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能讓她知道啊。
看來那封信上的內容和她有關,或者和成王有關。
不然她實在想不出他們為何要瞞著她。
李明韞“哦”了聲,不再過問這件事。
“對了,爹。”她說道,“薛護衛去書房找您了,您見到他了嗎?”
李至淮把紙收起來放好。
“他受了些傷,應該養傷,我讓阿林先送他回自己院子里休息,等我閑下來,就會去找他的。”
李至淮其實對于薛衍受傷還是云里霧里,他準備去找他問個明白,但現在不是時候。他得先和夫人把成王殿下一事理順來才行。
李明韞動動嘴角,又抿抿唇。
“薛護衛……”她說道,看著自己的父母,“薛護衛,人很好,他對我也是盡心盡力……”
“是啊,薛護衛人很好。”陳氏說道,笑里含了淡淡的憂愁,淡到讓人發現不了。
李明韞對她一笑,又把目光放到遠處。
外面太陽正盛。
如今已快立夏,天逐漸熱了起來,窗子微微掩著,能看到日光透過窗紙灑到山水屏風上。
突然想起什么,她轉過頭。
“爹,娘,上次你們說,二姐年底與崔公子成婚是吧?”
陳氏愣了下。
“怎么突然說起這個?”她問道。
李明韞含笑說道:“二姐嫁人,大伯母早就來信讓我和四妹五妹她們先準備好,到時候和四嬸一起進京。”
這件事其實她之前就和李至淮他們說過,只是每次都被他們以時日尚早推后。
先前她不明白,如今算是知道為什么了。
他們不想讓她入京,怕她有危險。
“去京城一事不急。”陳氏撫著她的手背,還是拿最開始的由頭安撫住她,“再過些日子等京城來信說也不遲。”
李明韞抿緊唇站著不說話。
這個理由已經說服不了她了,除非他們能換個說法,或者直接說,不能去。
她眼里閃閃,杏眼微圓,看上去有些倔強。
李至淮輕輕拍她的肩。
“韞兒可是想去京城了?”他說道,打著趣,“沒去過,所以很想去京城玩?”
李明韞點頭,澄澈的目光望著他。
“我沒去過京城。”她彎彎唇,“是想去看看,而且,二哥也在呢。”
“韞兒,你真的很想去嗎?”陳氏忍不住問她,表情試探又有些惶惶,“你二姐年底才成婚,你若去了,說不定就不能陪著爹娘過小年了。”
李明韞眼神一動。
她當然知道這個道理,去京一趟,定要花去很多時間,且路上會有變故,很有可能年底也到不了家。
但她就是想說出來,這是一種很矛盾的想法,既想讓父親母親明白,她已經知道不要再瞞著她,又想讓他們永遠也不要知道,那她還可以在他們身邊呆很久。
心里微微嘆息。
“爹,娘,你們希望我去京城嗎?”她看向左右說道,“你們想讓我去,那我就去,若是不想讓我去,我就不去。”
還是貪心了,想留在他們身邊。
李志淮摸摸她的頭。
“爹和娘自然希望你能陪我們過小年。”他溫和說著,面容儒雅,“若是韞兒實在想去京城玩,等過一兩年,爹和娘陪你一起去。”
在他身邊,他至少放心些。有些不必要的麻煩,可以避免。
李明韞笑了,眼里閃著淚光。
不管怎么樣,他們都是那么為她著想,她有什么要求,他們都盡力去滿足她。
他們,真好。
“謝謝爹。”她說道,“那我就留在家陪著你們。”
韞兒很懂事,從小就是如此,讓她操的心可以少一些。
陳氏含笑道聲好。
李至淮從陳氏屋里出來,阿林垂首已等候多時。
他長得平平無奇,但木然的表情卻給他添了幾分莫名的無法言說的氣質。
“老爺。”淡淡的話語,顯得他冷硬又無情,而只有和他相處久了的人,才會知道他是個面冷心熱之人。
李至淮看著他溫潤一笑。
“阿林,可是把薛衍送回院里了?”他問道,抬步邁下臺階。
阿林挺直著背跟上。
“是,薛護衛回去了。”
一板一眼地答話,讓李至淮沒了和他說話的興致。
“那就去找薛衍吧,想來,他也是想找我說點事。”
阿林應聲是,像個木頭人一樣跟在后面,若不是有影子落在地上,李至淮甚至都感覺不到后面有人。
一路的沉默,他們到了薛衍所住之處的門口。
還沒推門,門吱呀一聲打開,薛衍從里面走出來,一手輕捂著胸口。
“都說了讓你休息了,非不聽。”李至淮怪他一句,阿林立馬上前扶著他。
三人一起進了院子。
空空落落的院內,十分冷清,這里偏僻,極少有人過來。
“老爺,姚浦已死。”薛衍壓低了聲音說道。
李至淮正掃視著整個院子,還沒反應過來他說什么,就聽到很低的一陣男聲飛過耳朵。
他看向薛衍,面露疑問。
“姚浦已死。”薛衍只好又說了一遍,這一次聲音比之前更大更清楚,李至淮也聽清了。
他雙目睜大,眼里浮現出難以置信。
“就這樣,死了?”他驚訝說道,負著手站立,“你說你找到姚浦了,就是要去殺人啊?你受了傷,也是因為這個?”
兩三日之前,他還和薛衍商量了姚浦一事該如何解決,如今突然就被告知,姚浦死了,任誰都會大吃一驚。
“我師傅來了,他殺的。”薛衍解釋,他自然不會把師傅的功勞歸為自己,那樣做太不厚道了。
他臉上還有些蒼白,薄唇泛白沒什么血色,想來是站久了的緣故。
李志淮讓他先坐下,隨后說道,“事已至此,是誰做的也無關緊要了。”
“姚浦一死,京城那邊會派人來查,到時候,怕又會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畢竟姚浦是太子手下的一名大將,就這樣在光州城外莫名地死去,誰都會覺得里面有蹊蹺。
“不會的。”薛衍頭輕輕一搖,顧忌著傷口連頭都動得緩慢,“他們一定會知道,姚浦是我師傅殺的,和光州沒有關系,他們也不會懷疑別人。”
他說得非常平淡,平淡到讓人覺得這對于他師傅來說是一件小事。
李志淮“唉”的一聲,一片葉子從頭頂掉下,落到地面。
“你師傅武功雖高,但獨身一人在外,難免會遇上危險。被他們抓住,也是有可能的事。”他說道。
那可是薛一鑒啊,側妃娘娘手下最重要的一個人,他們,怎么可能會放過他。
薛衍又搖了頭。
“我師傅說不會,那就是不會,他不會騙我的。”他堅定說道,失去血色的薄唇微抿。
都這樣說了,李志淮自然不會再反駁他。
一個徒弟,堅信自己的師傅,也是很正常的事。
“不會有事,那就好。”他笑了笑,眼神柔和,“我也希望鑒大人能一直平安無事。”
“還有你,薛衍,凡事要為自己多考慮,我雖不希望姚浦知道真相后做出什么事,但更不想你因此而受傷。”
李志淮一直以來都秉承著這樣的態度,人才是最重要的,若是危及生命的事,能不做就不做。
總不能因為他的擔心,而害了幫他的人。
薛衍身形微微一頓。
“多謝老爺。”他說道,想起師傅走之前說的話,又看向他輕著聲音問,“您會讓小姐去京城嗎?”
李至淮一愣,溫和的臉色淡了下來。
“我不想。”他嘆氣。
沒說“我不會”,而是說“我不想”,因為心里知道薛衍為何有此一問。
薛衍垂下眸子,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