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玉說的有些玄，沈約卻明白暖玉的意思——直覺也是經驗積累下形成的人體神經的條件反射罷了！只是被某些人加以了玄秘的色彩。
這看起來像個巫女般的女人，實質上是個很講科學的女人！
暖玉靜靜的看著沈約，沒有再說話，可她的態度代表她還在等著沈約的答案。
沈約也很奇怪二人如今的情況。
自從到了暹羅后，一切事件都是暖玉在策劃——從金鑫被陷害，到如今整個引渡車被劫持，將曼谷鬧的天翻地覆，讓他沈約疲于奔命，都有暖玉這個女人的身影。
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暖玉都不是個好人，但他始終興不起對這個女人的惡感。
或許人都是別人殺的，她看起來只是個實驗家。
沈約有些自嘲的想，終于認真地說道：“你雖然神秘，但我知道你并不喜歡藏身暗處。”
“哦？”暖玉眼中似乎有光芒微閃。
“喜歡藏身暗處的人，不會像你這么坦然。”沈約輕吁一口氣，卻沒有解釋原因。
暖玉似是無聲無息的笑笑，好像竟然理解的樣子。
她可以和沈約直接用意識來交流，自然比別人更容易理解很多話的含意。
“而且事到如今，你已經準備就緒，也不需要再遮掩什么。”
沈約聲音低沉地說道：“一切都到了結束的時候，你不需要再繞什么圈子，等我到來就好。既然這樣，你選擇呆在這最顯眼的地方并不出奇。”
停頓了會兒，沈約接著又道：“你恐怕還要做個實驗，要容納這個實驗儀器的房間不會小，這附近房子多，但寬敞的并沒有多少。”
他在解釋為何會選擇直接到了這里。
暖玉想了半晌，“你說的很有道理，看來你知道的應該比我想象的還要多。迷霧中，你還能保持清醒的認知，而且沒有停止思考，這很不容易。”
沈約沒有沾沾自喜，試探道：“我知道的其實并不多。”
暖玉起身走到寬敞的陽臺處，向遠方望去，“以你的能力，很快就會知道更多的。”
她背對著沈約，竟然沒有絲毫防范的樣子。
沈約凝望暖玉半晌，終于道：“金鑫在哪里？”
暖玉并沒有回身，依然望著遠方，“我方才給了你個出手的機會，不過你看起來并沒有珍惜。按照很多人的經驗，你捉住我用來救金鑫，是個很好的選擇。”
沈約笑笑，“很多時候，機會也是陷阱的。”
他不是沒想過動手，可他始終感覺這不是好辦法。
暖玉緩緩轉過身子，目光清澈的看著沈約，“很好。你的決定，也開始影響了我的決定。”
沈約有些糊涂，感覺暖玉說的很玄，下意識道：“你原先的決定是什么？如今的決定又是什么？”
他本來以為暖玉不會說，沒想到暖玉直接道：“按照我以前的決定，的確是要控制你來行事。可我如今改變了主意，你雖然失憶了，但你是這個世界上——一個難得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做什么的人。既然如此，我決定要你自主的去發現真相。”
“什么真相？”
沈約連續試探道：“你為什么要殺死李繼祖？為什么給李繼賢下毒？為什么控制李雅薇？為什么劫持布圖索夫？”
這是他常用的問話方式，因為常人在聽到詢問的時候，無論回以真話假話，都會有下意識的肢體動作反饋。
很多時候，他不是通過人的語言，而是通過肢體動作來捕捉真相。
暖玉的表情有些哂然。
沈約立即意識到自己的猜測居然全部不對。
半晌，暖玉才道：“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沈約有些發怔，感覺暖玉竟然客氣起來，這意味著什么？
暖玉尊重他的決定？暖玉不是一直喜歡讓他開啟闖關模式的嗎？
暖玉的決定改變了，因此選擇交流的方式也有轉變？
不過他素來是“人敬一尺，我敬一丈；人犯三分，我還顏色”的原則，“當然可以。不過我未見得會知道答案。”
暖玉笑笑，問道：“這世上有個很大的危機，如果可以救所有人，卻要犧牲一些人；如果不犧牲那些人，整個世界就極可能毀滅，你會怎么做呢？”
沈約沉默下來。
這是個選擇題，答案看起來簡單，因為自古以來，無論人還是動物，為了種族的生存下去，都會選擇犧牲一部分來保證族群的延續。
可沈約卻不這么認為，他很尊重每個人的選擇。
要誰犧牲？誰想犧牲？他無法決定誰去犧牲！
或許有人真的寧愿犧牲自己來拯救族群，他會給予尊重，但他真的不能決定去犧牲的是哪個的，他不認為自己有這個權利。
半晌，暖玉點點頭道：“我知道你的答案了。”
“你知道？”沈約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
暖玉緩緩道：“這個世界的規律是適者生存、優勝劣汰，大多數人會選擇前者，你的沉默，代表著你不認可前者。”
沈約沉默下來。
暖玉輕聲又道：“茍富貴，勿相忘。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自古以來，最讓人有希望的口號包含的深意都是讓弱者也可以存活下去、看到生存的希望，讓自然選擇的殘酷不必降落到人類的身上，這才是人類得以前進的希望，是不是？”
“聽起來很有道理。”沈約很認可暖玉的結論。
“但在危機面前，所有人選擇犧牲的人通常又都是弱者，因為人類又認為，只有強者才能更好的存活、將人類延續下去，你對此應該很是清楚？”
沈約嘆了口氣。
暖玉露出嘲諷道：“這是個矛盾，一個始終無法解決的矛盾。人類向往著擺脫動物的悲哀，自詡為最有智慧的生靈，但在危機關頭，選擇還是會回到動物的方式。”
“你一直在嘗試解決這個問題？”沈約突然問道。
暖玉靜默。
沈約一看暖玉的表情，意識到這個問題哪怕不是真相，但和真相也有些相關了。
許久，暖玉才吁口氣道：“我很想解決這個問題，可惜的是……我亦無能為力。我的選擇，其實和大多數人，沒什么兩樣。”
沈約微有些意外，就見暖玉看向了天空，“你等的人來了。但我提醒你，這不是解決，這是只是問題的開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