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操。”呂曉然尷尬極了，忍不住帶了個粗字。
初學者大多如此，關注點放在出問題的方面就容易忽略其他本來能完成得很好的方面，哪怕是完成了高教機訓練的她們。
李戰說，“地面的也都認真聽一下。理論教學的時候我強調過多次，殲十戰機和我軍裝備的任何一款戰機都完全的不一樣。她沒有備份的機械操縱系統，完全依靠三軸四余度電傳來控制戰機，這個飛控系統非常的靈敏，反應是我軍現役戰機中最快的。我發現你們當中好幾位都是用習慣性的操縱動作來操縱殲十，這是不行的，你們必須要認真總結在后續的訓練中加以改進。”
地面的飛行簡報室里其他飛行員通過戰術情報交互地面作戰終端能夠實時的獲取10號殲10S的飛行姿態以及飛行參數，實際上她們能看到的信息沒有比飛行員的少多少。還沒有正式名字的戰術情報交互系統已經做得很實用很細致了。
飛行簡報室里的女飛們認真的回憶著上次飛行的感受，認真總結心得體會。
李戰說，“今天飛兩個動作，最小半徑轉彎和橫滾。我一邊做一邊講解你認真看認真感受，不要局限于動作，一定要全面的把握戰機的姿態變化。”
“是，教員！”呂曉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來。
這才第二天就開始教動作了，可想而知后面十幾天是什么日子，大家都感到了巨大的壓力。
李戰拉高空速，隨即猛地向左操桿蹬舵，戰機的機身突然的向左大幅度傾斜，然后以最大的傾斜角快速飛行起來。他一邊穩穩地說道，“殲十戰機就是一批烈馬，你騎上它了稍有不注意它就會狂躁起來，結果會很嚴重，失速無疑是最嚴重的后果。我的經驗是，隨時隨地讓戰機保持足夠的動能，也許你的空速暫時上不來，但是只要你有足夠的動能你就能解決掉絕大部分的問題。”
最小半徑轉彎應該控制空速，但是李戰為了降低難度刻意把空速拉高。飛機在轉彎的時候空速會掉，新手稍有把握不好就會失速。他對女飛們的要求嚴格是相對來說的，比之他對鷹隼大隊的要求差得遠了。
完成了講解之后，他讓呂曉然操縱戰機。
讓他驚訝的是，呂曉然的最小半徑轉彎完成得很好，超出了他的預料。
“不錯啊，這個動作不錯，很漂亮。”李戰不吝贊美之詞。
呂曉然總算是找回了一些自信，道，“我這個動作做得好一些，加上殲十戰機的機頭指向很靈敏，有得心應手的感覺了。”
第一天飛行的時候她們所有人都被李戰打擊了個遍，幾乎是體無完膚的那種。下馬威太厲害，以至于好多女飛原本的自信體系崩塌了。
李戰說，“戰斗機飛行員最重要的是信心，要始終對自己保持信心，你認為是對的就毫不猶豫地去做，哪怕最終結果說明你是錯的。猶豫，是戰斗機飛行員的大忌！”
在塔臺上的蕭正陽一聽這話就要插話反駁，但最后還是硬生生地憋回去了。說這個話的是李戰的情況下，他就不得不重新思考這句話的含義了。
“明白了教員，我再做幾個最小轉彎鞏固一下。”呂曉然請示道。
“可以，注意左翼的高山。”
呂曉然被李戰鼓勵了一下，動作更加的大膽也更有自信了，干脆利落的完成了幾個最小半徑轉彎，然后還利用幾個相反方向的最小半徑轉彎飛了一段持續上高度的“S”型路線，結束的時候已經有些氣喘吁吁的樣子，可見精神還是比較緊張的。
李戰認為呂曉然這個動作已經合格了，當即進入下一個動作——橫滾。
橫滾，是桶滾的重要組成部分，是特技飛行的第一個動作，李戰把次序打亂挑選幾個動作重新組合成空戰動作了。該動作的目的在于通過破壞戰機的飛行軌跡來達到規避敵機炮彈，沒錯，對付炮彈有效，對付導彈的話就夠嗆了。而使用桶滾規避導彈的時候通常輔以拋灑干擾彈，否則效果極差。
使用航炮開火的時候是根據目標的飛行軌跡打提前量的，在目標的飛行軌跡前方形成火線，以此來達到擊中目標的目的。
如果目標的飛行軌跡在不斷的變化，就使得瞄準變得非常困難，或者打出去的炮彈無法擊中目標。
當然，飛行員在進行規避機動的時候通常不會使用單一動作，而是會采取多個動作組合成一套規避機動。飛行員的作戰水平高低就在選擇動作組合這個環節體現出來。你明明已經跑到了可逃逸區的邊緣，結果搞不清楚方向好死不死的來了一個向不可逃逸區的大角度轉彎，你不被擊落說明對方水平比你還差。
在完成橫滾這個動作的時候，呂曉然再一次犯了同樣的錯誤——動作過量，好幾次差點導致戰機倒飛俯沖了。她嚇出了一陣陣的香汗，都淋漓了，李戰卻是堅如磐石一般不為所動，仿佛幾次危險就是像是一萬米之外打過來的小口徑步槍子彈。
“我什么場面沒見過，你們可能還不知道，我還有一個外號叫險情處置專家，所以你們飛行的時候只要我在后艙坐著，你們大可放心大膽的做動作！”李戰給姑娘們打了一劑強心劑。
塔臺上的蕭正陽哭笑不得，沒見過這么教學的。哪個教員不是各種告誡各種警告，就怕新飛初生牛犢不怕虎不知道失控的戰機有多厲害，你倒好，鼓勵一幫第一次接觸殲10戰機的女孩子放心大膽地干。
“我示范一邊，認真感受力度。”李戰說。
呂曉然屏氣凝神了，她的倔勁頭也上來了。
李戰干脆利落的一個橫滾，連恢復平飛的速度都是極快的，絲毫的沒有拖泥帶水，動作精準度幾乎百分之百。呂曉然能感覺到兩桿兩舵的位置變化，同時關注著戰機姿態數據的變化，這一次她學聰明了，沒有遺漏掉任何信息。
“教員，我好像有點感覺了，我來！”呂曉然若有所思地說。
“好，你來。”李戰必須給予回復，否則呂曉然是不能操縱戰機的。
呂曉然微微調整了一下呼吸，猛地瞪大眼睛雙手雙腳迅速動作起來，10號殲10S在她的操縱下橫滾起來，干脆利落帶著一些飄逸，最后恢復平飛的時候也完成得很順暢。
李戰很滿意，“好，不錯，你是有點體會了。不過后面還需要多多練習，抓住稍縱即逝的感覺繼續來吧！”
“是！”
呂曉然持續不斷地練習了，一次兩次三次……一直到她發現視覺在晃動她才停止動作，連忙呼叫李戰，“教員，我視覺晃動了。”
“你繼續飛，前面是高山，最小半徑規避！”李戰突然下令。
這個時候呂曉然才勉強的從眼前晃動的畫面里分辨出一個山體的輪廓，不知不覺的他們已經從七千米高空高到了兩千多米。
塔臺上的蕭正陽好幾次都想出言提醒了，但是他發現李戰是刻意為之的時候就打消了念頭。而飛行簡報室里的其他女飛們都緊張地張大了嘴巴，吊著一顆心死死盯著大顯示屏。
“動起來啊馬上要撞山了！”李戰嚴肅喊道。
呂曉然猛的一個激靈，竭力去看儀表臺但是根本很難看清楚，她咬著牙憑借感覺迅速進行最小半徑轉彎，就在這個時候，她的視覺逐漸恢復正常，然后看到一座斑駁的高山在撲面而來，速度非常的快。
就在她要尖叫起來的時候，戰機終于達到了最大轉彎角度，在距離高山數百米的位置到達了臨界點，隨即迅速的調轉了方向，直接完成一個“U”型機動往回飛了。
拉桿上高度的時候，呂曉然重重的呼出一口氣之后才發現渾身都濕漉漉的。
李戰的聲音變得沒有感情色彩，沉沉的說，“你是前艙飛行員，哪怕你開的是一架戰斗轟炸機，也沒有人能夠在你認為自己不行的時候接替你。你的戰機上沒有人能替你做主。記住這句話！”
“是！教員！”
飛行簡報室里的其他女飛們發現第一天飛行的時候教員其實算是溫柔的了，就剛才那一幕，距離山體僅僅數百米啊，那可是高速飛行中的戰機不是什么自行車！他居然就敢放手讓視覺出現晃動的新飛去緊急處置！
更讓大家覺得恐怖的是，這一切是教員刻意為之的，他明明知道呂曉然在往山體飛卻沒有提醒而是等她出現暫時性視覺障礙之后才進行提醒！這是怎樣喪心病狂的教員啊？一些女飛對李戰的做法持保留態度，對李戰的印象也就打了折扣。
她們顯然不知道這樣的所謂的緊急情況在一線作戰部隊里根本不算什么。但凡是開展了低空突防訓練的部隊，尤其是山區低空突防訓練的部隊，誰不是成天開著數億元人民幣的戰斗機在山里鉆？
女飛們要成為真正的戰斗飛行員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不僅僅是飛行技術上的。
李戰非常重視戰場意識的培養，在返航的時候，他現場講課，道，“戰場環境不受控制，你們未來遇到的可能是更加復雜兇險的環境，我希望你們在訓練的時候加入隨時應對危機處置緊急狀態的意識。你所看到的一切既可以成為能利用的掩蔽物，也會成為障礙物。”
“你們要明白，敵人的目的是制造一個有利于他們的戰場環境。如果當時山下有敵人的高炮陣地，呂曉然你已經被擊落了，因為你猶豫了兩秒鐘！”李戰毫不客氣地指出了呂曉然的致命失誤。
呂曉然都快崩潰了，短短一個小時的訓練猶如去到了天上仙境又墜入阿鼻地獄，欲仙欲死，興奮的時候一浪高過一浪，低落的時候是看不到的無盡深淵。
此時李戰這一針見血的一擊徹底擊破了呂曉然那輕薄的最后防線，她的精神瀕臨崩潰了。
“堅持住，我告訴你，你怎樣把我帶上來的就怎樣把我帶回去，我不會再操縱戰機了。”李戰冷酷無情地說道。
10號殲10S顫抖起來，因為呂曉然握桿的手在控制不住的顫抖。她已經哭了，眼淚模糊了視線，死死咬著嘴唇，咬破了薄薄的嘴唇。
她相信教員不是開玩笑，剛才那么驚險的情況下教員都沒有接手戰機，等下的降落就更不會了！
“呂曉然，等下的降落完成不好意味著你今天的戰斗全都白費了，哪怕你打掉了敵機，落地落不好你也是失敗者。把眼淚憋回去，我需要的是你的青春不是你的眼淚！”李戰冷冷地說道！
呂曉然恨不得千刀萬剮了后艙那個剛剛她還很崇拜的男人，我都這樣了你還說這樣的話！
但是！
嚴格的紀律要求下長期的訓練下，她的意識依然在支撐著她不折不扣地執行上級的指令！她竭力讓自己穩住，穩住戰機的姿態，慢慢的，搖搖晃晃的進入降落航線，死死咬著牙一直到起落架穩穩的觸地，一直到戰機滑出跑到回到停機位挺穩，按照規定程序做完最后一個動作，她才掀起護目鏡摘下氧氣面罩雙手掩面大哭了起來。
座艙里有安裝攝像頭，實時的畫面傳輸到戰術情報地面終端上。
飛行簡報室里，女飛們看見呂曉然放聲大哭，心里紛紛的大罵李戰無人性！娃娃臉的烏冬冬更是氣憤的站起來指著顯示屏憤慨地說道，“哪里有這樣的教員！他居然把曉然搞哭了！曉然都多少年沒哭過了！哇靠！曉然都流血了！魂淡！”
后艙里，李戰摘下飛行頭盔，站起來拍了拍呂曉然的腦袋，“現在流淚以后可能就是流血了。飛行是勇敢者的事業，我們這個行當不相信眼淚。”
“我在下面等你。”
說完下機。
機務地勤們面面相覷，他們什么場面沒見過，可眼前這個場面是真沒見過。別說他們，蕭正陽也沒見過。剛才看到10號殲10S搖搖晃晃的沿著降落航線回來，他是真的想命令李戰即刻接管戰機。只是同樣是理智告訴他，李戰這么做是大有用意的。最關鍵的是，有李戰在，他相信不會出問題。
就這么的，瀕臨崩潰的已經無法正常操縱戰機的呂曉然在李戰的高壓強迫之下堅持到了著陸，滑行回到停機位，完成最后一個動作。蕭正陽也就大概明白李戰的用意，真的可謂用心良苦。他隱約感覺到，李戰的大招會陸續放出來，會在這個短期女飛班里行非常之人事！
李戰沒有走，就站在登機梯一側等著。
呂曉然逐漸恢復過來，她內心有個聲音在喊，下去吧，下去狠狠甩他一巴掌呸上一句“渣男”然后瀟灑離去，誰愛干誰干老娘不伺候了！
可是，兒時至今的理想呢，對飛行事業的熱愛呢，黨和人民多年來的培養呢，難道統統不要不管了？就為了這個渣男？
不！我呂曉然絕對不比任何一個男人差！男人能做到的我一定能做得更好！你不是瞧不起老娘嗎！未來老娘一定讓你仰視！
呂曉然迅速調整好了情緒，抹干凈眼淚，原本的呂曉然回來了，她穩穩的走下來，平平靜靜地站在了李戰面前。
李戰欣慰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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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曉然露出笑臉笑了。
“但是。”李戰話鋒一轉，“你注意到空速和發動機轉速了嗎？你的動力在衰退。你忘了油門桿了。”
李戰做了一個同樣角度的轉向然后恢復平飛，他做得很標準，教科書式的動作。呂曉然戴著白色勞保手套的芊芊玉手虛握著桿，微微閉上眼睛去感受李戰的力度，竟然有感覺到了一絲享受。教員的動作完成得太漂亮了，不深不淺恰到好處，而且提前量拿捏得非常的精準，最后一點角度差完全是利用慣性力來完成的。
“教員，你這個動作難度太高了，整個過程流暢如水，動作很迅猛但是給人感覺并不粗暴，我想短時間里我很難掌握到。”呂曉然忍不住把心里話說出來了，絕不是拍馬屁。
李戰說，“成千上萬次地操桿之后我的雙手才能達到這個水準，我當然不會用同樣的標準要求你，但你起碼要達到每一次轉向都有準確指向的水平。”
呂曉然信心滿滿的再一次進行轉彎機動。
李戰微微點頭，評價道，“這一次完成的質量挺高，傾角和角度差都很不錯。”
能實現這一點是因為10號殲10S加裝了戰術情報交互終端，飛行員可以通過戰術平顯直接獲得飛行所需的所有空域情報信息。沒錯，北庫戰術情報交互中心的覆蓋范圍已經覆蓋到了這里，通過向東部署的幾個地面信號中繼站與衛星以及北庫中心鏈接起來，范圍達到了一千五百公里。
建設資金到位，工程推進起來非常的快，張特本人的職務也水漲船高，如果已經是北庫中心的正團級副總工程師，而李戰的老戰友張源則以北庫空防基地氣象總工程師的身份兼任了北庫中心的主任一職，副師職。
和李戰一起工作過的以及他帶過的，這兩年全部升級飛快，甚至張源的副師職得以如此快的落實大部分原因是因為北庫戰術情報交互中心的建設預期標準超過了上級的要求，而張源對此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明白。我再試一試。”呂曉然說。
李戰道，“好，讓我感受一下你的動作和力度，注意剛才講的兩個要點和一個要注意的問題。”
李戰說，“你雙手虛握雙桿，感受我的力度。”
“明白，航向180，直飛訓練空域。”呂曉然重復指令。
今天方圓五百公里內都沒有其他飛行器，只要他們在七千米海高之下飛行就不必擔心空域沖突問題。為了便于指揮，李戰對今天的指揮方式做了改變，由他直接在天上指揮，塔臺負責監視，如果出現意外情況或者發現李戰的指令不妥再進行糾正。
呂曉然在做轉彎調整航向的時候就用力過度了，不得不往回進行調整。這個多余的動作會額外消耗掉空速，也就消耗掉了不應該消耗的動能，這在高手如云的世界空戰戰場上是致命的破綻。
李戰嚴肅對她說，“你要始終記住，殲十戰機的飛控反饋時間非常短，你剛才猶豫了一秒鐘才回正操縱桿，所以導致了轉向過度。如果你開的是民航客機這完全沒問題，但是你開的是戰斗機，是要在幾分鐘甚至幾秒鐘就決定勝負的空戰環境中生存下來的，因此你這么一猶豫極可能會失去戰機甚至葬送生命！”
“明白！教員我錯了！”呂曉然深呼吸著調整狀態。
言歸正傳。
所有的女飛在經過了一次帶飛之后，基本能夠操縱殲10S戰機完成起飛爬升平飛轉彎下降這些基本動作了。她們都是完成了高教機訓練的，學會殲10S的基本駕駛完全沒有問題。基礎動作里也就降落有些難度，殲10S與過去任何一款戰機都是完全不同的，甚至與殲11系列都是不同的，著路速度雖然不快但是姿態很容易失控，而且殲10系列戰機的操縱桿行程比其他幾種機型都要短一些。這需要大量的訓練來適應這種反饋極快、機動極度靈活的新式戰機。
藍白紅相間涂裝的10號殲10S戰斗教練機由北向南起飛，滑跑了四百多米前艙學員就拉桿抬輪了。后艙教員李戰同志微微點頭表示肯定。
此時的前艙學員是呂曉然，平時像個假小子，飛行風格比較潑辣，很有主觀。她的技術基礎比不上余緒妹，但是勝在全面，領導管理能力更強一些，所以任命為培訓班班長了。
李戰查看著戰術平顯，氣象報告有更新，他連忙點頭看，發現自東往西的主風流場把本場覆蓋了，于是提醒呂曉然，“調整航向180，直接到訓練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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