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第七十章 肉食者鄙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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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肉食者鄙


更新時間:2018年04月20日  作者:米糕羊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米糕羊 | 逆水行周 

炮戰....舌戰,在官署內爆發,豳王宇文溫,與巡察副使樂運唇槍舌劍,就市舶司“改制”一事展開了激烈辯論,“戰況”之激烈,讓在場佐官們噤若寒蟬,誰也不敢參與。

提前五分鐘得到“強敵來襲警報”的宇文溫,立刻放下手上正在處理的公務,用清水敷臉,然后喝了一杯茶潤喉,當樂運抵達并開始“進攻時”,宇文溫“火力全開”,當場就開始反擊。

樂運是為了海貿相關事宜而來,宇文溫一開始就給對方設了個套,質問樂運是不是認為“禁海”最好,身經百戰的樂運當然不會上當,避開陷阱,反問宇文溫是不是要逼得沿海百姓家破人亡。

“戰斗”一開始就進入白熱化,宇文溫對于這一天的到來早有準備,當即命下屬抬出一堆堆資料,準備按套路給樂運“洗腦”。

樂運和宇文溫打交道兩年,對其辯論時的路數了解得一清二楚,依舊沒有上鉤,而是“避輕就重”發問。

市舶司最初成立的初衷,是為了管理外洋市舶事務,對靠泊中原海港的番邦海船收取“舶稅”,說白了就是一個收稅的官署。

但到了后來,市舶司不光收稅,還主動參與海貿,而為了做海貿,又要對海外番邦動兵,故而下屬船隊除了商船,還有水師戰船,船隊里不僅有普通水手,還有水師將士。

與此同時,市舶司在海外島嶼設置“貿易據點”,這需要駐守士兵,任命官員常駐。

為了和外洋番邦諸國打交道,市舶司又承擔了外交的職責,如今為了更好的做海貿,還要“改制”,承擔起海防、緝私、清剿海寇的職責。

樂運要問宇文溫,如此下去,為了一個海貿,設置大量官署和官職,這要到什么時候才是個頭?

為了防止宇文溫裝瘋賣傻,故意把議題帶歪,樂運舉了個例子,用的還是耳熟能詳的典故。

殷商時,箕子佐政,見紂王進餐必用象箸,感紂甚奢,嘆曰:“彼為象箸。必為玉杯,為杯,則必思遠方珍怪之物而御之矣,宮室之漸自此始,不可振也”。

這典故,說的是紂王繼位初,頗有作為,大家都以為新君是明君,而大臣箕子見紂王進餐時用象牙筷子,不由得憂心忡忡。

箕子認為,用象牙筷子進餐,那么餐具就不能是普通器皿,得用玉器;用了玉器為餐飲用具,那么里面盛放的佳肴美酒,自然要遠方珍稀之物,諸如山珍海味等等。

那么為了這些遠方珍稀之物,君主必然要求遠方人民進貢這些東西,甚至不惜派出軍隊,去討伐遠方蠻夷,無論是那種,都是勞民傷財。

而吃這么講究,穿也就會跟著講究,住也得講究,那么就得大興土木,建造華美的宮殿,這同樣是勞民傷財。

所以箕子由一雙象牙筷子,得出了紂王必然驕奢淫逸的結論,認為往后國家會出現問題,國力從此不振。

樂運的例子,就是把市舶司比作象牙筷子,為了這雙筷子用得好,就會有一系列的問題出現,后果就是勞民傷財,冗員劇增,對于皇朝是沒有好處的。

宇文溫不是傻瓜,當然聽得出樂運的意思,對方舉例,甚至把他比成用象牙筷子吃飯的紂王。

和千古聞名的暴君紂王相提并論,如此高規格的“待遇”,讓宇文溫深感“榮幸”,戰斗力飆升,當場就反擊,用的也是典故:肉食者鄙,未能遠謀。

肉食者,一般指代身居高位者,宇文溫這句話,典出《左傳·莊公十年》,就是罵樂運為目光短淺的蠢貨。

不等樂運反駁,宇文溫繼續“進攻”,揪住對方所說“勞民傷財”,死咬不放:“勞民傷財?樂公有何證據說市舶司勞民傷財?

這場辯論,宇文溫的態度很明確,那就是:熟歸熟,亂講話,小心我告你誹謗!

某茶肆,一群年輕人正在席間交談,他們操著關中口音,衣著打扮不俗,明顯有別于尋常布衣,而他們談話的內容,也確實和尋常布衣不同。

他們都是從關中趕來洛陽參加考試的士子,在抓緊時間看書的同時,偶爾回到這里放松一下,品嘗香茗,順便和同鄉好友交流心得。

年初在長安舉辦的考試,因為競爭太激烈,以至于許多自覺有才學的人落榜,而洛陽即將舉辦的考試,就是他們入仕的第二次機會。

這種機會以后還有沒有,不知道,所以很多人都想在今年秋天的考試中如愿以償。

但現實很殘酷,那就是趕赴洛陽參加考試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可想而知競爭同樣激烈,所以很多考生在這數月時間“臨陣磨刀”,抓緊時間看書,為考試進行最后的沖刺。

沖刺之余,偶爾到茶肆放松一下,和朋友們交談,轉換一下心情,順便聽聽有何最新消息,即所謂“一張一弛”。

而現在,士子們就在議論一件和考試有些關聯的事情。

據說朝廷已經允許市舶司“改制”,也就是擴大規模,故而設置了許多官署及官職,據說此次通過考試的考生,有機會到新的市舶司當官。

有官做,當然是好事,但問題是市舶司這種做買賣、收稅的官署,其官職恐怕多是“濁官”,這樣一來,剛興奮起來的考生們,就有些冷靜了。

官分“清”、“濁”,大家都想當“清”官,名聲好、又輕松,至于吃力不討好名聲又差的“濁”官,如果可以的話,還是不想選。

君子恥于言利,到市舶司當官,免不了“言利”,那么這和市儈的商賈有何區別?

更別說浮海外洋,到異國他鄉去“合縱連橫”,這算什么?

對于許多人來說,外洋島夷都是野人,茹毛飲血,不知禮義廉恥,不服王化,有什么好“合縱連橫”的,搞不好出海時遇到風暴葬身魚腹都說不一定,風險太高了。

所以考生們對這一消息的反應很快就冷卻下來,但依舊有人動了心。

濁官,終究是官,好過白身,再說了,先入仕,再想辦法轉遷也不是不可能,更別說來參加考試的人,大多是沒得父輩、家族蔭庇,有官做都阿彌陀佛了,哪有心思想那么多。

于是乎,此時的茶肆里,關中同鄉們在爭論,市舶司“改制”、“擴編”,到底是好消息,還是無足輕重。

杜淹坐在席間,默默品著香茗,聽著同伴爭論,心中已有定論,卻不打算說出來。

他自覺才學出眾,卻在年初的考試中落榜,但絲毫不灰心,所以許多人一樣,趕赴洛陽參加第二次考試,雖然競爭依舊激烈,但杜淹對于自己上榜還是有一些把握的。

要名列前茅怕很難,但自己上榜的幾率不低,因為已經有了考試經驗,可以針對性的“復習”。

所以杜淹這段時間非常用功,想辦法弄了全套《黃州州學試題匯編》,用功閱讀,以期“沖刺”成功。

而對于市舶司的消息,杜淹有不同的看法,他覺得“肉食者鄙、不能遠謀”這句話說的沒錯,但很明顯,豳王是例外。

豳王坐鎮洛陽,卻對市舶司事務十分上心,清議多有嘲諷,但杜淹不覺得豳王想的僅僅是貨殖生利,而是所圖甚大。

而丞相同意市舶司“改制”,很可能也不僅僅是為了多賺錢,而是有“遠謀”。

譬如收復漢四郡,或者為對高句麗用兵提前做準備。

杜淹覺得,若自己沒有猜錯,那么到市舶司做官,表現出色的話,很可能會引起丞相的注意,或至少引起豳王的注意。

道理很簡單,市舶司對于豳王來說很重要,而豳王恐怕會留意市舶司官吏中表現出色之人,根據其表現,作為日后提拔、重用的依據。

這只是杜淹自己的猜測,依據僅僅是自己主觀的判斷,沒有確鑿證據支持他的觀點,所以此時不打算說出來,避免毫無意義的口舌之爭。

而且他也不打算和別人分享自己琢磨出來的“終南捷徑”。

杜淹當然想做官,想得不行,但入仕只是第一步,當官,自然不能一輩子當小官,必須想辦法往上爬,那就得有靠山,而要想得權貴青睞,那可不容易。

如今似乎就有一個機會,所以他可不想與人分享。

我憑本事猜出來的青云路,憑什么告訴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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