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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七十一章 各人自有各人局 (完)


更新時間:0001年01月01日  作者:未潔若明  分類: 古代言情 | 未潔若明 | 當嫁 
第兩百七十一章各人自有各人局(完)

“或許……或許這是逃不開的宿命。”丁鳳寅凄笑,將丁姀推離自己,“快走……我縱然對不起那么多人,可我眼下獨獨不想對不起這個人。我已欠他太多,就讓我還了這孽債吧……”旁邊的木桌燒斷了腿,轟然倒下,將那兩人埋于火中。

好好的林子為何著火?丁姀心涼。難道是他們二人挑了此處殉情?不容多想,她已不得不離開竹林,逆著煙霧摸索至獨院。

幸而獨院的圍墻高,火一時過不來。可糟也就糟在這圍墻上,若多的煙霧滾滾都聚集在圍墻四周,慢慢壓向房屋。丁姀到得時候,那院子半邊天竟是烏壓壓的,看不清任何。

屋里有人呼救,她循聲跑去,聽出是重錦的聲音,便立刻道:“重錦……咳咳……快,快那水弄濕被子,將門窗的縫隙都堵住……”

“嗚嗚嗚……小姐,三太太她,三太太她……嗚嗚嗚……”重錦哽咽。

丁姀忍不住淚濕,摸到屋門閃了進去。只見朦朧的霧靄似地,三老爺靜靜坐在床邊,三太太則躺地極靜。唯一一個不相干的晴兒似乎也不大好,捂住肚子奄奄一息的模樣。

她立刻拎起桌上的茶水照著晴兒的面門潑過去,晴兒方才精神一捋:“八小姐?”

“把你的帕子打濕,捂住口鼻。爹,你也是”望向三老爺,他臉上有些呆呆的。一看三老爺顯然是被嚇住,只好自己親自動手,打濕了條薄絹給她。自己則與重錦輪流去提水,淋濕幾條被子,堵住門窗縫隙。

重錦害怕地一個勁兒發顫,連聲問:“八小姐,咱們會死嗎?”

丁姀搖頭:“不知道。不過……外頭的林子很快燒光了,咱們屋子離得還有些距離,興許燒不到。不過這煙才是最惡毒的東西,咱們先躲在這里,等人營救吧。”瀏覽過眾人臉上表情,似乎她這些話并沒有起多少作用。

三老爺才從三太太的驟然猝死中醒過來,頓足道:“你來干什么?一起陪葬么……”

丁姀苦笑。看了看晴兒:“晴兒,你怎么樣?”

晴兒搖頭:“適才……適才吸了兩口煙,胸中憋悶地很。現在好了些……可憐三太太,嗚嗚……”

丁姀別開臉,淚盈于睫。沒想到三太太就這么走了,就連丁鳳寅與趙以復也死了。一下子……三個家似乎支離破碎。

這一切發生地太快,在她還沒有從孩子們嬉戲的喜悅中回過神來之際,就已經發生了。有一句話說得對,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只不過這憂,竟來得如此迅速,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若僥幸活命,見到丁婠,見到大太太等人——她該如何應對?如何解釋緣何丁鳳寅與趙以復會死在一起?

可見那二人這般相處并不是一天兩天的光景,只怕在丁鳳寅前幾年來盛京考試的時候就已經有所關聯了。丁鳳寅與舒季薔交好,這事……晴兒會不會知道?

她一直盯著晴兒瞧,晴兒益發臉紅起來:“八小姐,怎……怎么了?”

“晴兒,你曾說……曾說七爺為了趙二爺才受的傷,將軍,亦是因為趙二爺才將一身血腥帶回舒公府,自此人人見他都膽寒三分。可是卻始終沒說,究竟趙二爺是因為何故……何故需要他二人出手相助?或者……你不必告訴我為了何事,你只告訴我,趙二爺為了誰,才自我幽閉數載?”

晴兒驚惶:“這……這是主子的事,我,我也不太清楚。”

“那你也不必告訴我此人姓甚名誰,我只問你,這人,我可認得?你點頭或者搖頭,且看你的良心。”

“……”晴兒喉中一哽,低下頭,“是,八小姐認得,再認得不過。”

“此人,是否也去過明州?”

“是。”

“此人……嗬,我知道了。”丁姀閉上眼睛。畸形的愛不被世俗所接受,所以一個返鄉甘愿做一個碌碌無為之人,一個則終日閉門幽禁,拒不見人。所以……所以趙大太太才會履行祖父生前定下的親事,為讓這個小兒子能夠睹人思人;也才會接受丁婠,讓其陪伴趙以復。可憐丁婠心心念念想抬頭挺胸做人,卻不想在自己大哥手里栽了這個大跟頭。可憐容小姐一片善心想化解丁容兩家怨憤,卻在新婚燕爾之際得喪夫之痛。

原來,因果,真是兜著圈的東西。

若這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她也罷了。原來自己自從下山之后的平步青云,竟是要在這以后,成為這個家能支撐下去的力量。這樣,她在舒公府里恐怕也沒有軟弱的借口了。

大火熄后,好在幾個人并無性命之憂,不過卻也多多少少受了些傷。大劫過后,有人才想起始終不見丁鳳寅跟趙以復。

這下子全府上上下下統統都找那二人,又聽門房說并未見出去過,容小姐與丁婠的臉都嚇得白了。

丁姀正讓人包扎燙傷之處,忍著眼淚不說出來。直等到收拾廢墟的下人來報,林子那里刨出了兩具燒焦的尸體,眾人方才聯系起來。

大太太一聽兒子女婿都沒了,氣結不已,蹬腿暈死。丁婠一瞬間覺得天塌似地,滑落門檻上一言不發。

這幾家,就這么亂了。直到許久之后才想到要為幾條性命辦身后事。

眾人實在不明白,緣何那二人會死在一塊兒?還粘在了一起。尸體不好分辨,這后事該怎么辦就成了問題。

人死在郎中府,趙大太太固然不罷休。一紙休書就將丁婠回了丁家,整日瘋瘋癲癲,見著丁朗寅偶爾從國子監回來便會認作是丁鳳寅亦或者趙以復。因禍得福,卻與丁妙前仇盡消。

得聞丁婠遭此突變,已然全心禮佛的丁妙還是收起了以往的成見,接納丁婠,日日開導她。

什么叫樹倒猢猻散,古人造詞必然有其意味。有和便就有散,天地乾坤含義所在。

丁鳳寅身去一年后,梁云鳳便改嫁,那人,竟就是會試中第,昔日的柳解元。因官賜福州,便隨夫南下去了。

又說趙以復死后,侯府好一陣陰霾。丁妘在其中苦不堪言……趙大太太先前的器重全然不負,那眼里只有一抹恨。仿佛會趁著趙修澤不在,一口將她給生吞活剝了。但并未像丁婠那般打發,實還顧念著這一段婆媳緣分。只這樣慘兮兮地活在侯府中,生不如死。

這當中,最悔不該當初的便是二太太。若從明州離開,安分守己回姑蘇,便與盛京永無瓜葛。可事實卻偏不,貪心欲念害死人,她賠了兩個女兒的一生,也賠了自己侄兒一條命。心中甚是愧疚,也再不阻撓丁妙欲入世而遁的心思了。

大太太也終因自己無能,一度自責。回回想起自己這一生遭遇的,丈夫拋棄妻子,兒子葬身火場,女兒半瘋半顛,心中猶自苦恨。在丁鳳寅入殮不久后服了砒霜撒手離去。

人人的命運都是個蠶繭,想要沖破命運破繭而出,化身華麗,這當中的辛苦不是自己,真的無法體會。若問這些人,最悔何事?那最悔的,便是覬覦得不到的,無視在手中的,嘆息那些,早已失去的。親人、愛人、兄弟、姊妹,骨肉的相連原本應是上天締造的緣分,而有些人卻偏要逆天而行。

不被命運捆縛,只順遂著命運沉浮。在這沉浮里,在浮到至高點的時候輕輕墊腳,這便是飛躍了。

可惜,掙扎在這條河流里的人太多,看不清楚的也太多了。

三太太的去世,讓丁姀守了三年孝,與舒文陽的婚期,也便拖了下來。直到,這三年里,一個容貌稚嫩的姑娘,逐漸蛻變,成了端莊淑良、溫婉大方的女子。丁家有女已長成,只待郎君把頭繩。

老太太對丁家逢變也欣喜不已,不過她因“天合”之說,執念甚深,從沒有打消過要退婚的念頭。即便趙大太太因了趙以復之死而游說她,她也并無動搖。

這日,盛京街頭巷尾縈繞著鞭炮響,一路從郎中府噼里啪啦到舒公府的那兩尊大銅獅尊前。夏枝春草打扮得喜氣洋洋,一個勁兒地朝轎簾里頭告訴丁姀外頭的情況。丁姀頭上沉重的鳳冠,以及與別家姑娘出嫁不同的宮造士女服,外披大紅飛鳳珠披。一路搖搖晃晃地,她的心也跟著起起伏伏。

想起舒公府里還等著自己的一切,她心頭好比吃了個果子,初嘗是甜,卻越吃越苦,不知道吃到最后,到底是甘是苦。

前來迎門的人站了一大堆,有人忽然大叫起來,指著看熱鬧的人群:“晴兒”

一名身著素衣的便抱起正哇哇哇叫的兒子飛奔著離開。

站在門口心情不定的舒季薔驀然震住,循聲望去,漸漸瞇起了眼睛。

“哎……七爺,您去哪兒?新娘子都到啦……”風兒要命地大喊。

舒季薔回眸笑:“今日的主角是文陽,我……我去找個人。”便奔進了擁擠的人海。

轉眼夜黑黢黢地,新房內龍鳳喜燭的火光忽明忽暗,時而“嗶嗶啵啵”地跳動。兩個丫頭守在門外,等得心焦。

一陣晚風拂面,初春的氣息里有著許多花兒的芬芳。遠處游廊垂掛的燈籠蜿蜒地似一條紅蛇。

不一會兒,就聽見一陣推推搡搡的聲音,便是幾個公子哥兒圍著舒文陽過來了。

夏枝跟春草立馬緊住心,將手里頭丁姀交給自己的幾分紅包都攥在手心里。只見舒文陽笑容可掬,在半路里就已經推拒了那些鬧新房的。眾人言笑著離去,他便大步游走過來。

“姑……姑爺……”兩個人緊張地聲音發顫。

里頭丁姀忽而也顫了一下,雙腿夾地緊緊地,不自覺將雙臂收攏,十指交繞著放在膝面。

身旁喜婆拍了拍她的肩:“小姐,不必害怕,姑爺長得十分英俊。”

丁姀苦笑,自己可不擔心舒文陽是個歪瓜裂棗。

只聽“吱嘎”一聲,新郎推門而入。喜婆眉梢一揚:“揭喜帕……喝合巹酒……”最后的程序不疾不徐,卻恍如置身夢境中一般。

等到喜婆都已經走了,夏枝跟春草也已離去,丁姀才有些回過神,臉頰發燙,瞅著舒文陽微微笑。

兩人緣面早在明州,那一面丁姀還小,尚沒脫于稚嫩,而她見到的舒文陽,也是迷迷蒙蒙的。今日揭開這廬山真面目,心里頭那份模糊的印象竟也悄悄重合在了一起。

花好月圓,良辰不待。

舒文陽欣喜地捏起丁姀的下巴,輕輕吻了吻:“不成想你竟已長大了,是個可人兒。”

丁姀心嘆:我是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的。驀然想起一樁事來:“本來,夫君為天我為地,有些事我不便過問。可而今我已嫁到了舒家,有一樁事必要弄個清楚明白。”

舒文陽嘴邊噙著笑:“你說。”

“這家里,是否……還有個人,是我該叫姐姐的?”她目光定定,似乎一切已經了然于胸。早在得知自己是以正室入府的時候,就在心里疑惑,舒文陽不是有妻子嗎?她該如何安置?

“她?”舒文陽笑起來,“你有沒有聽過一個詞,叫平妻。”

平妻者,即擁有與妻子并列的地位,但其實,并非真正的妻子。

她目光閃爍,不覺淡淡一笑。

燭火,倏滅。

又說白日里追尋著晴兒的足跡的舒季薔,一路找到一處鬧中取靜的宅子。門臉上貼著一對門神,手持寶傘怒目圓睜。他正要敲門,一名中年男子便正好開門,兩廂一愕:“你找誰?”

“請問……”

“三姥爺三姥爺,誰呀?”小娃兒坐在院子里的大樹底下,正把玩一只白玉兔。

舒季薔眼前一亮:“我找晴兒”

那娃兒咧開嘴沖他一笑,接著朝屋里喊:“娘……娘……有個叔叔找你……”

舒季薔驀地淚滿眼眶,看著那孩子一時呆了。

這白玉兔,他認得。不是自己送給丁姀的,而是……而是晴兒拿著自己的積蓄,重新叫玉匠琢了一個的。彼時——他也曾許諾,會給她一個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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