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玨自打看了服裝廠的賬目，胸中就一團火氣。姐妹服裝廠可是他辛辛苦苦，從無到有，一手創建出來的，尤其是傲羽羽絨服這個品牌，更是如同他的孩子一般。沒有想到，自從他走后，服裝廠竟然淪落到這般田地。
他一直壓著火氣，當看到倉庫內積壓的羽絨服之后，他的火氣，又一次沸騰，好不容易才被抑制住。身為一縣之長，就要懂得克制自己的脾氣，該發作的時候，好似排山倒海，不該發作的時候，就要穩如泰山。
現在還沒到發作的時候，畢竟企業經營，市場競爭，有賺有賠。作為縣長，你不能因為一個企業賠了，就大動肝火。而且，賠賺不是關鍵。
采購處是在三樓，可能也是辦公室太多，廠子的人太少，一個采購處，竟然四個辦公室，什么處長辦公室，副處長辦公室，采購處一室，采購處二室。不知道的，還以為服裝廠有多大的規模呢。
來到處長辦公室門前，廠長上前敲門，里面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請進！”
廠長將門打開，只見房間之內，裝潢的也是相當不錯，中間一張老板臺，后面是老板椅。不過，椅子上并沒坐著人。倒是在一旁的沙發上，有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茶幾上，放了個茶盤，一個紫砂壺，六個茶杯。原來，這家伙在玩功夫茶呢。
中年人看到馬光慶進來，也沒站起來，只是咧嘴笑道：“廠長，您怎么來了。嘗嘗我沏的功夫茶。”
馬光慶板著臉，因為在最前面，先是丟給他一個眼色，跟著說道：“高縣長和池縣長、汪主任過來視察。”
中年人連忙起來，笑盈盈地說道：“不知道兩位縣長和汪主任過來，快快請坐，快快請坐……”
說著，沖到門口和高玨幾人握手。
高玨意思了一下，自到沙發上落座。其他人，也都跟著坐下，中年又是一臉笑容，拿起紫砂壺，說道：“高縣長，嘗嘗我的功夫茶……”
“我今天過來，不是來喝茶的，你先坐，我有幾句話想要問你。”高玨冷漠地說道。
“好、好……”他抓了把椅子，在斜側方坐下。
“服裝廠的面料，都是你負責采購？”高玨淡淡地問道。
“是我……”中年男人答道。
“學校校服的面料，也都是你采購的？”高玨問道。
“是。”
“在哪家紡織廠采購的？”
“縣里的永棉紡織廠。”
“多少錢？”
“合三十塊錢一套。”
“這種面料，盛雪那邊多少錢？”高玨再次提出這個問題，說話的同時，一雙眸子，緊緊地注視著對方。
在他凌厲的目光之下，采購處長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小心地說道：“那個……也是一樣吧……”
“什么叫也是一樣吧？你有去咨詢過嗎？怎么還回答的如此模棱兩可啊？”高玨沉聲問道。
“沒有，我是估計的……”采購處長的表情，明顯有點緊張。
“這種事情，也要估計！你這個采購處長，你做什么的？咱們北安縣，總共就兩家紡織廠，你作為服裝廠的采購處長，在進行采購之前，難道不知道做下比較嗎？”。高玨厲聲問道。
“這個……我……”采購處長被高玨問的，一時無言以對。再加上高玨態度嚴厲，直接就讓他慌了神。這種面料多少錢，他自然心中有數，盛雪那邊賣多少錢，他又怎能不清楚。可現在問話的人，那是縣長，他敢胡說八道，也說是三十一套嗎？高縣長去打聽一下，光就一條欺騙縣長，也夠他喝上一壺的。
“你不必這個那個，我看這件事還好辦，咱們把面料拿上，走一趟盛雪紡織廠，不就清楚了。”高玨輕描淡寫地說道。
“啊……”一聽這話，采購處長差點沒嚇得背過氣去。別說他了，馬廠長也嚇得有點哆嗦，汪主任的心都好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了。
高玨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輕輕地哼了一聲，站起身來，向外走去。
高玨他們來的時候，是四個人，高縣長不可能這么多人擠一輛車，所以一共兩輛。他和汪主任坐一輛，池德軍和韓奔一輛。這一回，他也不用馬光慶坐自己的車，讓他與采購處長和池德軍坐一輛車。自己的車，加上韓奔就行。
兩輛車飛馳而去，趕往盛雪紡織廠，到了地方，司機在門衛那里一說，是高縣長大駕光臨，給那門外驚出了一身冷汗，趕緊給廠長打電話，通知出來迎接。
盛雪紡織廠的金廠長，和高玨算是老熟人了，當初還同服裝廠建立了長期合作關系。此刻金廠長聞聽高縣長到來，忙不迭地從辦公內跑出，前來接待。
見面之后，他認得是當初服裝廠的高廠長，同樣也從新聞上看到，當初的高廠長，已經成為北安縣的高縣長。他一臉熱情，緊緊地握住高玨的手，大有一種三生有幸的感覺。
簡單地寒暄一番，金廠長請高玨到他的辦公室就坐，但是高玨告訴他，不必去辦公室，到會議室就行。
隨同高玨前來的這些人，金廠長只認識汪主任一個，其他的，都沒見過。但聽了介紹，也不禁嚇了一跳。他可以想像得到，高玨此次到來，絕不簡單，肯定是有什么事。引領高玨等人進了會議室，上手中間的位置，高玨當仁不讓地坐在那里，其他的人，按職位坐下兩側。
有秘書端來茶水，不過這里，也沒有誰會有心思喝。
“金廠長，你看看這個。”高玨嘴里說著，給韓奔做了個手勢。
韓奔的手里拿著那套校服，以及在服裝廠減下來的一塊校服面料。他把東西，全都交給金廠長。
金廠長小心地接過。他是行家，只需看一眼，就能看出面料的層次。他也不笨，緊跟著，多少也猜出了點高玨此行的用意。“高縣長，您這是……”
“我是想讓你給評定一下，這面料的質地，算是個什么檔次。”高玨淡然地說道。
“在尼龍綢里，算是最差等的。含尼龍纖維極少，也不防水，洗滌之后，還會縮水。”金廠長如實說道。
“在你們廠，這種面料的價格是多少？”高玨又行問道。
“這種檔次的面料，在我們廠的價格是，平均十元錢的面料，可以做一套衣服。不過現貨很少，如果大批購買，需要提議訂貨。”金廠長說道。
“讓人取一塊這種面料過來。”高玨說道。
“好。”金廠長答應一聲，馬上安排秘書，去取面料。
高玨這會，看向采購處長，冷冷地說道：“你聽到了吧，這種面料的價格，做一套衣服，不過是十塊錢。你進貨的價格，怎么就是三十呢？”
“這……永棉紡織廠給我的價格，就是三十呀……”采購處長辯解道。
“他管你要三十，你就一定要三十來買嗎？為什么不打聽一下？你做采購，貨比三家的這種膚淺的道理都不懂嗎？”。高玨冷聲問道。
“我……”采購處長一時間無法解釋，好半天，才想出說辭，“其實，這個……我也是按照合同辦事……當初購買布料的事，是原廠長趙開東全權負責……他和永棉紡織廠簽訂了前期購貨合同……而且……上面的價格，就是三十塊錢一套的價格……”
也是沒有辦法，采購處長將責任，全都推到進了監獄的趙廠長的頭上。
“是嗎？”。高玨的臉上露出冷笑，這功夫，金廠長已經回來坐下，高玨看了他一眼，說道：“金廠長，我記得最早的時候，姐妹服裝廠與你簽訂了長期訂貨合同，這個合同，為什么會終止呢？”
“這個合同倒是沒有終止，可自從您走之后沒多久，廠長換了人，廠子就沒有再到我這里來進貨，我一打聽才知道，是到永棉那邊進了貨。當時我還去服裝廠問過趙廠長，問他憑什么不遵守合同，去別家拿貨，可他卻說，他想到哪進貨，就到哪進貨，和我不發生關系，而且還說，永棉紡織廠的布料，比我這里便宜，當然要到便宜的地方買。我告訴他，永棉的貨，不可能比我這里便宜。他則是說，他說便宜就便宜，我要是不服，愛哪告哪告。我一氣之下，去找了這位汪主任，請她評理，可她說，那是服裝廠自己的事，她不參與。我本想去告，后來一琢磨，人家是政府下面的企業，我去打這個官司，也未必打得贏，便沒有再提。合同現在，還在我的保險箱里鎖著呢。”金廠長顯得很是無奈地說道。
“我知道了。”高玨微微點頭，跟著看向采購處長，說道：“照你的說法，購買這些殘次布料的人，是趙開東了？”
“是。”采購處長連忙點頭。
“馬廠長，是嗎？”。高玨又看向馬光慶。
“是……”馬光慶也趕緊點頭，在他心里，把責任全都推給一個進了監獄的人，那是最好不過了。
“好。既然你們倆都這么說，那我就明白了。”說完，高玨從兜里掏出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是蘭局長嗎？我是高玨……我這里有點事情，涉及到固州監獄里的一個犯人，請你幫我溝通一下，我今天要過去……對了，順便還要帶上一個人，配合調查……這個人是永棉紡織廠的廠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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