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來第五百九十七章 問拳之前便險峻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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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七章 問拳之前便險峻


更新時間:2019年07月14日  作者:烽火戲諸侯  分類: 玄幻 | 奇幻 | 烽火戲諸侯 | 劍來 

作者:烽火戲諸侯分類:

白首一時半會兒不太適應劍氣長城的風土,病懨懨的,與那任瓏璁同病相憐。

這就是為何地仙之下的練氣士,不愿意來劍氣長城久留的根本原因,熬不住,簡直就是重返洞府境、時刻經受海水倒灌之苦。是年輕劍修還好,長久以往,終究是份裨益,能夠滋養魂魄和飛劍,劍修之外的三教百家練氣士,光是抽絲剝繭,將那些劍意從天地靈氣當中剝離出去,便是天大苦頭,歷史上,在劍氣長城相對安穩的大戰間隙,不是沒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練氣士,從倒懸山那邊走來,強撐著去了那座城頭,陪著一起“游山玩水”的身邊扈從,又剛好境界不高,結果等到給扈從背去大門口,竟然已經直接跌境。

盧穗試探性問道:“既然你朋友就在城內,不如隨我一起去往太象街白脈府吧?那位宋律劍仙,本就與我們北俱蘆洲淵源頗深。”

盧穗其實知道自己的提議,有些不近人情,可是她就怕今天分別后,劉景龍便安心練劍,沉浸其中,物我兩忘,到時候她怎么辦?萬里迢迢趕來倒懸山相逢,才看了景龍幾眼?難道便要咫尺天涯,說不定最后一次見面,就是她準備重返倒懸山,去與他道別?可如果是一起入住宋律劍仙的白脈府,哪怕劉景龍一樣是在潛心練劍,閉關謝客,盧穗也會覺得與他同在一片屋檐下,風雨也好晴也好,終究兩人所見風景是一樣的啊。

白首附和道:“有道理!咱們就不去打攪宗主修行了,去打攪宋律劍仙吧。”

白首不太敢見那位從未見過的太徽劍宗宗主韓槐子,在翩然峰聽許多同齡人閑聊,好像這位宗主是個極其嚴厲的老家伙,人人說起,都敬畏不已,反而是那個白首見過一面的掌律老祖黃童,趣事多多。可問題是等到白首真正見著了黃老祖師,一樣如履薄冰,十分畏懼。劍仙黃童尚且如此讓人不自在,見到了那個太徽劍宗的頭把交椅,白首都要擔心自己會不會一句話沒說對,就要被老家伙當場驅逐出祖師堂,到時候最尊師重道的姓劉的,豈不是就要乖乖聽命,白首不覺得自己是心疼這份師徒名分,只是心疼自己在翩然峰積攢下來的那份風光和威嚴罷了。

盧穗會心一笑。

任瓏璁不太喜歡這個口無遮攔的少年。

齊景龍搖頭道:“我與宋律劍仙此前并不認識,直接登門,太過冒失,而且需要浪費盧姑娘與師門的香火情,此事不妥。何況于情于理,我都該先去拜會宗主。再者,酈前輩的萬壑居距離我太徽劍宗府邸不遠,先前問劍過后,酈前輩走的著急,我需要登門道謝一聲。”

來此出劍的外鄉劍仙,在劍氣長城和城池之間,有許多閑置私宅可住,自行挑選,再與隱官一脈的竹庵、洛衫劍仙打聲招呼即可。若是有本土劍仙邀請入住城內,當然亦可。愿意待在城頭上,揀選一處駐守,更不阻攔。

北俱蘆洲的太徽劍宗,自從韓槐子、黃童兩位劍仙聯袂趕赴劍氣長城之后,憑借殺妖戰功,直接掙來了一座占地不小的府邸,名為甲仗庫,太徽劍宗所有子弟,便有了落腳地,到了劍氣長城,再無需寄人籬下。反觀浮萍劍湖宗主酈采,卻是剛到,也無相熟的本土劍仙,故而直接挑選了那位本洲戰死劍仙前輩的下榻處,“萬壑居”,酈采絲毫不懼那點“晦氣”,大大方方入住的當天,便有不少的本土劍仙,愿意高看酈采一眼。

盧穗微笑道:“景龍,那我有機會就去拜訪韓宗主。”

齊景龍點頭道:“當然可以啊,宗主對盧姑娘的大道,十分贊賞,盧姑娘愿意去我們那邊做客,宗主定然欣慰。”

盧穗笑了笑,眉眼彎彎。

任瓏璁深呼吸一口氣,轉過頭不去看盧穗與那呆頭鵝劉景龍,看多了,她就忍不住要罵人。

白首也覺得姓劉的太欠罵了。咱們太徽劍宗的宗主欣慰不欣慰的,是盧仙子真正想要在意的事情嗎?盧仙子拋了那么多媚眼,就算是個瞎子,好歹也該接住一兩次吧?你姓劉的倒好,憑本事次次躲過。

雙方分開后,齊景龍照顧弟子白首,沒有御劍去往那座已經記在太徽劍宗名下的甲仗庫府邸,而是盡可能步行前往,讓少年盡可能靠自己熟悉這一方天地的劍意流轉,不過齊景龍似乎有些后知后覺,輕聲問道:“我是不是先前與盧姑娘的言語當中,有不近人情的地方?”

白首沒好氣道:“開什么玩笑?”

齊景龍松了口氣,沒有就好。

白首加了一句,“你根本就沒有一句近人情的好話。”

齊景龍感嘆道:“原來如此。”

白首疑惑道:“姓劉的,你為什么不喜歡盧姐姐啊?沒有半點不好的萬般好,咱們北俱蘆洲,喜歡盧姐姐的年輕俊彥,數都數不過來,怎就偏偏她喜歡的你,不喜歡她呢?”

齊景龍無奈道:“唯獨此事,無理可說。”

沿著城池邊緣,一直南下,行出百余里,師徒二人找到了那座甲仗庫。

修道之人,哪怕不御風御劍,百余里路途,依舊是穿街過巷一般。即便白首暫時無法完全適應劍氣長城的那種窒息感,步伐相較于市井凡夫的跋山涉水,依然顯得健步如飛,快若奔馬。

沿途稀稀疏疏的大小府邸宅子,多是上五境劍仙坐鎮、或是外鄉地仙劍修暫居。

太徽劍宗宗主韓槐子站在門口,齊景龍作揖道:“翩然峰劉景龍,拜見宗主。”

白首偷偷咽了口唾沫,學著姓劉的,作揖彎腰,顫聲道:“太徽劍宗祖師堂第十六代嫡傳弟子,翩然峰白首,拜見宗主!”

韓槐子是太徽劍宗的第四代宗主,但是祖師堂傳承,自然遠遠不止于此。

太徽劍宗雖然在北俱蘆洲不算歷史久遠,但是勝在每一位宗主皆劍仙,并且宗主之外,幾乎都會有類似黃童這樣的輔佐劍仙,站在北俱蘆洲山巔之側。而每一任宗主手上的開枝散葉,也有多寡之分。像并非以先天劍胚身份躋身太徽劍宗祖師堂的劉景龍,其實輩分不高,因為帶他上山的傳道恩師,只是祖師堂嫡傳十四代子弟,故而白首就只能算是第十六代。不過浩然天下的宗門傳承,一旦有人開峰,或是一舉繼任道統,祖師堂譜牒的輩分,就會有大小不一的更換。例如劉景龍一旦接任宗主,那么劉景龍這一脈的祖師堂譜牒記載,都會有一個水到渠成的“抬升”儀式,白首作為翩然峰開山大弟子,自然而然就會晉升為太徽劍宗祖師堂的第六代“祖師爺”。

只不過在輩分稱呼一事上,除了破格升遷、得以繼承一脈道統的新宗主、山主之外,此人的嫡傳弟子,外人依循祖師堂舊歷,也無不可。

韓槐子笑著抬了抬手,“無需多禮。以后在此的修行歲月,無論長短,我們都入鄉隨俗,不然宅子就我們三人,做樣子給誰看?對不對,白首?”

白首哭喪著臉,對?肯定不對啊。

不對?那更加不對啊。

所以白首可憐兮兮望向姓劉的。

齊景龍笑道:“怎么天大的膽子,到了宗主這邊便米粒大小了?”

在姓劉的這邊,白首還是膽大包天的,脫口而出道:“怪那啞巴湖小水怪,取了個名字叫米粒。”

突然意識到一旁還有個高入云霄的宗主劍仙,白首汗流浹背,竟是直接說出了心聲,“宗主,我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求你老人家千萬別把我趕出太徽劍宗!”

韓槐子哭笑不得,幸好景龍在先前那封信上,早有明言,收了怎么個徒弟,不然他這宗主還真有點措手不及。

韓槐子笑著安慰道:“在劍氣長城,確實言行忌諱頗多,你切不可依仗自己是太徽劍宗劍修、劉景龍嫡傳,便妄自尊大,只是在自家府邸,便無需太過拘謹了,在此修行,多想多問。我太徽劍宗弟子,修行路上,劍心純粹光明,便是尊師最多,敢向不平處一往無前出劍,便是重道最大。”

白首愣在當場。

與想象中那個一言不合就要擺劍仙架子、宗主氣勢的韓槐子,實在差了十萬八千里。

齊景龍笑道:“這會兒應該大聲說一句‘記住了’。”

白首趕緊說道:“記住了!”

齊景龍無可奈何,以前就沒見過這么聽話的白首。

韓槐子忍住笑,與那少年打趣道:“記住個什么記住,不用記住,年紀輕輕的劍修,哪里需要刻意記住這些大話。”

白首都快給這位宗主整蒙了。

然后韓槐子領著兩人,一起走入甲仗庫大門,說了些這座宅子的歷史。

曾經有哪些劍仙居住于此,又是何時戰死、如何戰死的。

白首便肅然起敬,不由自主放慢了呼吸與腳步。

因為少年只覺得自己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腳步,仿佛都是在打攪那些前輩劍仙的休歇。

韓槐子悄然看了眼少年的臉色和眼神,轉頭對齊景龍輕輕點頭。

一名故意以自身拳意牽引劍氣為敵的年輕女子,她腳穿麻鞋,身著赤衣,滿頭青絲,扎了個干脆利落的盤踞發髻。

只背了個裝有干糧的包裹,沒有入城,徑直去往劍氣長城,離得墻根還有一里路途,便開始狂奔向前,高高躍起,一腳踩在十數丈高的城墻上,然后彎腰上沖,步步登高。

距離城頭數丈時,一腳重重踩踏墻壁,身形驀然躍起,最終飄然落在城頭之上。

然后往左手邊緩緩走去,按照曹慈的說法,那座不知有無人居住的小茅屋,應該相距不足三十里。

一路行去,并無遇到駐守劍仙,因為大小兩棟茅屋附近,根本無需有人在此提防大妖襲擾,不會有誰登上城頭,耀武揚威一番,還能夠安然返回南邊天下。

因為有那位老大劍仙。

她突然皺了皺眉頭,因為先是察覺到對面城頭之上,有劍氣極重。

應該就是那個傳聞中的大劍仙左右,一個出海訪仙之前,打碎了無數先天劍胚道心的怪人。

只是當她愈發臨近茅屋的時候,發現自己前行路線上,還有位瞧著年輕容貌的劍仙,已經轉頭朝她望來。

她依舊向前而行,瞥了眼不遠處的小茅屋,收回視線,抱拳問道:“前輩可是暫住茅屋?”

魏晉笑著點頭,說道:“你要是不介意,我就搬出茅屋。”

她點頭道:“介意。所以前輩只管繼續借住。”

她停下腳步,盤腿而坐,摘下包裹,取出一只烙餅,大口嚼起來。

魏晉笑了笑,不以為意,繼續閉眼修行。

女子吃過了烙印,取出水壺喝了口水,問道:“前輩可知道那位來自紹元王朝的苦夏劍仙,如今身在城頭何處?”

魏晉睜眼,“約莫七百里之外,便是苦夏劍仙修道和駐守之地,如果沒有意外,此刻苦夏劍仙正在傳授劍術。”

女子點頭道:“謝了。”

她背好包裹,起身后,開始走樁,緩緩出拳,一步往往跨出數丈,拳卻極慢,去往七百里之外。

期間遇到一只巨大金色飛禽破開云海,陰影籠罩城頭,如晝入夜,落在一位白衣劍仙身畔,落地之時,便化作麻雀大小,躍上劍仙主人的肩頭。

有劍仙身姿慵懶,斜臥一張榻上,面朝南方,仰頭飲酒。

女子只是看過一眼便不再多看。

劍仙苦夏正坐在蒲團上,林君璧在內眾多晚輩劍修,正在閉目凝思,呼吸吐納,嘗試著汲取天地間流散不定、快若劍仙飛劍的精粹劍意,而非靈氣,不然就是撿了芝麻丟西瓜,白走了一趟劍氣長城。只不過除了林君璧收獲顯著,此外哪怕是嚴律,依舊是暫時毫無頭緒,只能去碰運氣,期間有人僥幸收攏了一縷劍意,稍稍流露出雀躍神色,便是一個心神不穩,那縷劍意便開始翻江倒海,劍仙苦夏便祭出飛劍,將那縷極其細微的遠古劍意,從劍修人身小天地內,驅逐出境。

差點就要傷及大道根本的年輕劍修,面無人色。

劍仙苦夏以心聲與之言語,嗓音沉穩,幫著年輕人穩固劍心,至于氣府靈氣紊亂,那是小事。根本無需這位劍仙出手安撫。

能夠從眾多紹元王朝的年輕俊彥當中脫穎而出,趕赴劍氣長城,若是連這點事情都擺不平,那么明天就可以離開孫府,返回倒懸山,老老實實待在那邊等著同行眾人,反正梅花園子,一向待客周到。

劍仙苦夏突然站起身,轉頭望去,認出對方后,這位天生苦相的劍仙,破天荒露出笑容,直接轉身迎接那位女子。

不管這位喜好游走江湖的晚輩,在外用了多少個化名,或是習慣性被人稱呼為什么,在她家族的祖師堂譜牒上,是個與脂粉氣半點不沾邊的名字。

姓郁,名狷夫。

中土郁家,是一個歷史極其久遠的頂尖豪閥。

曾經一手扶植起了一座比如今紹元王朝更加強勢的大澄王朝,大澄王朝覆滅之后,不過百年,便又扶起了一個更加龐大的玄密王朝。

郁狷夫與那未婚夫懷潛,皆是中土神洲最拔尖那一小撮年輕人,只是兩人都有意思,郁狷夫為了逃婚,跑去金甲洲在一處上古遺址,獨自練拳多年。懷潛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樣跑去了北俱蘆洲,據說是專門狩獵、收集地仙劍修的本命飛劍,只是聽說懷家老祖在去年破天荒露面,親自出門,找了同為中土神洲十人之一的好友,至于緣由,無人知曉。

劍仙苦夏的那位師伯,周神芝,與懷家老祖一樣,皆在十人之列,而且名次還要更前,曾經被人說了句膾炙人口的評語,“從來眼高于頂,反正劍道更高”。周神芝在中土神洲那座廣袤版圖上,是出了名的難打交道,哪怕是對于師侄苦夏,這位享譽天下的大劍仙,依舊沒個好臉色。

他們這一脈,與郁家世代交好。

郁狷夫更是劍仙苦夏那位師伯最喜歡的晚輩,甚至沒有之一。

周神芝與人坦言我家子孫皆廢物,配不上郁狷夫。

要知道周神芝的子嗣,已經是以英才輩出、天生神仙種著稱于世。

周神芝寵溺郁狷夫到了什么地步?就是郁狷夫最早在中土神洲的三年游歷,周神芝一直在暗中護道,結果性情耿直的郁狷夫不小心闖下大禍,惹來一位仙人境大修士的暗算,然后就被周神芝直接砍斷了一只手,逃遁回了祖師堂,憑借一座小洞天,選擇閉關不出。周神芝慢悠悠尾隨其后,最終整座宗門全部跪地,周神芝從山門走到山巔,一路上,敢言語者,死,敢抬頭者,死,敢流露出絲毫憤懣心思者,死。

而郁狷夫的心大到了什么境界?反而埋怨周神芝退敵即可,應該將仇家交予她自己去對付。不曾想周神芝非但不惱火,反而繼續一路護送郁狷夫那個小丫頭,離開中土神洲到達金甲洲才返身。

見到了迎面走來的劍仙苦夏,郁狷夫停步抱拳道:“見過苦夏前輩。”

劍仙苦夏笑著點頭,“怎么來這兒了?”

郁狷夫說道:“練拳。”

說了其實等于沒說。

劍仙苦夏卻笑了起來,說了句干巴巴的言語,“已經是金身境了,再接再厲。”

然后雙方便都沉默起來,只是雙方都沒有覺得有何不妥。

劍仙苦夏不是那種擅長鉆營之人,更不會希冀著自己多照拂郁狷夫一二,以此贏得自家師伯的好感,而是確實苦夏自己就看好郁狷夫。

至于郁狷夫,更是被笑稱為“所有長輩緣都被周神芝一人吃光”的郁家人。

懷家與郁家的那樁娃娃親,隨著時間推移,其實懷家老祖對這個脾氣又臭又硬的丫頭,并不喜歡,所以后來郁狷夫為了逃婚去走江湖,懷家上下,根本沒有任何怨言,懷家許多長輩反過來安慰諸多郁家好友,年輕人多走走是好事,那樁婚事不著急,懷潛是修道之人,郁狷夫雖然是純粹武夫,憑她的武道資質,壽命也注定綿長,讓兩個孩子自己慢慢相處便是。

兩人一起走回劍仙苦夏教劍處,苦夏示意郁狷夫坐在蒲團上,她也沒客氣,摘了包裹,又開始烙餅就水吃。

林君璧睜開眼睛,微微一笑。

郁狷夫她明明看見了,卻當作自己沒看見。

寧府大門外的那條街上,一襲青衫的年輕劍仙,帶著自己弟子緩緩而行。

少年壓低嗓音道:“姓劉的,我聽說陳平安如今可牛氣,有了個二掌柜的響當當綽號,尤其是他那個媳婦,在劍氣長城這邊,可厲害。酈劍仙私底下與我說了,她見不得那個寧姚,不然心里邊會窩囊。”

齊景龍沒說什么。

敲了門,開門之人正是納蘭夜行。

齊景龍自報名號。

納蘭夜行先是神色古怪,然后立即笑著領那師徒二人去往斬龍崖。

原本正在勤勉煉氣的陳平安,已經離開涼亭,走下斬龍臺,笑瞇瞇招著手。

白首原本瞧見了自家兄弟陳平安,總算松了口氣,不然在這座劍氣長城,每天太不自在,只是白首剛樂呵了片刻,突然想起那家伙是某人的師父,立即耷拉著腦袋,覺得人生了無生趣。

納蘭夜行已經告辭離去。

陳平安帶著兩人走入涼亭,笑問道:“三場問劍過后,覺得一個北俱蘆洲顯擺不夠,都來咱們劍氣長城抖摟來了?”

齊景龍說道:“閑來無事,來見宗主與酈劍仙,順便來看看你。”

陳平安雙手籠袖,斜靠欄桿,瞥了眼那個白首,難得,瞧著有些悶悶不樂?

到了涼亭,少年一屁股就坐在陳平安身邊。

齊景龍倒是無所謂這些,自己這個弟子,確實與陳平安更親近些。

齊景龍笑著道破天機:“來這里之前,我們先去了一趟落魄山,某人聽說你的開山大弟子才學拳一兩年,就說他壓境在下五境,外加讓她一只手。”

陳平安已經知道大概的下場了。

齊景龍又說道:“你那弟子膽子小,就問能不能再讓一條腿。”

陳平安瞥了眼白首,憋著笑,“這都答應了?”

齊景龍點頭道:“答應了,某人還開心得要死,于是又說站著不動,讓裴錢只管出手。”

陳平安搖搖頭,“不用跟我說結果了。”

陳平安抖了抖袖子,取出一壺前不久從店鋪那邊蹭來的竹海洞天酒,“來,慶賀一下咱們白首大劍仙的開門大吉。”

齊景龍擺擺手。

白首抬起頭,咬牙切齒道:“我敢保證,她絕對肯定必然十成十,不止學拳一兩年!陳平安,你跟我說老實話,裴錢到底學拳多少年了,十年?!”

陳平安直接將酒壺拋給齊景龍,然后自己又拿出一壺,反正還是蹭來的,揭了泥封,萘艘豢誥疲夂撲坪踝濤陡褳夂茫縷槳才掏茸諛潛擼皇址鱸誒父松希皇質中陌醋〕ひ紊系哪侵瘓坪拔夷強醬蟮蘢郵且蝗氯ィ故且煌群嶸ǎ克忻揮斜輝勖前資狀蠼o傻慕f說劍棵皇攏說攪艘裁皇攏寫杪錚疾蝗縟耍透媚每槎垢菜饋!/p

白首惱火得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雙手握拳,重重嘆息,使勁砸在長椅上。

齊景龍將那壺酒放在身邊,笑道:“你那弟子,好像自己比橫飛出去的某人,更懵,也不知為何,特別心虛,蹲在某人身邊,與躺地上那個七竅流血的家伙,雙方大眼瞪小眼。然后裴錢就跑去與她的兩個朋友,開始商量怎么圓場了。我沒多偷聽,只聽到裴錢說這次絕對不能再用摔跤這個理由了,上次師父就沒真信。一定要換個靠譜些的說法。”

白首黑著臉。

背靠欄桿,雙手捂臉。

齊景龍提醒道:“我跟裴錢保證過,不許泄露此事。所以你聽過就算了,并且不許因為此事責罰裴錢。不然以后我就別想再去落魄山了。”

陳平安笑著點頭。

本來就沒想著說她什么。

白首嘀咕道:“我反正不會再去落魄山了。裴錢有本事下次去我太徽劍宗試試看?我下次只要不掉以輕心,哪怕只拿出一半的修為……”

陳平安不等少年說完,就點頭笑道:“好的,我跟裴錢說一聲,就說下一場武斗,放在翩然峰。”

白首頓時委屈萬分,一想到姓劉的關于那個賠錢貨的評價,便嚷嚷道:“反正裴錢不在,你讓我說幾句硬氣話,咋了嘛!”

當初裴錢那一腳,真是夠心黑的。

白首不光是七竅流血倒地不起,事實上,竭力睜開眼睛后,就像醉酒之人,又好幾個裴錢蹲在眼前晃來晃去。

關鍵是那個賠錢貨的言語,更惡心人,當時白首臉色鐵青,嘴唇顫抖,手腳抽搐。她蹲一旁,興許見他眼神游移,沒找到她,還“好心好意”小聲提醒他,“這兒這兒,我在這兒。你千萬別有事啊,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先前說話口氣那么大,我哪曉得你真的就只是口氣大嘞。也虧得我擔心力氣太大,反而會被傳說中的仙人劍氣給傷到自己,所以只出了七八分氣力,要不然以后咋個與師父解釋?你別裝了,快醒醒!我站著不動,讓你打上一拳便是……”

后來白首便昏死過去了。

陳平安笑瞇瞇道:“巧了,你們之前,我剛好寄了一封信回落魄山,只要裴錢她自己愿意,就可以立即趕來劍氣長城這邊。”

白首轉頭問道:“師父,我們啥時候回宗門啊?翩然峰如今都沒個人打理茅屋,刮風下雨的,弟子心里不得勁兒。”

這應該是白首在太徽劍宗祖師堂之外,第一次喊齊景龍為師父,并且如此誠心誠意。

齊景龍想了想,“好歹等到裴錢趕來吧。”

白首眼神呆滯。

齊景龍說道:“對了,聽說有個很了不起的武學天才,來自中土神洲,名叫郁狷夫,想要找你練拳。”

陳平安笑道:“沒興趣。”

白首有氣無力道:“別給人家的名字騙了,那是個娘們。”

陳平安愣了一下。

總不能那么巧吧。

齊景龍點頭道:“確實是一位女子,跟你差不多歲數,同樣是底子極好的金身境。”

看到陳平安的臉色有些莫名其妙。

白首眼睛一亮,“至于好不好看嘛,我是不清楚,你到時候跟她打來打去的,自己多看幾眼,何況拳腳無眼,嘿嘿嘿……”

然后白首整個人就像是炸毛一般,毛骨悚然,手腳冰涼,然后僵硬轉頭,看到了一位緩緩走入涼亭的女子。

她明明沒有說什么,甚至沒有任何不悅神色,更沒有刻意針對他白首,少年依舊敏銳察覺到了一股仿佛與劍氣長城“天地契合”的大道壓勝。

她興許只是稍稍流轉心意,她不太高興,那么這一方天地便自然對他白首不太高興了。

白首再次僵硬轉頭,對陳平安說道:“千萬別毛手毛腳,武夫切磋,要守規矩,當然了,最好是別答應那誰誰誰的練拳,沒必要。”

陳平安伸手按住少年的腦袋,微笑道:“小心我擰下你的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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