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布衣
午夜時分。
銀狐駐地的山谷中，回蕩著陣陣震耳欲聾鑼鼓聲。
“銀狐的兄弟們，起床撒尿嘍！”
“銀狐的兄弟們，吃宵夜嘍！”
“你們放心睡吧，我們不會偷襲你們的！”
“如果偷襲，也不會在你們醒著的時候！”鑼鼓一停下來，四面八方頓時響起一片鬼哭狼嚎之聲。
大賬內，赫爾曼神情悠閑地看著書，似乎完全沒受到外界的影響。
但是，他的兩個得力手下維埃和貝拉，就沒有這份定力了。維埃的黑臉更陰沉了，而貝拉白玉般的臉龐，也因睡眠不足更顯蒼白。盡管他們都一言不發地靠在軟椅上閉目養神，但緊皺的眉頭卻暴露了他們心中的煩躁和憤怒。
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兩天了，這股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敵人，像塊牛皮糖一樣死死地粘在了銀狐的身上。
白天里，他們派出一隊隊騎兵，每隔兩三個小時便手持強駑靠近營地，瘋狂掃射一番后縱馬而去。
銀狐的人都明白，這是敵人的襲擾戰術。可是，就算目的只是襲擾，你特么的能不能稍微敬業點、專業點？那些駑箭的落點敢不敢再近一點？
每當一次望著那些在幾百米外就軟塌塌地從空中落下的駑箭，望著那些撤退時像趕著投胎一樣快的敵人，銀狐的士兵心中都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哥們兒，能不能讓我們配合下，你們這樣唱獨角戲沒意思啊！”
上千米的距離，別說普通的弓箭手，就連托雷這樣的神箭手，拿這群人也沒有辦法。
到了夜晚，這群人似乎就興奮了起來，玩的花樣也多了。
他們從山坡上推下巨石，石頭一路呼嘯而下，帶起隆隆響聲，像整座山就要塌了一樣！即使這些石頭滾不到他們希望的地方，但仍然砸得人膽戰心驚的。
他們圍著營地四處放火，弄得漫山遍火光沖天，形同白晝。好吧，你可以放火，可以讓白天繼續，可是你特么的放火時，能不能別那么缺德，往火里猛扔牛糞、馬糞、驢糞什么的？山谷里可是有人宿營啊，公德心哪去了？
這群人，就像舞臺上的小丑，雖然觀眾不賣賬，仍然自顧自地表演著。這群人，是一群大腦失控的瘋子，他們完全不按照正常人的思路行事。
“這樣一支無恥、無賴、無聊的三無部隊，不知道是哪個混蛋帶出來的。”貝拉在銀狐第一次被騷擾后，望著遠去的騎兵，這樣評價到。
但是，三無部隊，終究還是部隊，偶爾也能擊中對手的軟肋。訓練素養很高的銀狐士兵，雖然藐視這些敵人，但是每天他們襲來時，都會本能地進入臨戰狀態，神經頓時繃得緊緊的。刀口舔血的生活，讓他們變得格外小心，因為任何細節的失誤，都可能招致毀滅性的打擊。誰有能保證，如果他們全無戒備時，這三無部隊，會不會瞬間露出猙獰的面孔，然后撲上來狠狠地咬自己一口呢？
反復堅挺，卻又無法進入，后果是很嚴重的，甚至能引起導致功能性障礙的出現。在這種折騰中，再加上每晚都睡不好覺，銀狐的官兵漸漸變得急躁、煩悶，甚至開始露出一絲疲態。
為什么我們不沖出去，消滅了他們？團長為什么遲遲不下達戰斗命令呢？許多人心中都困惑了。
赫爾曼終于放下了書。
眼下這種情況，他是看不進去的，因為眼前的敵人，讓他第一次在作決定時左右為難了。
果斷出擊？敵人肯定會毫不猶豫轉身就跑，那時追還是不追呢？如果追，敵人肯定會跑，拖著自己進入早已挖好的陷阱，成功完成襲擾的目的。如果不追，它一定會調頭再來，繼續糾纏。
果斷撤退？一個發臭的誘餌，就把銀狐嚇跑了，這種事情會讓人笑掉牙齒，也會成為士兵們心中的陰影。當然，他也可以選擇種種理由輕易說服士兵，但他說服不了自己。因為他知道，在這只部隊身后，有一雙眼睛在死死盯著他，等著看他的笑話。
“維埃，你是不是感覺很郁悶？”他問道。
維埃坐起身，嘆道：“團長，這坨屎，要是糊在身上了，還可以擦掉，擦不掉還可以把衣服脫來丟了。可是，它就貼著你，在你的身邊一直飄來飄去，真是讓人惡心啊！”
“而且，你還感覺，它飄著飄著，你一疏忽，就直接砸到臉上了，對不對？”赫爾曼笑道。
貝拉聞言也直起了身子，絕曼的上圍頓顯無遺。
她咬著唇思索了片刻，說道：“團長，不知道為什么，我潛意識里覺得這個對手很危險。”
“女人的直覺往往很靈。”赫爾曼輕嘆道，“我們很可能遇上了生平最強勁的對手。目前，至少有一點他成功了。”
維埃訝然道：“就這樣折騰幾下，就成功了？”
“眼下騷擾我們的這支部隊，戰斗力可以說很弱。這是別人的誘餌，大家都知道。我如果吞下，就是愚蠢，可是如果不吞，就得撤退，相當于認輸。所以，我很為難。”赫爾曼嘆道。
“為什么撤退，就等于認輸呢？”維埃不明白。
“因為托雷那一箭射出去時，我和神鷹首領的較量就已經展開了。”赫爾曼嘆道。
天才，常常被人比喻為天空中偶然劃過的流星，他們一旦相遇，就會碰撞出耀眼的光芒。
赫爾曼率銀狐轉戰于大陸各地，憑著出色的智謀，贏得了一場場漂亮的勝利。但是，他的內心是極度孤單、寂寞的。出身，決定了他無法登上更高的政治舞臺，他的才華，也漸漸在會在流浪中埋沒。也許直到他老去的那一天，他仍然無法引領蒙族的勇士們找到心中的家園。
既然如此，能遇上如此強大的對手，那又何妨放手一戰？
眼前的一切，不過都是些煙幕。他相信對手很快就會再次出手，那將是他作出最后決定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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