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唐恩一行人，在守城士兵莫名其妙的目光中，灰溜溜得出了城門。
到了幾里外，唐恩率先拿掉蓋住大半面容的帽子，長嘆感慨：“我現在終于知道紫伊為什么一直待在雄關城不出來了，這特么簡直就是國寶熊貓待遇嘛。”
“國寶……熊貓？”稍愕然，大概也是習慣了唐恩口中經常冒出來的陌生詞匯，弗雷并沒有在意，撤掉包裹頭上的布條，郁悶苦笑：“明明是你做得事情，為什么最后一定要蓋我頭上？”
唐恩聞言賠笑：“哈哈，現在情況特殊，你就再挨一段時間。”他這是要去和塞斯曼死磕的，自然越少人關注越好。
弗雷搖頭無言，他們現在是橫穿紫辰軍團防區，向蒼炎防區那里挺進。隊伍現在有二百來號人，不夠一個營級編制。不過丹尼爾已經下過命令，讓他們直接到地頭補充灰衣軍的零散長槍兵。后補充的士兵雖然戰斗力差點，但戰場就是如此，老兵帶新兵，差距其實也不大。
趕路是枯燥的，躲著趕路更是悲劇。所以讓我們將視線先行移開，移向后方……
同樣是清晨初開的城門，米修一行數十人原本打算與這里的平民、行商同時進入。不料因為忽然趕到的大隊殘兵，只能先避讓到一邊。
“咦，隊長，這里面有我們灰衣軍的隊伍。”一個灰色空間成員掀開馬車窗簾，眉毛一挑。轉頭對斜躺車廂，閉目養神的米修說道。
米修睜眼微瞇。果然在穿著制式鎧甲的雷霆軍團士兵后面，看到了裝甲樸素的灰衣軍士兵。能看出兩撥人關系一般，盡管是魚貫進入，但前后卻隔著很大一段距離。
眾士兵的士氣都是低靡，只顧著低頭趕路，毫無該有的英武之氣。當然，這也可能與現在的環境有關。這里是風平浪靜的紫辰軍團防區，平民、行商等等眼界頗高。對這些明顯是敗退下來的其他軍團士兵自然看不過眼，所以諸如議論、指指點點、冷嘲熱諷等等是少不了的。聲音不大，但神態是欺騙不了人的。這些士兵不能對這些平民解釋些什么，情緒自然只能低沉。
大約聚集起來一起回歸的緣故，這里的士兵數量著實不少，約莫半個小時后，米修他們才跟著進入城市之中。
沒有停歇。馬車繼續向對面城門走去，療傷當然是靜養效果最好，所以米修他們需得在最短時間趕回曙光城。不久，當馬車穿過城中廣場的時候，已經將那些先進來的士兵遠遠甩在后方。就在這時，
“呃？那不是喬希亞小姐嗎？”窗簾沒有放下。那坐在一側的灰色空間成員再次驚咦了聲，身體前傾，似乎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認錯人自然不大可能，畢竟他們都是經過訓練的專業人士。米修聞言也是訝然，在身邊人幫助下挪到窗邊。順著手臂，見到不遠處的路邊有幾個風塵仆仆的行人。當先那人是名女子。身著灰白長袍，盡管容貌被平頂寬帽遮擋大半，但米修還是能肯定這應該就是熟悉的喬希亞。
也許是感覺到觀察目光，那女子也側頭向這邊看了眼，腳步一頓，微張嘴，神情很是錯愕，正是喬希亞。
“停車！”
嘶……一聲長嘶，疾馳的馬車立刻減速，順著路邊慢慢停下。車門打開，喬希亞正帶人從后方走來，姣好面容即驚且喜：“你們怎么在這里？難道唐……恩？米修你……受傷了？”
來到車邊，喬希亞才發現米修情況不對，臉色蒼白，半躺不躺，明顯一副重傷樣子。
“只是一點小傷。”不在意的輕微搖頭，米修嘴角上揚，笑道，“呵呵，喬希亞小姐，好久不見。恩，是來找老大的嗎？”
“恩，是有些事情要告訴唐……”眉頭微皺，喬希亞上下打量著米修狀況，滿面擔憂，“你的傷勢不輕，怎么弄成這樣子的？治療了嗎？”米修的實力喬希亞是清楚的，灰色空間中除了唐恩，往下數第一個就是他，現在看到米修都受了重傷，自然極為不安。
“呵呵，真的沒事。按照老大的話說就是，恩，零件沒缺，只是肚子被鉆了個小眼。哦，是兩個。”米修與喬希亞早就相識，那時唐恩甚至都沒加入灰衣軍，因此陰柔面龐帶著微笑，聳聳肩，難得幽默道。
“呵呵，這個唐恩……”喬希亞聞言也是忍俊不禁，隨即確定米修傷勢真的不嚴重，只需要花些時間就能調養好，方才安下心來，說著自己來此的原因。
原來在唐恩來前線之前，曾經與喬希亞商量過在這里設立秘密機構的事情，主要目的當然是尋找塞斯曼。喬希亞對此很重視，也知道這事關系重大，越少人經手越好，所以在穩定后方后，索性親自帶人坐鎮前線。
也就在前段時間，喬希亞終于得到關于塞斯曼的消息，但那時蠻人剛好進攻荒野關卡，唐恩正在野外逃亡呢，喬希亞當然聯系不上。好在這幾天弗雷他們的消息驀地爆出，喬希亞是知道唐恩跟著長槍破陣營走的，急急忙忙就趕了過來。
聽到這里，米修眉毛一挑：“是在蒼炎軍團防區？”愣了下，喬希亞訝然說道：“額，不錯，是在蒼炎軍團二軍防區。”
米修之前雖然昏迷，但后來也從大衛口中知道托內斯的事情，清楚唐恩老大現在大致已經確定塞斯曼的位置。不過喬希亞有著無數眼線，消息無疑更為準確。
苦笑一聲，米修攤手說道：“很遺憾，你來晚了，老大他們應該已經出發前往蒼炎軍團防區了。”
“恩？”喬希亞聞言不禁皺眉。蒼炎軍團防區可不像這里這么太平，每經過一個城鎮都需要浪費不少功夫。她現在就算是趕過去也不可能碰見唐恩。
米修見狀安慰道：“放心，以老大的手段，肯定能鎖定那人的位置……”
“喬喬喬……喬希亞？”
米修話音未落，路中驀地躥出一道身影，抓著喬希亞手臂，神情極為激動：“真得是你，喬希亞，真得是你……”
“呃……博、博格？”喬希亞大驚。下意識就要掙脫手臂，不過隨即看清楚眼前這人后，頓時愕然驚呼。
米修眉頭微皺，這才發現就在他們停車聊天的時候，那之前被甩在后面的大隊士兵已經追了上來，而這健步沖出抓住喬希亞手臂的正是博格。
這等巧遇實在是讓人措手不及，不過巧合中也隱藏著必然。博格也是主動報名加入出征大軍的第一批人員。而且他的級別較高，單獨率領一團兵力。能在這看到他，說明他運氣也是不好，應該也是在荒野之中，或者在荒野附近遭到了蠻人攻擊。
“呃……博格，你的臉……”這時。喬希亞似乎發現了什么，再次失聲驚呼。
因為角度原因，米修也才發現博格那原本俊朗的臉龐，現在竟是被一道長長傷痕覆蓋，從左眼角一直拖到下巴。應該是刀傷無疑。可以看出這傷痕新添不久，外翻的血肉還沒有完全結疤。看起來就像一條趴伏的暗紅大蜈蚣，異常滲人。
喬希亞沒能掙脫開來，博格的神情很是激動，晃動著喬希亞手臂，不斷說道：“太好了，喬希亞，能看到你太好了……你知道嗎？當時蠻人就在我們眼前，士兵死了很多，我也差點死了……不過不要緊，我還沒有輸，下次我一定能夠打贏……喬希亞，你相信我，下次我一定能夠打贏……”
話語顛來倒去，甚至有些語無倫次，此時的博格看來就像是個瘋子，且邊說著，邊張開手臂似乎要擁抱喬希亞。
喬希亞顯然是被博格這異常狀態嚇到了，屈伸手臂招架，眉頭緊鎖：“博格，博格！你冷靜一點……”
“冷靜？喬希亞，我很冷靜……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能打贏？是不是？”
搖頭，“不是。我相信你，你先把手放下。”
“不對，你就是不信，你寧愿相信那該死的唐恩，也不相信我，對不對……”
歇斯底里的怒吼，“不過他一定死了，哈哈，他絕對死了……”
一聲清脆巴掌后，場面瞬間寂靜下來。
喬希亞抬著手掌愣住了，捂著臉的博格也是呆住。一旁的米修稍怔，隨即聳聳肩，嘴角不禁上揚。
巴掌是喬希亞打得，不過那是在招架博格胡亂揮舞的手臂中，無意識下揮打中的。
“你打我？你打我！好、好、好……”
“呃，博格，我不是……”
“你打我！”驀地一聲暴喝，放下手掌，博格臉龐清晰烙著五指紅印，神情扭曲，臉上的蜈蚣也是隨之扭動，似乎活了過來，“你不喜歡我，從先開始你就不喜歡我……”
喬希亞聞言臉色不禁微暗：“博格，不要說這些，你冷靜一點。”
“我很冷靜！”大力揮著手臂，將喬希亞都帶退幾步，之前的激動神色瞬間轉為神經質似的冷俊諷刺，“我毀容了，你再也不用喜歡我，你可以毫無壓力的去向那雜碎唐恩投懷送抱，哈哈，你滿意了？你終于滿意了……”
“博格你……”
“一出鬧劇，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看到這里，米修眼睛微瞇，搖了搖頭，向身旁幾個灰色空間成員揮手寒聲道：“丟到大街上去，讓他好好冷靜冷靜！”
“是！”旁邊幾個灰色空間成員聽著博格不斷辱罵唐恩老大，心中早就不滿，聞言立刻下車圍向博格。
博格實力是不低的，盡管醉心于戰術指揮，但良好的出身還是讓他有著中級武者高階的斗氣實力。但他現在的狀態明顯不對，眼中除了喬希亞之外再無外人。
咔咔，“啊……”
幾個簡單關節技。兩個灰色空間成員一左一右迅速將博格擒下，隨即手臂微沉。默契的將博格兩條手臂卸掉。聽著慘叫聲，一個灰色空間成員嘴角泛出冷笑，低頭輕聲道，“老大的女人也是你能碰的？滾回去吧你！”
話落，兩人手臂一抬，博格立刻被扔出幾丈開外，直接滾到道路中央，一排士兵的腳下。
砰……
“團長！”“團長……”
驚呼聲不斷響起。幾十個士兵快速圍了過來將博格從地上扶起。到了這時候，博格終于漸漸回過神來。其實博格之所以在之前表現的那么瘋癲，還是因為戰敗與毀容的關系。
博格的戰術指揮水平毋庸置疑，能得到歐蒙老元帥的欣賞，并放心讓他獨自率領一團征戰前線，無疑已經證明這點。不過可惜他對于蠻人的認識還是太淺，盡管心中已有估量。但當真正面對蠻人瘋狂撲擊時，戰術層面的東西被削減至最弱，他率領的一團士兵最終還是潰敗下來。不過這結果也是必然的，畢竟現在雷霆軍團的時局就是如此，他能夠率領退下來的士兵成功擺脫蠻人追擊，并退入紫辰軍團防區已經很了不起。
但遺憾的是問題就出在擺脫上。他還是低估了蠻人攻擊時的瘋狂，最終導致在擺脫追擊時臉上被個瀕死蠻人劃了一刀……如果說對于戰敗的事情，博格雖然心有不甘，但還能接受的話，那這突如其來的毀容就讓他有些懵了。
博格不是女人。本不該如此在意容貌。但在他想追喬希亞，而最大的競爭對手是唐恩時。這問題就尤為關鍵了。論實力，不管承不承認，唐恩甩他幾條街是事實。論戰術，好吧，唐恩不懂戰術，但他麾下的灰色空間團隊卻能癱瘓一個團……想來想去，博格最后發現自己現在唯一能勝過唐恩的，竟然只有容貌！不用說，這點是毫無疑問的，唐恩那張大眾臉最多只能說不丑，與豐神俊朗那完全是搭不上邊的。
但現在，就是這唯一的優勢，竟然也都失去了……當然，如果給博格一點時間，他還是能從這陰影中走出來的。畢竟臉上有疤痕雖然有損俊朗，但對于戰場男兒來說，卻也是一枚再榮譽不過的勛章。而且，鐵血男人也是有很大一片市場的嘛。但可惜命運實在無常，偏偏就是在這時候，讓情緒低落的博格撞見了喬希亞……
回過神后，一抬頭，博格這時才發現一旁面色冷然，安坐車廂的米修。
“米修！”博格當然認識這個唐恩左臂右膀的人物，神情瞬間變得猙獰，起身推開手下士兵，轉頭四顧，“唐恩呢？你給我出來，有種出來，出來……”
“別喊了。”米修斜瞥一眼，嘴角泛出諷刺笑容：“嗤，不過就是個失敗者，現在倒裝起氣概來了。你覺得老大如果真在這的話，你現在還能站得起來嗎？”
“放屁！”一貫以溫良謙恭示人的博格完全撕開偽裝，眼中寒芒閃爍，“好，既然唐恩不敢出來，那就別怪我拿你開刀！”
揮舞手臂，“來人，殺……毆打上級軍官，給我擒下他！”好在博格還殘存著一絲理智，硬生生將那殺字憋了回去。軍隊內斗是大忌，這個毫無疑問，但找個借口擒下對方還是沒問題的。當然，等真正落到手里，那結果就難說了。
“博格，你敢！”喬希亞聞言臉色瞬間冷若冰霜，急聲喝道。
剛才那巴掌算是將博格心中的希望徹底扇掉，看了喬希亞一眼，停頓半秒，隨即撇過頭去，“動手！”
街上行進的大隊士兵早在博格被扔回來的時候已經停下，不過這里大多是雷霆軍團的士兵，他們看著灰衣軍人內斗，自然不可能上前拉架，反而是饒有興致的聚在一旁圍觀。
聽得命令，博格手下那幾百士兵不由面面相覷，就算他們不認識米修，那也一定認識喬希亞，自然有些遲疑。
此時喬希亞也知道博格是瘋了，根本聽不進去話。而這里有大幾百個士兵，米修還受了傷，根本不可能躲得過去……想到這里，喬希亞面色沉肅，環視一圈士兵：“你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灰衣軍打灰衣軍，自己人自相殘殺……”
話音未落，博格直接暴喝打斷：“還愣著干什么，給我動手！動手！”
軍令如山倒，士兵服從上級命令是天職。喬希亞雖然在灰衣軍中的名聲很大，但那畢竟不是軍隊系統的，而且地位也沒到首領、部長這一級別。這些士兵聞言只能舉起兵器，慢慢包圍上來。
“你們……”
“喬希亞小姐！”就在喬希亞氣急欲上前與博格對峙時，一個灰色空間成員拉住了她。隨即就見米修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蓋著的毛毯，面色譏諷的看著博格：“呵呵，我常聽老大講一句話，覺得很有道理。恩，今天就送給你……不作死就不會死！”
微瞇眼，直接看向圍聚在一旁的雷霆軍團士兵，沉聲說道：“我們是長槍破陣營弗雷手下傷兵，還請諸位施以援手，拿下這瘋子！”
話落，周圍驀地一靜。下一刻，一片嘩然。
“呃……你說什么？”
“弗、弗雷隊長？”
“長槍破陣營……雷槍破陣隊……”
咣咣咣，兵刃出鞘聲此起彼伏。
“我草！兄弟們，操家伙！”
“竟然是弗雷隊長的兵，娘的，這個場子必須得幫！”
“瞎了你的狗眼了，弗雷隊長的人你也敢惹。給我打，出了什么問題算老子的……”
緊張時放松自己，煩惱時安慰自己，開心時別忘了祝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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