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9章 空青--緣盡緣滅（番）

我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聽不到，眼前是虛無與混沌，我沒有意識，沒有生命，唯一有的只是一半的魂魄，不知道多長的時間過去，我逐漸從虛無中衍生出了自己的意識，一抹不該會出現的意識。

佛曰，五蘊皆空，六塵不染，所以我給自己取名空青。

空青空青，終究是從虛無中誕生，也湮滅自虛無中，不染六塵，五蘊皆空。

我不懂七情六欲是什么，我只感覺，在我還沒有生出意識的時候，似乎一直附身陪伴在一個人的身邊，陪她走過很多很多的時光，她的苦辣酸甜，后來，誕生出意識之后，我腦袋唯一的記憶是一雙眸子，漆黑明亮，讓我溫暖的眸子，我想找到她。

我徘徊游走在世間，數百年間，我始終未曾找到她。

后來，我自行投入輪回，成為了人，一個國家的太子，名叫沐初青，也是在這一世，我遇見了她。

與她初遇在一日的午后，我乘著馬車回皇城，從車簾之后，一眼便看見她，我記得她的眼睛，漆黑明亮，仿若星辰，而她也看到了我。

那是初遇。

我想辦法將她要來了我的身邊，在她沒有發現的時候，我都在偷偷的看著她，然后我便開始陷入其中，慢慢的有了七情六欲之情。

她吃到好吃的時候，嘴角甜甜的笑容。

她算計別人之時，眼中皎潔的光芒。

她成為國師之后，展現超凡推演能力之時耀目的模樣。

她立于桃花樹下，粉色花瓣撲簌，巧笑盈盈的目光。

她與我并肩作戰，肆意飛揚的模樣。

以及，她看向我，總將我當成另一個人的目光，我知道，她看的是我的另一半魂魄，我是他，我又不是他。

不管是她的何種模樣，我都喜歡，牽動我的心神，也讓我徹底的從原本的五蘊皆空，六塵不染，變成了，求而不得，嘗遍人生種種悲歡離合，品嘗著活著的感覺。

在封后大典之日，她死在我的懷中，連帶著，我的心也寂滅了我輕輕在她耳畔說，我叫空青，你會記住我吧。

自那之后，我越來越暴戾，手染鮮血，征戰四方，一將功成萬骨枯，我的手中又何止沾染萬人鮮血。

我登上王位后，自稱，孤王，孤獨的王。

原來孤獨是這樣的感覺，我從未品味過陪伴的感覺，所以從不覺孤獨。

諸國統一后，我也滿身傷病，唯一覺得快樂的時候，便是看著她，她躺在棺木中，模樣與以前一般無二，仿若睡著了，隨時可以醒來。

我常常問她，你什么時候才愿意醒來呢？看看我，好不好。、

她不會回答我。

于是我問了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

可惜，我等了一輩子，閉上眼的那一刻，始終沒有等到她醒來。

死前，我便建造了一座巨大的地下宮陵，葬著被我殺死的數萬敵人的尸體殉葬守陵，同時也葬著她，以及我，穿著當日那身喜服。

我囑人在我死后，在我喉頭放入一塊玉，以血凝絲，成為血玉，血玉有靈，可儲養魂魄，我不愿忘了她，連死后也不想忘記。

轉眼又是數百年數千年過去，冥冥之中，我的記憶在消散，我開始忘記自己是誰，我開始忘記我為什么在這血玉之中，又同時忘記，我究竟在等著誰，我究竟在等誰呢？

后來，我終是知道了答案。

我遇見了她，黑夜之中，我出現在她的面前，她的脖子上掛著這半塊血玉。

我是誰？

她說，空青。

空青，這個名字好熟悉，我看著她，決定跟在她的身邊，找回我的記憶。

記憶逐漸的找回，我想起了一切，同時還繼承了一段記憶，屬于沐正青的記憶，我終于明白一切，她是誰，我是誰。

從始至終，她所愛的只有沐正青，沐正青死了，將她托付給我。

可她卻自沐正青死后，整個人仿若心死，我不忍心看著她這樣，我問她，你希望他活過來嗎。

她說，希望。

她想做的，我都愿意幫她實現，即便我并不希望沐正青出現，可是她愛他。

所以我帶她入輪回，進入她曾經的幾世，找尋他的靈魂碎片所依附的人，在做出決定的這一刻，我便知道自己的結局的，可是那又如何。

湮滅自己意識之時，我看見她在哭，她說她不要復活了，可以找別的方法。

我很想伸出手，告訴她，不要為我傷心。

可是我已經沒有伸出手的能力了，我再不能在血玉之中，護在她身側，但是他會守護她的。

開頭便是結局吧。

我感覺，我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聽不到，眼前是虛無與混沌，最后沒有了意識，沒有了生命，唯一有的只是一半的魂魄，而這一半魂魄逐漸完整。

至少，我曾經擁有你一世，即便那么短暫。

因你而生的一抹意識，也不過因你而消罷了。

諸法因緣生，我說是因緣，因緣盡滅故，我作如是說。

我什么都看不見，什么都聽不見，最后，什么都不知道，這是一場很長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