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少強從霍親群的辦公室出來時,正碰上匆匆走來的林嵩。
林嵩臉色不大好看,譚少強和他打招呼,他只是點點頭,便敲門進了房。
“這個譚少強,很多人以為他是奔我來的,真是莫名其妙。聽說,昨天他還去找陸錚了？上躥下跳的,簡直亂彈琴。”被譚少強攪合的心情不怎么好,霍親群拿起煙,胡亂點了一顆。
林嵩怔了下,才知道親群書記對譚少強意見很大,但是,眼前不是討論譚少強的時候,說：“書記,我聽到個消息。”
見林嵩臉色凝重,霍親群挑了挑眉,說：“又是二號院？”
林嵩點點頭,說道：“剛剛聽說,一個小時前,總理辦公室給陸錚打了電話,叫陸錚明天下午去北京,總理想親自聽聽他對烏山發展的思路,我覺得,應該是涉及計劃單列市明確副省級的政策,陸錚接完電話,對二號院的于部說,過幾天政治局會議就會討論副省級城市的問題,快明朗了。”
霍親群眉頭漸漸擰了起來。
林嵩又道：“這次在總理面前闡述咱們烏山發展的思路政策應該挺重要的,能不能上副省級可能也就看這幾問幾答了。”心里不禁有些沮喪,親群書記雖然是一把手,但在中央領導心目中,提起烏山,只怕第一個想到的都是陸錚
霍親群握著煙蒂,久久沒有說話。
中午雖然王玉寶趕了過來,陸錚還是按照原來的安排在明珠大酒店和大老李、白二強共進午餐,只是也叫了王玉寶來這個飯局。
王玉寶倒是挺高興,明顯錚子沒把他當外人。
桌上陸錚叫服務員倒了杯紅酒,笑道：“二叔和李頭都隨意,喝白的。我就這一杯,玉寶你就別沾了,喝點含酒精的飲料你臉色都不對。”
王玉寶笑道：“你要進京面圣了,喝點酒給你慶祝慶祝不行啊？”
說是這么說,王玉寶還是要服務員給倒了茶水,但是他張羅酒的本事不小,要了兩瓶五糧液,擠兌大老李和白二強一人一瓶喝于。
席間聊著天,大老李和白二強漸漸聽出來,陸市長明天要去北京見總理,兩人面面相覷,陸市長的前途越來越光亮了。
當然,上京的事情就王玉寶咋呼的兇,陸市長一直沒說什么。
“二叔,你外面欠了多少賭債？”陸錚突然問白二強。
白二強嚇一跳,小心翼翼說：“當時,當時陸陸續續借了十萬的樣子,可利滾利,他們叫我還三十萬。”
王玉寶不知道怎么回事,皺眉道：“誰啊？外面這些小兔崽子都不長眼睛了。叔,我給你辦,好好治治他們。”雖然眼前這個男人挺猥瑣挺不提氣,但陸錚一直喊他二叔,那自然就是自己人,皇帝還有窮親戚呢,可能是錚子的什么遠親。
陸錚笑著擺手,說：“欠債還錢,但利息不能這么算,如果這么算就是高利貸,違法了,老李,這事你來辦吧,按照當下金融政策允許的最高利率算,該還多少錢還多少錢。”又對白二強道：“二叔,你給李頭打個欠條,以后好好工作,分期付款把錢還給李頭。”
“行,行。”白二強連聲答應著,心里知道,小霜她叔叔這是卡自己呢,其實錢李總未必真的去還,說不定把賭窩連放貸的一窩端。
不過不管怎么說,陸市長對自己真是夠可以了,陸市長是什么人？千萬、億萬富翁也未見得能有榮幸和他吃個飯,簽個字可能就是幾十億的資金流動,就是幾百萬人的生活福祉,卻費心費力的要幫自己戒賭,自己在人眼里,可能屁都不是,還不是看小霜的面子。
唉,只希望小霜學成回國不要忘恩負義,不然老白家可對不起陸市長。
旋即白二強又想到,可能以后自己做什么事都要被這個李總經理管著,又不免苦了臉,但是李總雖然只是陸市長的幫閑,可在烏山地面也是頭面人物了,想來也沒時間經常盯著自己,等這段時間風頭過去,自己還不是吃香喝辣？
想到這里,白二強一掃剛才如喪考妣的頹勢,又來了精神頭,舉杯給陸市長和玉寶書記敬酒。
陸錚幾乎都能想象到他復雜的心路歷程,搖搖頭,這個白二叔,也只能交給大老李調教了。
用過餐,陸錚和王玉寶等人分手,虎子來酒店接了他,旋即驅車直奔常委院。
路上,陸錚笑著問虎子：“和小曲姑娘發展到哪一步了？”
虎子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說：“大概,可能十一結婚,我,我還沒給家里說呢。”
陸錚笑著點點頭,說：“你就得小曲姑娘逼你,屬驢的,不抽你不動彈。
虎子就嘿嘿的笑,確實,兩人現在談婚論嫁,虎子一直很被動,被曲馨茹推著走,甚至有時候他還覺得,是做夢一樣。
陸錚又問道：“婚房準備用哪套？”虎子現在在烏山有兩套房,南湖畔一座別墅院,還有市府后勤分的福利房。
虎子怔了下,說：“我,我還沒想好呢。”
陸錚奇道：“還有幾個月就結婚了,婚房你都沒帶小曲去看看,雖然都是裝修好的,但以后你和小曲是一家人,怎么也得聽聽她的意見進行簡單的軟裝潢吧？”
虎子呆了呆,說：“小茹一直也沒說婚房的事,等我回頭問問她。”
陸錚拿了手機遞給他,說：“靠邊停車,你現在就打給她,不催你是不行了,完了我還有話給她說。”
虎子苦著臉,打方向盤進便道找地方停了車,看看表,呼了曲馨茹。
曲馨茹的呼機是在和虎子談戀愛后買的,不能留信息僅僅顯示來電號碼的數字機,饒是如此,七八百元的價格,加之入網費和年服務費,也是她這個合資企業白領一個多月的工資了。當然,昌明集團的職工收入平均工資過千元,曲馨茹收入不算很高概因入職時間不到兩年而已。陸錚知道這事后倒是好笑,小丫頭談戀愛真是不顧一切了,買這臺呼機,就為了和虎子聯絡方便,讓虎子沒那么些借口推她的約會而已。
不一會兒,曲馨茹的電話便回了過來,聽虎子和她通電話的意思,原來曲馨茹并不知道虎子在烏山還有別墅,虎子說起來的時候,曲馨茹語調高了八度,“杜小虎你還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陸錚聽得清清楚楚。
虎子低聲嚅囁著說了幾句什么,好像是說錚子哥在車上呢,曲馨茹的聲音馬上就變得低不可聞。
過了會兒,虎子說：“你等等,錚子哥找你有事。”捂住話筒,將大哥大遞給陸錚。
陸錚接過,笑著說：“小曲姑娘,你好。”
“哥。”那邊曲馨茹小心翼翼的。
陸錚笑道：“快結婚了,恭喜你們啊我就是想和你說啊,還有幾個月,需要操持的事情挺多,虎子跟著我又忙,這樣吧,我找個人幫忙,這人姓李,和我和虎子都是戰友,人也熱心,怎么樣,需要不？”
曲馨茹猶豫著,問：“就是,是不是太麻煩人了？”
陸錚笑道：“不麻煩,我們都親兄弟一樣,回頭我把你的聯系方式給他,叫他直接和你聯系,到時你們約著虎子,一起吃個飯,也認識一下。”
“好,好,謝謝哥。”曲馨茹好似松了口氣,有市長做主,這場婚事應該不能黃牛了。虎子再不上心,也不能拿他錚子哥開涮,這段時間,她還真有些擔心,見虎子一直心不在焉的勁兒,她往前走三步,虎子也就跟一步,很令人擔心婚事最后出什么變故。
所以,曲馨茹猶豫了下,說：“哥,真的謝謝你。”
陸錚笑道：“謝我做什么,我就是給你們找了個大操持,要說你別怪我就行,我看虎子也是跟我學的,什么事都不上心,主意越來越正,看著他,有時候我就反思對人對事的態度啊。”
曲馨茹就咯咯的笑,卻也不知道怎么接口,陸市長自嘲,總不能真跟著話風應和。
陸錚說：“好了,我和虎子走了,有時間聊。”掛了電話,對虎子揮揮手：“走吧。”
常委一號院,賈老師見到陸錚來,便不似陸錚上次來那般熱情,想來她也聽說了一些事,知道最近這位年輕市長和她家老霍鬧得不怎么愉快。
叫小保姆給陸錚上茶,她則進屋去叫霍親群,然后便沒再出來。
霍親群自沒想到陸錚突然登門,他正在午休,被人打擾本就有些惱火,更莫說,這個不速之客是陸錚了。
見陸錚將一疊資料遞到自己面前,霍親群問道：“什么東西？”瞥著這份材料的篇頭是涉及烏山政治經濟改革的內容,心下更是不悅,來跟自己示威么
陸錚說：“上午總理辦公室的周主任打來電話,叫你我明天去北京,下午三點總理抽出半個小時和咱們見面,聽聽咱們對烏山發展的構想。我琢磨著,我就不去了,總理這個人有點保守,我又有毛病,說到興起就什么都不管不顧的,怕反而弄巧成拙。書記呢,你比較穩,一直給我把著關,匯報工作也有分寸,而且你是一把手,最有資格代表咱們烏山的全體于部群眾,你去才夠分量
霍親群呆了呆,目光直直盯著陸錚猜測陸錚的心思,對于陸錚評判總理的話反而沒太在意,或許陸錚說出來,就是令人覺得很自然吧。
陸錚又道：“我跟周主任開誠布公的談了談,周主任也說,總理本來就是交代他找找咱倆,你我誰去都行。”
霍親群怔了會兒,旋即道：“這也不妥吧,經濟那塊一向都是你抓,你不去還行？”
陸錚笑道：“總理也不會問的很深入,再說經濟雖然我抓,但最后不還是你親群書記拍板嗎？整個烏山大大小小的事情,其實你才最清楚,親群書記,你就別推脫了,我有自知之明,如果我去,問答時說不定就會犯錯誤,咱們烏山升格多半就沒戲,還是你親自出馬才有把握,咱們烏山今后的發展前景到底怎么樣,可就全靠書記你了。”
喝口水,陸錚又說：“書記,其實我沒別的想法,只想和你一起合作把烏山建設好,烏山好,咱們大家都好,您說是不是？”
霍親群深深看著陸錚,慢慢的點頭。
而陸錚告辭時,霍親群破天荒一直送他出了院子,不遠處二號院中剛剛搬來的岳東方看著這一幕,若有所思。
傍晚下班的時候,王玉寶來到了陸錚的辦公室,進屋就問：“市長,聽說明天是霍親群去北京見總理？到底怎么回事？”
陸錚看著他,就笑了,說：“沒怎么回事,親群去就挺好。”
在陸錚笑容中,王玉寶初始茫然,轉而有所領悟,繼之恍然大悟。
錚子這是讓老霍一局,去北京和總理見不見這么一面對于錚子來說無關痛癢,但是老霍一向好面子,對他可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錚子還是希望能得到霍親群的配合吧,如果在烏山,就顯得有市長,書記黯淡無光,霍親群心里指定上火,以后處處跟錚子較勁的話,那么錚子很多工作便不好展開,錚子志向遠大,自不希望因為一隅一地的得失影響他的布局。
想著,王玉寶就笑,說：“明白了,你算是把皮球踢給霍親群了,至于他以后怎么辦,讓他自己掂量。”
陸錚看看表,走下來,遞給王玉寶根煙,說：“今晚喝點酒,嘮嘮。”琢磨著道：”我和老霍很多想法不同,想你好我好大家好很難,再磨合吧,今后來說,班子團結,比什么都重要。”
王玉寶忙拿出火機幫陸錚點煙,笑道：“也是,現在你算擺明車馬了,在常委會,在市委全會,他都不占上風,再斗下去他的威信只會受損,老霍是個精明人,不會做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事情,不過想他乖乖就范也很難,走著看吧,要是他不識抬舉,咱就把他斗下去。”
陸錚笑笑,拍了拍王玉寶肩膀,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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