許建立功業后,會經歷種種傷心之事,倒不如一家人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

“恩,殿下說得很對”小夏聽得笑逐顏開,也恢復了正常的少女氣質,“小夏真笨,早該聽從殿下安排的”

“現在也不晚啊,”我看著小夏的笑靨,自己也仿佛找回了少年心性,忽然就起了捉狹的心思,“不過,我放棄出仕,放棄武士的身份,可就不能收你做家臣了啊……所以,你我就此分別如何?”

“啊?”小夏一下子目瞪口呆,“可是……”

“我知道,我知道,這一陣蒙你照顧,欠下了不少人情,”我故意嘆了口氣,“所以,留在小屋里的海月就送給你好了反正我再也用不著它”

“可是……可是……”小夏跺了跺腳,“小夏向祖父大人立過誓言,要一輩子侍奉殿下的不管殿下是不是武士”

“是么?既然你都這么說了,那么就過來吧”我哈哈一笑,張開了胳膊,“小夏的確是個傻蛋……真是,除了這里,我還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呢?外面長宗我部家還在抓我啊”

“恩,”小夏喜孜孜的靠過來,像鳥兒一般投入我的懷中。

這一個擁抱,就等于是確立了我和小夏的姻緣。我感慨的擁著她,似乎是擁有了整個世界:“你放心,有你在這里,我哪都不去。”

“恩,”小夏在我懷里點了點頭,“小夏也是……不過,如果殿下不出山,或許會少結很多緣分啊?殿下也不后悔嗎?”

“緣分……”我沉吟著,想起了夢中賢惠善良的菜菜,勤勞體貼的於加,善解人意的直虎,甚至還有傻傻愣愣的簡妮特。

這些女子,如果我現在不出仕,就肯定和她們無緣。可是,她們本來就不屬于我,在歷史上都有自己的際遇,有的甚至比跟隨我更加理想。如菜菜就是元親的正室,她在長宗我部家的話,至少不會那樣早早逝去。

另外還有寶心院,她如果不和我相認,完全可以放下心結,依靠女兒和女婿頤養天年,不必被自己的親孫子毒殺;秀景如果不跟隨我,也依然是香宗我部家的家老重臣,不必遭遇親子相殘的悲劇,也不用鞠躬盡瘁,前往流放之地為我開拓新領。

“緣分本就要隨緣,未隨到即是無緣,”我望著仁淀川的河水,慢慢的回答道,“就算是親緣,也不必太過在意,甚至都不必貿然相認,以免給他們造成困擾……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是,殿下,”小夏點了點頭,想的卻是我的安全,“殿下暫時不出去相認,長宗我部家就絕對找不到這里來。今后,殿下就安心在這里住下好了,小夏會努力多打些獵物的。”

“既然要定居,哪能光讓你勞累,”我笑了笑,“過幾天去買幾件農具,我可以在這里開十幾畝新田,足夠讓我們安居樂業的了。”

“恩。”小夏又緊了緊抱著我的胳膊。

于是我開始在腦海中籌劃,該在哪些地方開新田。第一選擇是在仁淀川對岸,那里有一大片灌木叢,燒荒開墾后就是上好的沿河水田。到時候,為了方便耕種,我們還可以把家也搬過去,這邊的小木屋就鎖起來,作為我和小夏相遇的紀念……

想到這里,我忽然哈哈大笑,原來是這樣這不就是吉良弘伯父家世代居住的格局么看來他們祖祖輩輩都住在那,而且住得非常習慣,直到附近許多鄉鄰都遷走了也不愿意搬離……還有,由吉良弘父親掌管的高知市別產,據說是由祖業發展而來,而他們的祖業就是酢菜。夢境中我在清州開酢菜屋,很大程度上是受了吉良弘家祖業的啟發

原來,吉良弘的先祖,就是我和小夏啊……難怪我和他見面時,都有非常熟悉的感覺,然后很快就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想想有這樣的后嗣,還真是不錯的,雖然他把紀念我落戶的祭禮當作玩樂……但是話說回來,如果沒有他這番玩樂,我還來不了這個時代,而這一脈的“吉良家”也不可能出現了。

只是不知道,他丟了祖傳的名刀,朋友也忽然失蹤,會不會非常為難?不過,大陸游客在日本“失蹤”,這樣的事情并不少,僅僅是2002年兩國邦交正常化三十周年交流團內,就有50余人先后“失蹤”,風俗如此,吉良弘想必不會受到太多責難。唯一可慮的是海月,他伯父吉良宣范估計會大發雷霆,好在他是吉良家唯一的“少主”,而且日本早已廢除了切腹謝罪的習慣,倒也沒有什么大礙。

想到這些,我笑得更加開心了。緣分這東西,實在是無比的奇妙啊……

“殿下笑得如此高興,這是為什么呢?”小夏從我懷里揚起臉來,非常疑惑的問我。

“因為我知道怎么持家了啊”我笑著捏了捏小夏的鼻子,“我準備做三件事。第一件是在對岸開新田,然后遷到河對岸去;第二件事是撰寫《吉良物語》,將土佐名門吉良家的事跡流傳到后世……”

“那么第三件呢?是娶我嗎?”小夏連忙追問道。

“娶你那是當然的了……但我說得第三件事,是等到國內穩定后,我的緝令取消了,就去城里開一間酢菜屋。到那時,我們的日子應該會比一般的武士還強很多吧”

“殿下會做酢菜?真的會做?”小夏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當然了,”我笑著點了點頭,“難道你不相信嗎?”

小夏認真的看了我幾眼,再次把頭埋進我的懷中。

“相信,當然相信,”她呢喃著說道,“小夏的殿下,是全天下最厲害的人啊”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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