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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五章 孟夫子先打后揉


更新時間:2017年09月28日  作者:尚南山  分類: 歷史 | 歷史軍事 | 歷史穿越 | 尚南山 | 大明才子風云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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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孟梵君把況且‘交’上來的作文先瀏覽一遍,然后頷首道:“字還是非常不錯的。。:。”

況且氣結,現在不是評論書法好不好的時候,而是評論文章,光是夸他的字,豈不是說他的文章一文不值。

“老夫子,弟子這些文章也還能看過眼吧,可都是‘精’心熬夜寫出來的,頭發都白了一根啊。”

“你少來,以為我不知道這都是你輕輕松松寫出來的,半個晚上就寫出來了吧?”孟梵君瞪他一眼。

乖乖隆的冬,連這個都能看出來啊?況且心里發虛了。

“若真評論書法,我不是行家,只能大約看出好和賴來,如果要說看文章,誰也別想逃過我的法眼。”

“那是,要不您怎么是老夫子呢。”況且點頭稱是,他也真服氣了,老夫子這眼光太毒了吧,連他多少時間寫出這些文章都能一眼看出來,這是什么道理?

“我說你的字好,也不是說你的文章就不好,不過還是受蘇軾的影響太大,蘇文熟,吃羊‘肉’那是北宋時期的事,現在你要是蘇味十足,就只能落榜了。”孟梵君甕聲道。

“這是什么道理啊?”況且不解道。

他對這情況了解一些,但也不是太明白,比如在考場上,最好用文征明那種小楷字體,趙孟頫體的更好,但盡量不要用二王《黃庭經》、鐘繇的那些小楷體,換言之,文征明的小楷字體已經是標準的館閣體。

況且不禁為文征明感到悲哀,無論館閣體、公文體,對文征明來說都說一種侮辱,文征明的字不管怎么說也是藝術啊,可惜被太多的俗人糟蹋了。

為什么文征明的書法可以學蘇體,我的文章卻不能學東坡的文風呢?對蘇文的禁忌,況且始終不是很明白,他也問過陳慕沙,陳慕沙只是簡單回答幾句,語焉不詳。

孟梵君苦笑道:“這種事由來已久,其淵源和具體過程已經很難說清楚了,大體來說,就是洪武初年的風氣造成的。那時候有名的文人都不出山,科考時的考官不得已都得由一些二三流的文人來擔任,這些人看文章的水平不行,太高深的文章看不懂,他們最喜歡簡潔的文字,平實的文風,像蘇軾那種汪洋恣肆的文風就是這些人的大敵。所以那時候就有蘇文是科場第一禁忌的說法。”

況且似有所悟,卻還是難以接受。

孟梵君接著道:“后來,文風日盛,文人的水平也提高了,可是在科場這一塊還是沿襲老一套作風,這也不是一點道理沒有,畢竟這樣做容易有一套大家都能接受,而且簡單易行的評卷標準,不然的話,一篇文章要看個兩三遍才能悟出其中的真味。科場里沒人有這個雅興,所以文風變了,評卷的標準卻沒變多少。”

況且也苦笑道:“東坡文章也沒那么難懂吧。”

“這不是難懂不難懂的事,你要知道,在評卷時,考官都是先匆匆瀏覽一遍,如果覺得有滋味,就再仔細看一遍,所以在科場上的文章,最主要的就是能抓住考官的眼球,至于文章究竟有多好并不重要。”

“那就先故意寫些驚人之語?這可是蘇文的強項啊。”況且道。

“不是,故作驚人之語沒用,這些考官根本不吃這一套,他們要求的是你的文章必須符合八股要義,而不是文字有多么出彩。”

“這就是符合不符合標準的事?”況且訝然,用手做了個蓋戳子的姿勢。

“對,你這些文章寫的都不錯,可是若按照八股要義來評判,處處皆有瑕疵,且不論蘇文的味兒濃不濃,那是后話。”

“處處皆有瑕疵?”況且不服氣了,他雖然不敢自詡文章妙天下的圣手,卻也不至于如此跌份吧。

“你還別不服氣,咱們今天這堂課就來說這個八股要義。”

孟梵君有板有眼講授了做文章起承轉合的訣竅和規則,況且覺得其中不無道理。孟梵君再三強調,這些訣竅和規則并非硬‘性’規定,卻是在一代代科舉考場中慢慢形成的,牢不可破,比大明三尺法還要嚴謹,不照此做,吃虧只能是考生。

這一堂課若是放在后世,應該叫做寫作課,但只講規矩不講創意。

盡管偉大如魯迅,也說做文章這事沒法教,這世上根本就沒有教人如何寫文章、寫小說的現成經驗,但實際上,還是有許多人在吃教人寫文章、寫小說這碗飯。

這也不是說他們都是騙子、文人圈里的神棍,如果只是想寫出一般的文章或小說,的確是有現成的規律可遵循,可是一旦被框框所限定,這些作品或許能夠達到發表的水平,卻難以被人記住。

八股文和后世命題作文其實沒太大區別,都是在標準規范下、在規定時間里完成的一篇作文,考的也就是基礎寫作能力,并不要求寫出一篇千古奇文。唐朝有一位大才子劉賁在科場中寫出了一篇千古奇文,卻因為內容針砭宦官和武夫,結果不僅沒有中第,連前途都葬送了,一輩子只能給人做幕僚。

同期的進士杜牧等人都為劉賁打抱不平,上書朝廷說:劉賁下第,我輩登科,寧毋厚顏乎。當時還有許多有身份的人為劉賁奔走吶喊,可惜改變不了注定的結局。

考試就是考試,不是比文采,而是比沉穩,因此不僅明朝的八股文沒有跳出框框,就是唐朝、兩宋也沒有特別出眾的科場文,倒是漢朝有許多策論的確妙絕千古,尤其是賈誼、晁錯的策論,但是西漢時皇帝以策取士跟后世的科舉根本是兩回事,沒法相提并論。

孟梵君一面給他講授八股要義,一邊把他文章里不符合八股規范的地方都用紅筆圈起來,然后給他講,這些地方為什么不好,應該怎樣寫才對。

況且聽著沒說話,心里卻是不服氣,這不是削足適履嗎?他不認為自己寫得不好,相反孟老夫子改后平庸多了。

“不服氣是吧,我年輕時也不服氣,跟你一樣,想要挑戰科場這些規則,結果撞得頭破血流,我的經驗教訓,必須傳授給你。我改的文章并不是說它有多好,而是在科場中就必須這樣寫,不然就沒法中第。”

“難道那些考官沒有評判好壞的標準?缺乏判斷能力嗎?”

況且不相信那些考官真果真跟蒲松齡怨懟的那般,都是瞎子考官,根本分辨不出文章的好壞。

“這不是考官的問題,而是標準的問題,多少年來已經形成這樣一種規范,任何人都得按照這個標準來執行。比如說四書吧,洪武年間定下,只能按照朱熹老夫子的注解來定,漢儒對四書的注解難道不好?更不用說兩晉隋唐的名家了,可是這樣規定了,在考場上就只能以朱老夫子的注解為標準,其余的都算錯。”

況且明白了,感情這一套是不論對錯,只問是否符合標準,如同拿個模具來評價蘋果,只有跟模具一般大小的蘋果才是好蘋果,其余小的大的都不合格。這跟蘋果什么口味、什么品種都沒有關系。

“那是不是在考場上,連蘇體小楷也不能寫?”況且又問道。

“這倒不然,蘇體小楷完全可以,而且很受歡迎,只不過能寫好蘇體小楷的人太少了。而且你的蘇體小楷雜‘揉’有二王的風格,比文征明的小楷更適合考場文體。”孟梵君看著況且的蘇體小楷,很是愛不釋手的樣子。

況且發暈,又被打擊到了,這是夸他嗎?適合公文寫作的基本都沒有任何藝術‘性’,這豈不是說他的字比文征明還差很多?

“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我說你的字體適合考場文體,不是說不好。”孟梵君偷偷笑了一聲,安慰他一下。

況且這才喘過一口氣來,不得不服啊,老夫子教書真是成‘精’了,先讓你嗆一口水,過后再塞個甜棗到你嘴里,讓你哭不得笑不得。

評論完況且這些文章后,孟梵君又給他布置作業,這次是三十篇文章。

況且頓時大叫了起來:“老夫子,您想累死弟子啊,三天寫三十篇文章,這也太喪心病狂了。”

“嗯嗯,是有些多了,不過我相信你一定能按時完成,而且質量不會太差,我比你有信心。”孟梵君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

“這不是能不能完成的事,而是沒這個必要吧?”

“有這必要,而且非常有必要。這次周文賓能中解元,就因為他平時文章寫的多,結果有一篇正好是這次鄉試的題目,他就高中解元了。這說明了一個道理,若要想在考場中勝出,非得平時多寫文章不可,一天十篇,一年三千六百五十篇,四年下來多少篇?只要有一篇文章押上題目,你就是大贏家。”

況且差點癱在椅子上,老夫子這真是瘋了,這哪是押題啊,分明是漫天撒網,拼死撈中一條大魚,這種辦法簡直就是累傻小子啊。

別人的事他不知道,文賓這次的題目可是他給的,如果他不給文賓這個題目,文賓就是平時做十萬篇文章也沒用。

可惜這件事打死他也不敢說出來,只能爛在肚子里,當然也就沒有有力的證據來反駁孟梵君的撒網理論。

“好吧,一天十篇就一天十篇,我認命了。”況且垂頭喪氣地坐著,多說一句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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