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法的圣旨在歷史上非常少見,一旦出現,必然會背上千古罵名。
比如一代女皇武則天有一次就只蓋上了自己的印章,卻繞過鳳閣鸞臺而發布了一道“假圣旨”,結果引起群臣詬病,中宗想任用親信,卻又怕宰相們不同意,過不了中書門下這兩關,便也開始繞過中書門下而發布“假詔書”,但他畢竟心怯,便在簽字時用了墨筆(按規定需要用紅筆),在封存詔書時用了斜封的方式,暗示尚書省通融著執行一下,不料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此事后來被人知曉,人們稱呼那些被中宗私底下封的親信為“斜封官”,這連被封官的親信們都覺得丟臉。
乾帝盤是一代雄主,他的志向是想要超越上古人王,想要名垂千古,愛惜羽毛,自然不想被人詬病。
“成郡王每年都會派人進京,除了給陛下和兩宮送來壽禮以外,朝廷上的諸公也多有孝敬。老奴也有一份。”
司禮監太監李德福聲音有些尖細的說道。
“你這個老奴,說話都是拐著彎!”
“你擔心中書省那幾位因為徇私,駁回朕的旨意?”
乾帝盤的眼睛陡然一滯,手指敲打著龍案。
成郡王這些年以孝敬為名,在神都網絡了不少大臣。其中不乏身居高位的。這些大臣經常在神都為他造勢,賢王之名就是出自這些人之口。
現在乾帝盤貿然削番,必定會引起反彈。如果處置不當,中旨出不了皇宮,對他的威信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是時候見見魚玄機了!”
司禮監大太監的眼睛不由的收縮,仿佛魚玄機這三個字有著無窮的魔力。讓這位司禮監大太監,黑暗基石的統領都微微色變。
魚玄機,儒家當代的宗主,本是當朝首輔,深得乾帝盤的信任。
乾帝盤在位一十二年,甲子年丙申月,夜觀《禮記》:人化物也者,滅天理而窮**者也。
念頭通達,遂而悟道。并在自己書房中寫下感觸:
“人心私欲,故危殆。道心天理,故精微。滅私欲則天理明矣。”
“孔子所謂‘克己復禮’,《中庸》所謂‘致中和’,‘尊德性’,‘道問學’,《大學》所謂‘明明德’,《書》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圣賢千言萬語,只是教人明天理、滅**。”
“問:‘飲食之間,孰為天理,孰為**?’曰:‘飲食者,天理也;要求美味,**也。’”
“飲食,天理也,山珍海味,**也,夫妻,天理也,三妻四妾,**也”
“古人為學,只是升髙自下,歩歩踏實,漸次解剝,**自去,天理自明。”
“圣人千言萬語只是教人存天理,滅**”。
“學者須是革盡**,復盡天理,方始為學”
整個儒家的萬般經典,被他濃縮成六字:存天理,滅**!
魚玄機悟道之時,文氣直沖斗牛,貢院中的百圣也是依次震動,空中更是出現祥云,法螺,錦繡文章,圣人教誨等諸多異象。
其威勢不在前朝董圣之下。
也正因為此,魚玄機被推舉為儒家當代宗主。更被譽為董圣之后千年最有可能封圣者,在朝中威望無人能及。更有人稱他為魚圣或者是魚子。
沒想到北郡又出了一位百圣震動的“小圣人”。儒家真是氣運雄厚,只是不知道魚玄機對這位“小圣人”是和態度。
畢竟,假以時日,司徒刑成長起來,完全有能力撼動他的宗主之位。
如果能夠發生兩虎相爭,對朝廷還是宗門來說,都是樂于成見的。
“玄機不是胸襟狹隘之輩,否則他也不會在儒道上有如此高的成就。”
乾帝盤仿佛能夠看穿人的心思,笑著說道。
“儒家勢力更大了。”
司禮監大太監李德福有些擔憂的說道。
“對陛下,對朝廷恐怕并非福氣。”
“儒家氣運大昌,這是天數,非人力所能扭轉。”
乾帝盤眼神幽幽,聲音有些蕭索的說道:
“但自古以來文人相輕,武人相重。儒家重師法家法,看重道統,故而派別林立,每一個分支都有自己的宗主。自中古以來,儒家都好似一盤散沙,這也是儒家雖然是第一宗門,但是一直得屈居人王之下的主要原因。除非再出現一位上古文王,中古孔丘孟,軻那樣的圣人,否則根本不可能一統。”
乾帝盤沒有任何擔心的說道。
“可是現在,魚玄機在前,司徒刑在后,儒家已經出了兩位“小圣人”。假以時日,未必不可能在出一位文王,再出一位孔圣!”
司禮監大太監李德福還是有些擔憂,眼神也瞬間變得憂郁。
“上古文王,中古的孔丘孟軻,那可都是成就陽神,打破虛空的存在,豈是那么好成就的?”
“就算當年的董圣董仲舒也止步半圣。”
乾帝盤冷哼一聲,有些不屑的說道:
“魚玄機雖然驚才艷艷,是當代的翹楚,但是他可不是紀元之子,福緣氣運都差上不少,根本沒有可能成就!”
司禮監大太監李德福聽乾帝盤說的肯定,緊繃著的心這才放到了肚子里。
圣山白鹿書院
一身青衣,面色清癯,臉上充滿剛正之色,眼睛好似天道,沒有任何感情的魚玄機目光怔怔的看著眼前的棋盤。
黑子白子交錯,竟然形成一個象征陰陽的太極圖。
棋盤的對面是一個額頭突出,大腹便便,眼睛里充滿了智慧神色的老者。
“宗主!”
“做學問,老朽比不得宗主。但是論棋奕之道,宗主卻比不得我!”
老者見魚玄機一時沒有辦法化解,有些得意的笑道。
“這個太極圖中包含了陰陽兩種力量,相互對立又互相依存,乃是大道之本。根本沒有辦法破解。”
魚玄機沒有被他的言語所干擾,眼神直勾勾的盯著,臉上時不時流露出贊嘆之色,仿佛眼前的不是棋盤,而是一個精美的藝術品。
“宇宙萬物都是由“理”、“氣”兩個方面構成的,氣是構成一切事物的材料,理是事物的本質和規律,理、氣相依而不能相離。
“天下未有無理之氣,亦未有無氣之理”。
就如眼前的這幅太極圖,陰陽相互依存,不可分離。
“理在先,氣在后”,“有是理便有是氣,理是本”,“一理和萬理”看作“理一分殊”。凡事無不相反以相成”,事物“只是一分為二,節節如此,以至于無窮,皆是一生兩爾”。”
老者有些怔怔的看著魚玄機,過了半晌這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眼睛里竟然隱隱有著明悟的神色。身上的文氣也越發的濃郁,他的眼睛更隱隱有著黑白之色。
好似棋盤上的棋子,又好似太極圖中的陰陽。
“大道可期!”
“大道可期!”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老朽受教了!”
老者臉上流露出狂喜之色,毫不猶豫的起身,恭恭敬敬的給魚玄機行了一禮,竟然再也不敢坐下,持師禮恭敬的站在那里。
魚玄機臉上也流露欣喜之色,但是很快他的表情又恢復了古板,仿佛他根本就沒有感情波動一般。
兩人再也沒有下棋的興趣,魚玄機起身向自己的寮房走去。
突然,他的腳步一滯,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北郡方向。
過了半晌,他的臉上竟然流露出欣喜興奮之色。
“百圣震動,天地間又將多一位圣人,儒家大昌,儒家真是大昌!”
正如乾帝盤預料的那樣,對于司徒刑的出現,魚玄機不僅沒有生氣,反而一臉的喜色,就連其他人也受魚玄機的影響,臉上都帶有興奮之色。
“陛下,中書省的幾位大人連抉求見陛下!”
就在李德福正在小心翼翼收攏圣旨的時候,一個小太監有些氣喘吁吁的一路小跑進來,給乾帝盤跪倒行禮之后,這才急聲說道。
“幾位大人為何事而來,竟然連抉前來?”
乾帝盤抬起頭,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小太監。
就連正在收攏圣旨的司禮監太監李德福的手也是不由的一滯。眼睛中流露出詫異之色。中書省,門下省是朝廷的中樞,權權高位重,素來有朝廷“亞相”之說。
今日連抉到此,可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發生?想到這里,他的眼神不由落在小太監身上。
“奴才不知,不過隱隱聽諸位大人在說北郡的事情!”
小太監有些緊張的用眼睛偷瞄了一眼李德福,再得到肯定的回應后,這才怯怯的說道。
“北郡!”
乾帝盤的眼睛不由一縮,他現在最不想聽到的就是北郡的消息,北郡好似一個夢魘,困擾著這位已經略顯老態的帝王。
但是不論他如何努力,總也擺脫回避不了這個問題。
“北郡又如何了?”
“奴才不知!”
“不過諸位大人好似非常生氣!”
“奴才聽他們說,要集體彈劾成郡王!”
小太監身體趴在地上,大聲回道。
“北郡!”
“彈劾成郡王!”
“儒家!”
乾帝盤的眼睛不由的一凝。放在龍椅上的手掌用力的握緊,一根根青色的血管凸起,好似是一頭被激怒了的雄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