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生活顧問第二百零一章 賣菜的素娘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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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賣菜的素娘


更新時間:0001年01月01日  作者:阿昧  分類: 歷史時空 | 阿昧 | 南宋生活顧問 
小圓也是被程三娘鬧騰的,竟沒有想起仿生花作坊的事兒來,直到他們回了泉州,宅子賣給了牙人,她才記起,程四娘還沒著落呢,總不能還像以前一樣嬌養在家里,遂使了人去打聽。

去的人還沒回來,阿繡先來了,稟道:“少夫人,丁姨娘總不能一直關在柴房,送到莊上去做農活罷。”小圓慢慢摸著鑲在袖口的皮毛,將蕊娘喚了進來,問她道:“丁姨娘險些將你四姑姑賣掉的事體,你也是曉得的,你認為該如何處罰她?”蕊娘翹了嘴巴:“四姑姑也不好,借了我的錢不還。”小圓笑道:“待她做活兒賺了錢,你向她討去。”蕊娘高興起來,問道:“丁姨娘是妾呀?”小圓點頭:“是你祖父的妾。”蕊娘想也沒想就輕松回答了她先前的問題:“既是妾,不怪了,就賣掉。”

小圓笑起來,向阿繡道:“原來是我糊涂了,還不如孩子明白。”阿繡會意,出門尋了人牙子,將丁姨娘賣作了一個老媽子。

小圓有意讓蕊娘學著點,便取了個小算盤讓她坐到旁邊撥,一起等著打探消息的人回來。不多時,有人來回報,稱,程三娘的宅子雖空了,但仿生花作坊還在原處,牙人天天來催他們搬地方,但薛家大嫂二嫂卻無錢拿出來另租場所。

小圓微微頷首,原來是交與了薛家兩位娘子,三年前薛家分家,那二位沒從陳姨娘處撈到好處,如今連房子都買不起,哪有錢辦作坊。她吩咐阿彩道:“去問問薛家大嫂二嫂賣不賣作坊,價錢幾何。”

阿彩領命而去,不料薛家那兩位娘子,把對陳姨娘的怨恨轉嫁到小圓身上,將價錢抬得高高的,一副我就是要宰你的嘴臉。小圓聽說了情況,笑道:“錢再多也不能被人宰一刀,她們既然沒有誠意要賣,也只得罷了,我另開一家。”

程三娘仿生花作坊的經營模式,還是程慕天教與的呢,小圓要再開一個,真是再簡單不過。她將阿繡喚來,把她現領的差事交與旁人,任她做了作坊管事,教她如何進貨,如何銷賣,如何雇人。

阿繡原本就替她管過生意的人,一點就通,按著她的吩咐,準備將最后一道院子隔斷一半,對外另開一個門,用作做花的場地。她想著程四娘還在最后一進院子住,就稟明了小圓,讓她挪出去幾天,待院墻砌好了再搬回來。

程四娘重回程家后,輕易不敢出房門,這次借了搬屋子的機會,悄悄尋人打聽丁姨娘的下落。丁姨娘被賣的事,小圓并未叮囑要瞞著,被問的婆子便照實回了她。程四娘聽了這消息,險些暈過去,死死抵住夾道的墻壁才站穩了。她跟著錢夫人住時,要不是丁姨娘護著,早就被折磨死了;那個辛苦生她,護全了她性命的生母,居然被賣掉了!她突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發黑,身子發軟,那婆子見她神色不對,忙上前扶了她,欲送去房里。

程四娘卻強撐著道:“送我去嫂嫂那里,我要,我姨娘究竟被賣去了何處。”那婆子心道,賣人不都是一樣,天南地北,憑各人運氣,她怕把程四娘氣出個好歹來,不敢講出口,只好照了她的吩咐,將她扶到小圓跟前。

小圓正在聽阿繡講紡生花作坊的事體,并未朝她這邊看,她如今不敢造次,再心有不滿,也只能等著。小丫頭捧了一盞茶放到小幾上,輕聲道了個“請”字。程四娘摸了摸盞壁,觸手光滑,乃是個上等精品建窯黑釉兔毫盞,端起來淺啜一口,芳香濃郁,卻是她從未喝過的品種。她見小圓忙碌,有心從阿彩這里套話,便問她這茶的名字。

阿彩不答她的話,卻取了張茶方,念道:“孩兒茶末和茶各一兩,檀香一錢二分、白豆蔻一錢半勞動力、麝香一分、砂仁五錢、沉香兩分半,冰片四分,再加甘草膏與糯米糊調和成茶餅。”程四娘納悶道:“我不過問個茶名,你念這一串子作甚?”阿彩道:“這是香茶,少夫人費了不少功夫,才尋了個點茶高手來,調了這一盞子茶。”

程四娘奇道:“嫂嫂不是不吃這樣的茶的?”阿彩道:“哪里是少夫人要呼,這是特特為四娘子準備的。少夫人說了,四娘子將來去了婆家,少不得要隨婆母的口味,吃古方調和的茶水,不如現在就吃起來,免得到時候口味難調。”

程四娘望著手中的茶水,喃喃道:“嫂嫂……想得如此周到……”她一口一口將茶水飲盡,待到小圓忙完,問她所來何事時,她已不想提丁姨娘一事,起身行禮辭了去。

小圓詫異道:“特特跑來等了我這一會子,怎地不說話就走了?”阿彩微微笑道:“大概是想念少夫人了,過來看看。”小圓自然不相信這個說辭,但也未再追問。

幾日后,院墻砌好,仿生花作坊開了起來,薛大嫂薛二嫂的那個作坊,搬到了一個偏僻的位置,也還在繼續經營,但小圓沒有手軟,仗著本錢雄厚,支支花都賣得比她們便宜,沒出半個月就擠垮了她們,從此壟斷了小半個花鋪的供貨渠道。她做這一切時,都將蕊娘帶在身邊,也不管她看不看得懂、聽不聽得懂,時常問她幾句,點撥她幾下。

待到一切進入正軌,蕊娘繼續上她的富家小娘子培訓課程,程四娘開始進作坊做活。她是手巧的人,學起做仿生花來并不難,難的是要成日坐在桌子跟前,只有吃飯睡覺上茅廁才能歇息片刻,而且作坊實行的是計件制,超過限額有獎,完不成就只能領一半的工錢。她本來只抱著學習的態度,沒將那幾個工錢放在心上,不料自從進了作坊,小圓就斷了她的月錢。頭一個月下來,她只賺了一半的工錢,窮到連胭脂水粉都買不起,她去找小圓哭訴,小圓卻稱,做活兒的婦人,不興涂脂抹粉。她哭哭啼啼又做了半個月的工,漸漸習慣起來,早上天不亮就起床,拿涼水抹幾把臉,簡單梳個發髻去作坊,中午就與其他雇工吃一樣的飯菜,一直忙到天黑才落屋。

轉眼要過年,山里送了羊肉和筍子過來,小圓憐惜她吃了一個多月的苦,便使人喚了她來,一同吃個飯。蕊娘還惦記著找她討錢,低頭看到她指間的薄繭,想了想,沒有吱聲。程慕天夾了一些塊薄如紙的羊肉到火鍋里涮了,沾了醬料放到蕊娘碗里,輕聲催促:“快些吃,吃完爹爹帶你上街辦年貨。”小圓碰了他一下,朝兩個兒子努努嘴,程慕天又燙了一塊肉,夾到她碗里,道:“男兒頂天立地,還消我夾菜?”小圓正欲反駁,午哥已將一塊肉放到程慕天碗里,道:“哪敢勞動爹,該我孝敬你才是。”說著又給小圓夾了一塊。程慕天和小圓相視而笑,這個大兒最皮,卻也最討人喜歡。

程四娘端著碗默默吃著,覺著自己是個局外人,突然聽得小圓一聲問詢:“就要過年了,吃罷飯,四娘子過年挑幾塊料子,叫針線房與你做兩套新衣。”程四娘問道:“可是要從我的工錢里扣?”小圓本沒這個想法,聽她這一說,再細細一思量,便點了點頭,道:“也不為難你,預支下個月的錢罷。”程四娘掂量了又掂量,搖頭道:“我的舊衣裳還沒穿遍哩,不消再做,多謝嫂嫂費心。”

程慕天贊道:“這才是小門小戶過日子的樣子,將來嫁入尋常人家,好討公婆喜歡。”程四娘無意得了哥哥的夸獎,驚喜沖淡了沒新衣穿的傷感,覺得碗中的飯格外香甜起來。

小圓看著她勾起的唇角,若有所悟,一樣東西,給與的多了,得到的太容易了,反而不被珍惜,就像程慕天這偶然才得一見的贊揚,片刻讓她喜悅起來,若換掉了她去講,定然沒有這效果。

飯畢,程四娘惦記著做工,趕去了仿生花作坊,小圓帶著三個孩子回房,與他們一人挑了兩塊料子,又喚針線房娘子來量尺寸。孩子們急著隨程慕天去辦年貨,好容易耐著性子讓針線房娘子忙完,一個個拔腿就朝外跑。

午哥跑得最快,率先出了大門,大走了兩步,便見三丈開外蹲著個女孩兒,一身粗布衣裳補丁摞補丁,臉上凍得紅紅的,隱約還能瞧見用頭發遮住的凍瘡。辰哥緊隨其后出來,見他看得專注,問道:“哥哥瞧甚么呢?”午哥指了那女孩兒與她看,問道:“你看她像不像素娘?”他們去年秋收時才去過莊上,辰哥瞧了幾眼,也認了出來,點頭道:“可不就是她,怎地跑到咱們家門口賣菜來了,讓娘看見,又要罵你。”午哥捶了他一拳,道:“她賣她的菜,娘為何要罵我?倒是你念念不忘千千,讓娘曉得,揍你個皮開肉綻。”

素娘聽到了他們的聲音,朝這邊望了望,驚喜喚道:“午哥?”午哥摸了摸鼻子,走過去道:“去門房烤烤火罷。”

素娘“哎”了一聲,半躬起身子,欲去背那個比她人還高的菜筐子,試了幾下,卻沒背起來。午哥忙喚了門上的小廝過來,叫他們把菜搬到廚房去,向素娘道:“你的菜我買了。”喜哥嘴里含著糖,從旁邊鉆出來,數了錢與她,大方道:“不用找了。”

辰哥嫉妒喜哥總吃糖,卻又不壞牙又不長胖,便挑他的刺兒道:“價都不曾問,說不準給少了,還叫別個不用找呢。”喜哥回嘴道:“我常跟著我娘買菜的,自然曉得價錢,只有多的,沒有少的。”這兩人開始斗嘴,一路斗到了車上去,單把午哥和素娘留在了原地。

程慕天抱著蕊娘出來,見到這情景,想出賣喚午哥,又想看看他如何行事,便將蕊娘送上車,叮囑孩子們別吵鬧,自己則悄悄走到一株樹后,躲著偷聽。

午哥低頭,見著了素娘一雙露著腳趾的單鞋,嘆了口氣:“快去烤火罷,叫婆子找雙好鞋與你穿,就說是我吩咐的。”素娘歡喜應了一聲兒,卻沒挪步,只問:“你這是要去哪里?”午哥答道:“去街上隨便轉轉,看看熱鬧。”素娘瞧了瞧那輛大車,垂頭道:“我還沒逛過城里的街……”午哥不經意的皺了皺眉,沒有接口,轉了話題,問道:“從山里到這里,就算快馬加鞭,也得小半天時間呢,你何時來的?”素娘雙臂交叉摟了摟緊,打著哆嗦道:“半夜里趕路,天未亮就蹲在這里了。”午哥又問:“你一個人來的?”素娘落了淚,答道:“我跟家里的老伯一起來的,他說天冷,先去街上吃兩杯……”

午哥明白了,必是楊家派了個老奴帶著素娘來賣菜,那老奴卻欺主,單留了素娘在這里守著,自己溜去喝酒了。半夜趕路,清晨賣菜,穿得又這般單薄,應是很苦罷,他忍不住又嘆氣,問道:“吃飯了不曾?”素娘搖了搖頭:“兩頓沒吃了。”午哥欲喚門上小廝,想了想,還是走進去叫了個婆子出來,讓她領素娘去換身衣裳,吃個飽飯,再送她幾個錢做路費回家——雖然素娘手上有賣菜的錢,但他曉得,那是不能動用的,不然就要的挨楊夫人的打。

他安排好這些,轉身欲走,素娘卻拉住他問道:“午哥,我年年與你做書包,為何不見你用?”午哥掙脫她的手,有些吃驚:“你怎么知道的?”素娘看了他一眼,頗有些哀怨:“去年你們去山里,喜哥與辰哥都這般講……”午哥不好意思說是他嫌那些書包丟人,便敷衍她道:“我爹和弟妹們等我太久了,我得去了,回頭寫信與我罷。”

他這無心之語,卻叫素娘記在了心里,回家到處翻找筆墨,寫了一封讓人摸不著頭腦的信來,這是后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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