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玨抱著寧小蕓來到餐桌之前,將她穩穩地放到椅子上,寧母偷偷地回頭望了一眼,見兩個人分開,這樣叫丈夫一起過去吃飯。
吃飯前,少不得再客氣幾句,然后再動筷。
寧母在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女兒的臉上帶有淚痕,但估計很可能是喜極而泣,便沒有尋問。可當吃飯的時候,她卻漸漸意識到,氣氛有點不對。不管是丈夫也好,還是女兒也罷,就連準女婿,三個人都只是悶聲吃飯,誰也不說話。
桌上有酒,寧國棟和高玨都倒了一杯,高玨作為晚輩,肯定是要先舉杯敬寧國棟的,但也只是象征性地喝上一口,沒有說什么話。
是丈夫讓女兒一定要把高玨請到家里吃飯的,這是怎么回事呀,老的不說話,小的也不怎么說話。
沒有辦法,寧母只好說道:“高玨呀,列山現在的變化可真大呀,這才多久,就成了明星鎮。要不是家里的事,我還真想去瞧瞧。對了,最近是不是很忙呀。”
氣氛這般尷尬,她只能沒話找話,打破凝重的氣氛。
“阿姨,您要是來的話,我一定盛情招待,讓您高興而來,滿意而歸。說真的,列山那邊,實在太很忙,有的時候,周末都得加班……”人家主動說話,高玨也不能不回答,象征性地意思意思。
就這樣,兩個人時不時地嘮些沒有營養的嗑,勉強倒是氣氛緩和了一些。晚宴草草結束,高玨起身想要告辭,沒有想到,寧國棟終于開口,說了句有營養的話,“高玨,到我書房來一趟,我幾句話,想和你說。”
“好。”高玨點點頭。
兩個人先后進到寧國棟的書房。書房的陳設,很是簡單,兩個書柜。一張寫字臺,一把椅子,兩張沙發,還有一個茶幾。就這么些東西。墻壁上,有一幅字,是寧國棟親筆寫的,四個字——“韜光養晦”。剛柔并濟,蒼勁中帶著一股書卷氣。
把門關上。寧國棟示意高玨在沙發上坐下。而他自己,則是坐在寫字臺旁邊的椅子上。
高玨沒有開口說話,心中只是揣測著,寧國棟找自己來的用意。
“高玨,我的女兒喜歡你,她對你的情意,想來你也知道吧。”寧國棟突然開門見山地說道。
“這個……我知道……”高玨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說道。隨即。他又馬上說道:“可是。寧書記,我已經有女朋友了,或許用不了多久,我們兩個就會結婚。”
“是閆冰吧,我已經聽說了。”寧國棟沉聲說道。
高玨沒有接茬,心中暗說。你既然已經知道,為什么還要多此一問。
“高玨。你現在不用稱呼我寧書記,我此刻是以一個父親的身份。和你說話。”寧國棟說到這,略微沉吟片刻,又道:“小蕓是我的女兒,是我唯一的女兒,從小到大,都是我的掌上明珠。我寵著她,疼愛她,我們父女倆的關系,也一直很好。可是,大年三十的晚上,她竟然能夠為了你,頂撞我,這是第一次呀……”
寧國棟無奈地搖了搖頭,接著說道:“由此可見,她是多么的在乎你,多么的愛你。初三那天,你到我們家拜年,按理說,初四那天,應該她到你們家回拜的,可是,我沒有讓她去。因為,她喜歡你,我就要為你考慮,你和肖毅同在列山鎮,他喜歡小蕓,而他的叔叔,又是肖振寬。如果他因為這件事,心中吃醋,誰也不敢保證,他不會為難你。或許因為她沒有去的緣故,會讓你,會讓你的父母,心情不是很好,胡思亂想,在這里,我向你道歉。”
“寧書記……這……這是您的一番好意,是為了我好,怎么能向我道歉呢。我應該向您道謝才是。這件事,小……寧警官,已經和我說了。您的這份心意,高玨感激不盡。”高玨連忙說道。
“你不用感激我,我是小蕓的父親,與其說是為你,還不如說是為她。我只想讓我的女兒,一輩子開開心心,快快樂樂。高玨呀,你很不錯,在短短的時間內,將列山搞的有聲有色,當初我真的低估你了,還是小蕓有眼光呀。”寧國棟語重心長地說道。
“多謝寧書記夸獎。”高玨說道。
“小蕓為了你,付出了很多,這些,你都知道。她去將軍山傷了腳,留下了很深的疤痕,別看她嘴里總是說,習武之人,少不得磕磕碰碰,但她對自己的外表,還是十分在乎的,這個疤痕,給她的心靈,造成了很大的創傷。如果說,誰能將這個創傷撫平,那就只有你了。你說心里說,若論對你的付出,若論對你的愛,小蕓比那位閆姑娘少么”寧國棟真情地說道。
“不少……”高玨點頭答道。
是呀,閆冰家里無權無勢,母親又是個勢利眼,若論在仕途之上的幫助,怕是一點也沒有,以后不幫倒忙,那就不錯了。寧小蕓上次提點過他,如果兩個人能夠在一起,寧國棟自然便會成為他堅實的后盾。若論付出的感情,高玨實在說不上,誰比誰多,誰又比誰少。
“我作為一個父親,我的女兒這么愛你,所以我不能眼瞧著她傷心難過,郁郁寡歡。今天,我請你過來,就是希望你能夠公平地對待小蕓的情感。是,你認識閆姑娘的時候,要比認識小蕓早,可你也說了,小蕓的付出,絕對不比她少。既然是這樣,你一直躲著小蕓,她受傷以來,你都一直沒有關心過來,你覺得這樣對么,你覺得這樣對小蕓公平嗎”寧國棟再次真切地說道。
“我……我對不起寧警官……”高玨無奈地說道。
他真的是無奈,兩個女人,他只能選一個,自己已經和閆冰發生了關系,而且閆冰對他是真情實意,他絕對不能辜負閆冰。
“一句對不起,你就想把我女兒給打發了,一句對不起,就是對我女兒一片真心的回報高玨,這話虧你好意思說出口！”
高玨可以看出,寧國棟怒了,他雖然強行壓制著心中的怒火,但是他牙齒,卻是緊緊咬著,那最后的一句,明顯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我只能選擇一個,我不能辜負閆冰……對于寧警官對我付出的情感,我真的無法接受……”高玨痛苦地說道,他的眼淚,也含到眼圈。他是真的傷心,他知道,自己虧欠寧小蕓的,實在太多太多。
不說別的,如果說初四那天,寧小蕓去了他家,在父母的見證下,二人的關系,基本上就是板上釘釘了,自己想要不同意,那都不行。可就是因為寧小蕓對他的愛,對他的付出,她才沒有去。所以,也錯失了這個板上釘釘的機會。
這是寧小蕓的錯么,不是。這是閆冰的錯么,也不是。或許,誰也沒有錯,只是月老的錯。
“高玨,如果我今天,就一定讓你給我女兒一個交待,你會如何”寧國棟鄭重地問道。
“我……我無法給她任何交待……只能說……不管是何時、何地,寧警官在需要我幫忙的時候,不管我是否有這個能力,我都會義無反顧……”高玨真摯地答道。
“呵……”聽了這話,寧國棟輕蔑地笑了一聲,冷冷地說道:“笑話！我寧國棟的女兒,遇到了麻煩,需要你幫著解決嗎輪得到你幫著解決嗎高玨,你太瞧得起你自己了。說句難聽的,你列山的那點事,你自己還沒辦明白呢,還想著日后幫小蕓……”
“是……我高玨確實能力有限,但是,我能做到的,只要這些了……”高玨傷感地說道。
當他把這句話說完,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寧國棟的話,似乎另有深意。
果然,寧國棟又說道:“高玨,我今天收到一個消息,王天華在黨委碰頭會上提出,打算在列山興建度假村。這個提議,你不要以為,只是鎮里白白地損失金錢,又或是王天華有什么私心。如果你只看到這些,你的目光就實在太短了。不妨告訴你,如果度假村的提議通過,你的仕途,就走到頭了！”
說到最后,寧國棟的聲音,變得極為嚴厲。
度假村的事情,高玨是為了列山出發,認為不切合當前實際。在他心中,以自己的政績,在度假村建成之前,肯定會提拔,到時離開列山,不管度假村是賺錢還是賠錢,都和自己沒什么關系,而且當初,黨委會上,自己也是公開反對的,對自己沒有半點影響。
可是,寧國棟的話,卻是那樣言辭鑿鑿,半點不像是危言聳聽。
“你一定不相信吧,那好吧,就讓我告訴你。眼下,別說是你,就算是李向斌,也未必能夠想到其中的厲害,他現在不過是想磨練一下王天華,試圖讓王天華在列山親手干出來不計后果的政績。甚至,他都沒抱著度假村能夠落成的想法。可是,一旦落成,他就會看清之后的事。簡單點說吧,銀行貸款拿到手,前期不計后果的大力投入,等干的差不多了,馬上將王天華調走,讓你進黨委書記。你只要進了書記,就不可能短時間內調走,誰叫你沒有大樹好乘涼呢。這個爛尾的工程落到你的手里,必然叫你進退兩難,再過一年,北安的班子和固州的班子一換,你就繼續留在那里吧。除非你真的有回天之術,將度假村干成,否則的話,就憑你沒有半個靠山,這個黑鍋,你背定了！”寧國棟直言不諱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