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黃色的燈光下，鄭秋生的臉色很復雜。
略顯神經質的興奮，難以言喻的激動，以及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
對于基因研究的學者來說，尤其是這種最前沿的研究，仿佛是在地獄和天堂之間行走，誰也不知道，下一步邁出，會達到什么地方。
鄭秋生沉默下來。
他深深看了周安一眼，拳頭微微攥緊，不斷顫抖，顯示出內心的掙扎。
長久的沉默。
周安耐心等待著，沒有表現出絲毫不耐煩的樣子。
他走到咖啡機跟前，沖了兩杯過來，姿態輕松愜意，像是兩個老朋友之間的會晤，示意鄭秋生坐下來講。
這幅姿態有些感染了鄭秋生，他深吸幾口氣。
“我曾差點治愈了艾滋病。”
鄭秋生喝了一大口咖啡，倏然冒出一句話，讓周安有些微微的錯愕。
艾滋？
這種迄今為止還沒有被人類攻克的絕癥，是讓人談之色變的東西，同時也是威脅社會穩定的巨大不安定因素。
周安沒有想到，鄭秋生竟然會拋出這樣一枚重磅炸彈。
“但我還是失敗了。”
“之前的活體實驗顯示，我研究的新型基因病毒，可以從根本上摧毀舊的免疫系統，將艾滋病毒完全殺死，但卻會導致基因變異。”
“而且，這種變異完全是不可控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創造了一種嶄新的生物。”
“新形成的生物可能是什么樣，我自己都不知道。可能神智清醒，也可能狂性大發，可能身體機能得到極大進化，成為類似于異能者的角色，也可能機能退化，成為類似于病毒一樣的存在。”
“那或許是……上帝的禁區。”
鄭秋生的聲音有些顫抖了。
在島國的時候，他的研究并沒有很深入，初步得出這個結論后，鄭秋生便是果斷終止了實驗，封存并銷毀所有數據，然后馬不停蹄的回了國。
他意識到自己這個實驗的恐怖價值，那個時候，只有回國能給他一點心理安慰和安全感。
畢竟，對于島國人的國民性，鄭秋生還是有很深刻的了解。
這是一個因為極端自卑所以極度狂妄的國度，崇尚力量，服從強者，對力量的追求可以不擇手段，罔顧人類的基本公序良俗。。
而回國后，鄭秋生思慮再三，依舊選擇了什么都沒做。
鄭秋生對祖國很有信心，但對祖國的人沒有信心。
這項研究成果但凡被有心人用之歧途，極有可能導致無法預測的后果。
此時此刻。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選擇信任周安，大概是周安和他見過的其它所有人都不一樣。
他詳細了解過周安的資料，警察出身，技術狂人，同時身手不凡。
這樣的一個人，或許是安全的吧？
他自己也不能確定，只是潛意識中的信任。
畢竟，周安也是在計算機科學領域有些世界頂級的水平。
周安懂技術。
雖然技術領域不同，但對于高新科技和人類社會的關系，鄭秋生相信周安會有所理解。
而且，從理智來說，鄭秋生覺得最安全的做法，便是將自己的研究成果徹底銷毀，不讓任何人知道，就當世界上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研究。
但，從情感上來講，那是自己畢生的研究，是自己耗費了無數心血和精力研究出來的東西，如果可以，他還是希望能有人來繼承。
就像是原子彈，氫彈，以及人類歷史上所有的那些功勛卓著但又罄竹難書的新發明一樣。
刀無罪。
用之正則正。
同時，在鄭秋生內心最深處，依舊還保留著最后一分美好的幻想。
這項研究如果深入下去，或許，能夠將基因異變的程度控制在可以控制的范圍，就像是人類已經可以成熟的控制核裂變和核聚變一樣。
到那個時候，自己的名字將會像歷史上所有的那些偉人一樣，青史留名。
所以他考慮再三，還是講了出來。
聽完鄭秋生的話，周安也是沉默下來，指節輕輕敲擊著桌面，忍不住喝了一口咖啡。
片刻后。
周安緩緩開口了。
“我說兩件事。”
“第一件，大概是十幾年前開始，全國各地便陸陸續續發生人口失蹤的案件，地點很分散，幾乎遍布全國每個行政區，所有民族，各個年齡段，國安方面的消息是，這些人是被島國特工秘密捕獲，并帶到島國。在神風研究所內，他們針對華夏人的體質，在秘密研究一項基因病毒。”
聽到這話，鄭秋生豁然抬頭。
一時間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周安，完全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會有這樣的事情？
他們，怎會如此瘋狂？
周安做了個少安毋躁的手勢，繼續道：“第二件事，大概不到一個月前，寧杭市發生的傳染病案例，一種古怪的病毒，可以無限強化人的免疫系統，掠奪體內所有的生機，瘋狂強化免疫系統，直到生機耗盡，而且具有高度傳染性。傳播者是一個從神風研究所里逃出來的特工。”
鄭秋生徹底呆住。
關于這場疫情，他倒是也有一定的了解，但了解程度沒有周安這么深。
而現在，得知了這件事情的完整脈絡，將其聯系起來一想，他頓時有種后背發涼的感覺，全身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不可能！”
“這不可能！”
“我敢保證，我的研究成果絕對沒有泄露出去，這件事也絕對和我沒有任何關系，那些基因種子已經被我完全銷毀，絕對沒有任何殘留。他們怎么做到的？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鄭秋生近乎失去理智的說道，眼睛微微有些紅，雙手則是不斷的抓著頭發，痛苦而掙扎。
作為基因研究方面的專家，通過周安的描述，他很快便是能聯想到，這樣的病毒，肯定和自己的研究脫不了關系，而且有很重大的關系，否則，斷然無法研究成果。
但他百分百確定，自己的研究成果，從來沒有向外人透露過，所有的核心實驗，甚至都是自己親手完成的，連助手都沒有使用。
看著他這幅痛苦的樣子，周安沉默片刻，冷聲道：“據我所知，你的妻子，是島國人。你的女兒，也基本上算是個島國人了，她們……”
“不！”
“不會！”
“她們不會！絕對不會！”
鄭秋生陡然抬頭，聲嘶力竭的喊道。
周安搖搖頭，不置可否的笑笑。
科研人士都有顆單純的心吧，大概只有這樣，才能在科學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但他們或許不太懂人性。
就像牛頓早在幾百年前就說過:我可以測算出天體運行的軌跡，卻無法測算人心的瘋狂。
嘴唇動動，周安正想說什么，就在這時，通過自己之前布置的監控感應，周安悄然發現——
外面，有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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