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宋第六章 交易_宙斯小說網
當前位置:宙斯小說網 >>歷史>> 紹宋 >>紹宋最新章節列表 >> 第六章 交易

第六章 交易


更新時間:2020年12月02日  作者:榴彈怕水  分類: 歷史 | 架空歷史 | 榴彈怕水 | 紹宋 


趙玖忽然發問,張俊倒也沒有措手不及,因為他很早就意識到,自己必須得回答這個問題……只不過之前他以為自己是要把答案交給樞密院與公開的輿論,而從御駕開始大規模巡視黃河防線后他就知道,自己是要直接交代給趙官家的。

而講句良心話,張伯英倒覺得后一種情形會更舒坦一點的,因為不需要考慮那么多,實話實說就行,相對來說,面對著眼下的輿論和官場的規矩,他反而有些看不懂,并產生了一絲畏懼……有點跟不上新時代的那種感覺。

當然了,眼下這個超出預想的情況,也不免有些讓人緊張就是了。

“官家,臣給你說句實話。”張俊一邊說,一邊起身給趙官家小心斟了半杯酒。

“私宅私宴私飲,就不必刻意稱臣了。”趙玖接過酒杯,隨口而對。“怎么舒坦怎么說。”

“是。”張俊坐回位中,一聲輕嘆,連連感慨。“臣……我其實心底下是很想講,那小子這次過河是我示意的……說出去,估計天底下人也都信……而且按照邸報上的說法,我一個節度使,本就有相機出戰呼應的……的……”

說到一半,張俊死活想不起那個詞是啥了,只能在趙官家怪異的眼神下回頭去看自己女婿,而田師中也硬著頭皮在趙官家的目視下小聲提醒:

“權責。”

“對,權責。”張俊接過話后繼續轉過頭來,言語極為誠懇。“認下來,這事多半就是我丟些面子,下面卻保住了張宗顏。官家不知道,自從子蓋被官家放到御營前軍后,我這里基本上就是小田和他主事了……何況他也只是想立功,這才輕了敵,算是戰場上失了計,本心到底是好的。可話說回來,我又怕認下來,一個是到底騙了官家,心里交代不過去,二個是我是御營帥臣,認下來,人家還以為御營右軍打仗都是這般無能呢,平白污了御營這些年辛苦經營的招牌。”

“所以此事到底是張宗顏私自為之?”趙玖多少算聽明白了。

“是。”

“你當時沒懷疑?”

“臣當時在忙一件私事……”張俊無奈解釋。“乃是聯合了京東東路的海商還有南邊淮上的老關系,準備用京東的海船、水手將淮上的商貨賣到日本去上……那時候為了這事正好要跟李寶那小子爭奪海船爭奪的厲害,就信了張宗顏小子的邪以為他那些調度,還有爭搶軍械物資是幫著臣做事呢!誰能想到他居然趁機將京東兩路上下一起瞞住?”

趙玖終于怔了一怔若有所思。

“官家。”田師中也低頭插了句嘴,做了個補充。“張宗顏這次渡河,用的多是樞密院與地方上給御營海軍指派的后勤補給,沒有動用青州這邊的大倉……所以臣等才被他騙過。”

趙玖想了一想復又撈起一個丸子然后一邊嚼一邊轉頭失笑:“伯英,你這次去日本做的多大生意,竟讓你連眼皮底下的事情都無暇顧及?”

張俊尷尬站起身來,卻又不敢不答:“三十艘海船,兩萬匹絲綢、三千擔茶葉、五百箱瓷器準備去換些白銀、漆器……除此之外,去的時候壓倉石定好用成箱的銅錢回來的時候訂好了要用摻了水的成筒硫磺。”

趙玖不免疑惑:“朕聽鴻臚寺的王卿(王倫)說過,日本那邊對大宋的國書向來謹慎但凡有事大、朝貢字眼便裝作不知,貿易也多有限制你這么多東西……尤其是此番做大頭的絲綢兩萬匹兩淮每年充稅的絲絹就八九十萬匹自然不算多,可外賣的卻也不多,兩萬匹,幾乎是往年豐亨豫大時兩淮一年的總海貿量,就不怕日本人不買?”

“官家,臣打探清楚了。”張俊趕緊解釋。“一來是靖康以后,兩國貿易緊縮了許多年,那邊確實缺貨,二來,則是日本眼下局勢據說有些不對路……一面日本中樞的番邦朝廷日漸的不管事,一面是下面的郡國牧守自行其是,宛如三國時諸侯一般隨意……臣打的主意是,若不能在東邊九州島賣干凈,便試著向更東面走走,實在不行,轉回高麗這邊也不是不行。”

“萬一還是不成呢?”趙玖認真追問。

“瞧官家說的。”張俊旋即跺腳解釋。“做生意,尤其是海貿,不說別的,只是以銅錢換白銀,那都是翻倍的利,要是絲綢、茶葉,更是數倍的利,瓷器中看品相,好的瓷器能十幾倍的利……故此,三十艘船,只要六七艘回來,臣便能保本,十余艘回來,臣便能翻倍,三十艘便是窮盡一切法門,卻只賣了二十艘,那又如何呢?回來便是!”

趙玖先是若有所思,然后恍然搖頭:“朕知道,朕回來后,隱約聽李寶和御營右軍的幾個統制官說過這事,但未成想你生意做得這般大。”

張俊一時得意。

“船出海了嗎?”趙玖復又認真詢問。

“被張宗顏這事給耽誤了……”張俊收回姿態,尷尬以對。“本來該趁著冬日海龍王發怒的少,趕緊出海的。”

這邊君臣對答,而下方劉晏、田師中、張子蓋三人卻早已經目瞪口呆……因為無論怎么看,這話題似乎轉的都有些不對勁吧?張俊這般倒也罷了,官家如何也對做生意這般上心?

“官家。”

不過很快,隨著田師中在桌子底下微微一頂,張伯英立即回過神來,趕緊在座中肅然。“臣知道官家是為了財政憂心的,臣還是那句話……官家但有所求,臣愿傾家報效。”

“伯英。”趙玖在座中緩緩搖頭。

“臣在。”

“朕先說張宗顏的處置吧……多少算個有勇氣的將才,朕不會殺他的,你上個文書給樞密院,攬一半責,朕再發旨意,讓他降職為都頭,軍前效用!死傷者要好生撫恤!”

“臣替他謝過……”張俊趕緊答應。

“今日之前,咱們倆人其實細細談過三次,對不對?”趙玖忽然打斷對方。

“對。”張伯英也再度隨著官家話語轉變了過來,依然還是應聲而答。“潁口亭外一次,下蔡城夜間一次,還有官家喚臣往魚塘旁的桑林中一次,那次還有吳玠。”

趙玖微微點頭:“其實之前三次,朕都有一種許你稍微在錢財上放縱,但不許耽誤戰事的暗示,對不對?”

和座中其他三人一樣,張俊重新緊張起來,但還是立即應聲:“是。”

“朕今日提早過來,不光是張宗顏的事情,這件事情朕不覺得你敢瞞著朕。”趙玖感慨以對。“之所以過來,主要是朕在河陰見了馬擴,再度明了了北伐的艱難,且朕一路走來,從張榮的御營水軍,到酈瓊的御營中軍右部(原八字軍為主),再到岳飛的御營前軍,最后到你這里……怎么看,都是御營右軍戰力最差、軍容最差、紀律最差。”

話到此處,張俊早已經站起,田師中也隨之起身,然后張子蓋無奈,看了看劉晏,又看了看親叔叔與拐彎姐夫,反而只能學著劉晏低頭吃菜。

“都坐下。”趙玖繼續喟然道。“朕其實知道,你如今的作為已經算是沒有負朕了……朕當日在桑林里的意思,本就是指下邊暫時管不了可以稍緩,只要你這邊少撈一點便可……而從臣打聽到的消息來看,御營右軍這里,統領一層已經能領到隔壁御營前軍八成餉了,而統領八成餉,統制官想來應該也差不多九成,你又要供養城外這支背嵬軍,截留一成,放出去九成,已經算是很堂皇了。”

張俊重新坐下,心情隨著這位官家的言語跌宕起伏,此時卻又松了一口氣。

“但是伯英。”趙玖捏著筷子繼續給對方算賬。“你這里放出去九成固然對得起朕了,下面又如何呢?統制得九成、統領得八成,都頭得多少?最后落到士卒那里又是多少?而且,這個九成八成,真的是全餉的九成、八成?乃是御營前軍的八成!而御營前軍也是要養背嵬軍、踏白軍的,只不過人家在把賬目在軍司那里就公開擺出來了,以至于人人都搶著做背嵬軍!除此之外,你軍中役使士卒這件事情上是毛病最大的!最底下士卒軍餉是鄰居的六七成,平素不去訓練,反而要去給上司蓋房子、做工、運貨,被人罵做沒出息……你也是老軍伍,你自己說,你的兵上了陣,能跟御營前軍的兵比?”

有些事情,心里都知道是一回事,當面說出來卻是另外一回事,張俊一時羞赧到滿臉通紅,卻又只能低頭聽訓。

而趙官家一氣發泄,到底是到了盡頭:“伯英,朕知道你沒有負了咱們的約定,反而是朕這次有些出爾反爾了,但那又能怎么辦呢?若眼下御營右軍不做整頓,等到哪一日北伐了,若是御營前軍敗了,朕只會心服口服,知道是力不能及,可若是御營右軍敗了,朕屆時只會懊喪欲死!”

“官家,臣還是那句話。”耳聽著趙官家停了下來,張俊方才在座中抬頭相對。“若官家有所求,臣愿舉家報效……”

“不用你報效。”趙玖皺著眉頭相對。“都說了,朕吩咐你的事情,你都盡力而為了,反而是朕出爾反爾,有負于你……”

“那臣著力整頓……”

“你整頓的來嗎?”趙玖再度反問。“生意不要管了?沒有你,兩淮的貨能跟京東的船搭到一起?”

“那臣……愿意……愿意讓、讓賢。”張俊回頭看了眼自家女婿,然后終于艱難說出了這句話,與此同時,田師中、劉晏、張子蓋也全部起身肅立。“就以張宗顏這事為理由,官家撤了臣吧!然后,然后另擇大員……如何?”

“朕確有此意。”

趙玖一面應聲,一面卻反而搖頭,而且言語同樣艱難。“但朕不能這么做……因為朕是個皇帝,朕對臣子,尤其是你們這些為朕豁出過命的武臣……要講信用。”

空蕩蕩的張府正堂上,站著的其余四人幾乎一起怔住。

“如果沒有卿在下蔡,朕早就被完顏兀術趕下海了!卿的功勛,天下皆知!往后多少次,鄢陵那一回、堯山那一次,卿也都算盡力而為,沒有半點耽誤大局!至于張卿與朕私人之間,咱們剛剛說過好幾回了,你并沒有負朕,反而是朕有些出爾反爾……”趙玖也越說越無奈,只是無奈中又有一種咬牙咬定的堅定感。“張卿,御營大軍如今已經二十萬朝上了,天下帥臣已經八九不離十了,你自己說,朕今日輕易動了你,將來如何取信于其他八九個節度?取信于幾十個統制?取信于好不容易才有了點榮譽感和七八成軍餉的御營二十萬大軍?讓他們相信朕,朕將來會妥當對待功臣,并將文武看的一般重?以文制武那是制度設計,文武平等,就得靠從朕這里以身作則!”

堂中一片寂靜。

期間,張俊幾度心潮澎湃,有心鼓起勇氣跟這位官家表明心跡,學一段說書中的君臣交心演義,卻又每次都舍不得這個都統所帶來的權位財富與種種便利,然后又屢屢氣餒。

到最后,層層氣餒之下,這位資歷最老的御營都統儼然已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干脆只是束手不語。

“但官家卻是為大局方才出爾反爾!”就在這時,御營右軍副都統田師中忽然在自家岳父身后開口。“官家前兩次與臣岳父交心時,是何等絕境?誰曾想過只過了三年,就能在堯山打贏?后一次說時,誰想到能這么快就掃蕩了西北?官家被大局逼迫,艱難到這種份上,我們做臣子的,若是仗著功勛,仗著官家是個講道理講信用的,便不知進退,才是真正的取禍之道!”

張俊先怔了一怔,然后才回頭看了看自己女婿與一言不發的侄子,再度怔了一怔,這才匆匆回頭,卻又直接跪下,然后居然一邊跪著,一邊幫趙官家斟了一杯酒:“官家!萬事官家說了算!臣知道,官家今日這般誠懇對臣,還免了張宗顏一死,一定是有想頭的,怎么說,官家講出來,臣聽著便是,絕無二念。”

趙玖看了看田師中,又看了看張俊,點了點頭,端起身前酒杯一飲而盡,方才雙手十指交叉于身前,并說出一番道理來:

“朕有兩個說法……首先一個是明留暗去……意思便是,朕明面上不做張卿你的半分處置,你依然是御營右軍都統,但實際上,你要將御營右軍的軍權交給你女婿田副都統,再讓田副都統直接聽命于岳鵬舉,讓岳鵬舉來掌握御營右軍,而這番處置,只有岳鵬舉與今日堂上五人知曉……這樣,咱們君臣就都有了體面,你也能繼續搭著架子繼續做你的生意。”

張俊跪在趙玖身側,想了一下,卻不知為何,反而直接想到了淮上潁口那次君臣望淮之談,想到了那番路邊道旁敗犬的言語,然后渾身提不起勁來,最后,干脆直接點了下頭:“臣說了,官家有言語,臣聽著便是……但有一事,御營前軍已經四五萬了,臣的兩萬五千編制也給他,他直接掌握的就有七八萬了……官家信得過此人,臣無話可說,但也一定要有制度上的防備,須給小田留個后手。”

趙玖見到對方應許,后面的話自然只是頷首不停糊弄過去。

而等到對方說完,趙官家才繼續說道:“除此之外,朕還有個說法,那就是不能讓你吃了虧……都說了,張卿的功勛、資歷都在這里,朕非但明面上不能負你,私底下還得補償你!”

張伯英陡然精神一振。

“從今天開始,日本的生意,朕跟你一塊做!你自打著朕的招牌,放開了去做!”

趙玖微微側身,終于抓住了對方的手,而這個動作也讓張俊徹底消除了疑慮與恐懼。“而且不光是日本的生意,南越的生意也要做!南越的糧食,日本的白銀,跟西面的戰馬一般,都是國家必須的東西!只要能做成,就必然是跟坐地收租一般的長久出息!”

張俊欲言又止,儼然是在這個話題上有無數言語與想法。

而趙官家卻只是握住對方雙手,繼續懇切交代:“而若是做不成,你也不必憂慮,朕其實早就問過了,如今馬六甲以東,海上的事情還是大宋一家說了算的!也不用著急滅國打仗什么的,誰敢不買咱們的貨,不賣咱們金銀和糧食,就讓御營海軍去燒他們家的港口!也不用怕朝廷反對,朕牽頭,咱們倆秘閣、公閣的各家弄到一起,有錢的強制湊份子,沒錢的也發點干股,然后一起搞個大公司經營這個海貿!他們還能不答應?至于說日本、南越這些稍大些的國家,朕就不信了,通商而已,何至于此啊?將來的世界,必然是東亞一體……必然是華夏與四夷形成命運共同體的將來……這是大勢所趨!他們中肯定有懂時勢的人,愿意配合咱們得!”

張俊肯定是聽不懂什么叫命運共同體與東亞一體化的,馬六甲在哪里他也不知道,但是全國權貴湊一起,打著趙官家的牌子做大生意他是聽懂了的,如果日本人不買貨就派御營海軍去燒日本的港口他更是聽懂了的。

一念至此,張伯英不免懊喪,早知如此,何必事事排擠人家李寶呢?!

PS:感謝梅女士的第二萌!

然后例行獻祭新書,《大虞天行》……降妖除魔如此危險,但是趙山河有掛!他的書架能具現詩詞,成就符章,推出美食,還能召喚大能!類似《大奉》和《大周仙吏》的那種。


上一章  |  紹宋目錄  |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