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局，我是人事局呂大偉呀。”
人事局干部管理科的辦公室內，呂大偉提著電話，即便另一個的人看不到他的模樣，他的臉上也滿是諂笑。
“是你呀，找我有什么事呀？”電話里傳來王天華的聲音。
“是這樣的，剛剛婦聯送來一份申請，想要把她們下屬的那個服裝廠廠長的級別定為股級。”呂大偉說道。
“這是你們人事局的事，和我有什么關系呀，你們自己看著辦就行。”王天華漫不經心地說道。
“王局，您不會忘了吧，服裝廠的那個廠長，現在可是高玨。眼下省里剛下達年輕干部進修考核的通知，婦聯就整了這么一出，顯然是想讓高玨參加這次考試呀。”呂大偉說道。
“哎呀……”王天華一聽這話，馬上反應過來，夸贊道：“你小子說的是呀，我怎么一時就忘了這茬了。有前途。”
“多謝王局夸獎。對了，您的意思是……”呂大偉小心地說道。
“該怎么辦，還用得著我說么。”王天華直截了當地說道。
“是、是……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把他給我卡住了，以后少不了你的好處。”王天華說道。
“是、是……您放心就是……”
呂大偉掛斷電話，拿著申請，匆匆趕往干部管理科科長辦公室。
科長賈紅文能有五十多歲，見到呂大偉敲門進屋，客氣地說道：“小呂，有什么事嗎？過來坐。”
呂大偉是走王天華的關系進來的，賈紅文哪能不給面子。呂大偉到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單手遞上申請，說道：“賈科長，這是婦聯送來的申請。”
賈紅文接過，大略看了一遍，說道：“姐妹服裝廠現在也有些知名度了，好像那個廠長高玨，還在不久前成了三八紅旗手，這可是唯一的男性三八紅旗手。婦聯想給他這個廠長申請個股級，也沒什么問題。這事就批了吧。”
“科長，我以前就在婦聯，服裝廠的情況，我還是比較了解的，不過幾間民房，湊合成一個廠子，一點規模也沒有不說，和縣里那些股級企業相比，更是天差地別。如果這樣的廠子，也能申請成為股級企業，豈不是任何企業都可以申請了。現在取得了一點成績，也不過是暫時的，誰知道今年、明年怎么樣？萬一到時再賠了，甚至是黃了，豈不顯得咱們的審核太過簡單，半點不負責任。所以，我以為是不是緩上一緩，如果說服裝廠今天繼續盈利，再次取得成績，咱們給他批了，也不遲呀。”呂大偉說道。
賈紅文在人事局干了二十多年，也是精明的主，一聽呂大偉的言辭，便能猜出個大概。這呂大偉以前在婦聯工作，和高玨有什么過節，也猶未可知，現在這件事上卡一下，顯然是有意針對。但呂大偉的話，說的多少有些道理，并不是直接否定，只是卡上一年，并不犯原則性錯誤。
有道是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何必在這種小事上，又為了一個不認識的人，去和王天華抬舉的人爭呢。賈紅文點了點頭，說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就這么批復吧，如果今年繼續盈利，再創佳績，服裝廠廠長可定為股級。”
批復沒用上一天，就送回婦聯。
楊姝婕看到這個批復之后，差點沒氣死，這次考試報名截止到四月三十日，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有心爭取，但人事局給的批示也不無道理，沒有說不給你提，只是你這個廠子才剛剛成立，有待觀察，如果符合，明年就給你批。這種官司，不管到哪，人家都能說出道理。
她無奈地召集全體人員，將情況說了一下，也就散會。自己的私心，她是不方便說的。即便大伙都知道她的意思。
會議結束，高玨的心情難免有些低落，隨同高艷紅等人，返回辦公室。哪怕他一向顯得豁達，但是這次的失落，也是任誰都能看出來的。是呀，這是自己人生中，一次絕對的機會，如果能夠把握，并得以通過，那自己的前途，絕對發生巨大的變化。
曹淑芬見高玨失落，不知為何，自己的心情也不是很好。高玨接二連三地幫助她，這份恩情，她能不記得么。坐在位置上，琢磨了好一會工夫，終于，她站了起來，走出辦公室，前往主任辦公室。
“淑芬，請坐。過來找我，有什么事嗎？”見到曹淑芬突然來到自己的辦公室，楊姝婕很是納悶。
曹淑芬坐到沙發上，咬了咬嘴唇，仿佛是進行最后的內心爭斗。片刻之后，她才說道：“主任……我想……申請下放……”
“申請下放？”聽了這話，楊姝婕更是一愣，問道：“好端端的，為什么申請下放呀？你家里的事，不是已經解決了嗎？”
“我……我……我在婦聯……除了給領導添麻煩……就沒做出過什么貢獻……所以……我想騰出位置……給年輕人……”曹淑芬小心地說道。
“你……”楊姝婕瞬間明白了曹淑芬的意思。曹淑芬這是想把自己組宣科科長的職位讓出來，讓高玨接任，得到這次考試的機會。楊姝婕動容了，她實在沒有想到，高玨會有這樣的魅力，來到婦聯短短半年，就能讓人心甘情愿地為他讓出位置。“淑芬，這件事你可要想清楚了，下放容易，但想要回來，就不是這么容易了。還有，你現在是股級，如果不著急的話，可以給你平調，但要是著急的話，怕是要降級的。”
“主任……我……我想好了……哪怕是降職……我也心甘情愿……”曹淑芬在說出最后的幾個字時，聲音無比堅定。
“那好吧，既然你執意如此，我也不便再勸。這樣，我叫高玨過來，把情況和他說一下，聽聽他的意思怎么樣。”楊姝婕說道。
“不了，這事我不想現在讓他知道，等我下放之后，希望主任您能夠讓他直接接替我的位置，那我就感激不盡。”曹淑芬仍是堅定地說道。
“好，我答應你。”楊姝婕鄭重地說道。
“謝謝主任，我沒有別的事情了，那我……先回去了，只希望下放的事情，能夠快一點，不要耽誤了他。”曹淑芬真切地說道。
“你放心吧。”楊姝婕點頭。
待到曹淑芬離去，楊姝婕深吸了一口氣。她是比任何人都希望高玨能夠得到這次機會的人，可是現在，她不由得捫心自問，“如果我不是主任，只是和曹淑芬的級別一樣，我會不會為了他，放棄現在的職位，申請下放。”
“我一定能，為了他，我什么都能做到。”楊姝婕在心中給出肯定的答案。
隨即，又一個問題，擺在了自己面前，這件事，要不要現在就告訴高玨。
楊姝婕猶豫了，如果高玨現在知道了，他會不會答應。
“不，他絕不會答應的。我了解他的為人，他絕不會為了一己之私，而令他人受到傷害。這件事我絕不能現在告訴他，否則的話，他一定會放棄。”
“我今天不告訴，可他早晚都會知道，當他知道的時候，又會怎么看我。我是為了他，但她會不會認為我是一個自私的女人……”
楊姝婕矛盾了。
“剛剛他的心情很失落，他真的很在乎這次機會。如果他現在就知道這件事，他會怎么抉擇，這種抉擇，一定很痛苦。選擇答應，他會覺得內疚一輩子，選擇放棄，他或許會抱憾終身。好吧，高玨……”楊姝婕落下眼淚，“還是不要讓你抉擇了，惡人都讓我來做好了，哪怕日后你恨我，我也心甘情愿……曹淑芬都能為你做出犧牲，更何況是我……”
曹淑芬回到辦公室，她沒有說一句話，但卻不經意地看了高玨一眼，她在心中默默地念道：“高玨，你幫了大姐這么多，大姐無以為報，能夠為你做的，只有這個了。”
三天后，婦聯發生一件爆炸性新聞，組宣科科長曹淑芬自愿下放到二道溝街道辦事處婦女兒童維權服務站。曹淑芬在離開時，沒有和任何人道別，是不聲不響地離開。大伙得到這個消息時，曹淑芬已經到二道溝上班了。
會議室內，楊姝婕宣布了這件事，聽聞此事，眾人都是一愣，誰也沒有料到，會發生這種事。大伙難免胡亂猜測起來，曹淑芬是自愿走的，還是被楊姝婕逼走的。畢竟，楊姝婕對高玨青睞有加，兩個人或許是親戚，真的為了高玨將曹淑芬逼走，也不是沒有可能。
“曹淑芬是一位好同志，她突然申請下放，是我都沒有預料到的。她走的很急，甚至沒來得及和大伙打招呼，昨天下午，她拜托我，讓我帶她和大伙說一聲對不起……”楊姝婕說這番話時，顯得很是傷感。
會議室內鴉雀無聲，任誰都能猜得出，下一步楊姝婕會說什么。
“組宣科科長的位置，現在空出來了，大家認為，應該由誰來遞補呢？”果然，和大伙預料的一樣，楊姝婕終于說出這句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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