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和邵氏進去一瞧,嚇了一跳,面上竟是沒有半點血色,還隱隱發青,身姿微躬的側身躺著,額際的青筋突突的跳著,可見難受的厲害。
雖說是夏日,但屋子里置了兩個景泰藍的大缸子,里頭可是兩座極大的冰雕啊,便是她們匆匆而來,一進屋子也是覺得舒爽至極的。
可她確實滿面的汗,青絲全貼在了面頰上,微微露出的頸項因為不停的出汗已經白到發光了。
那種蒼白,好似她這個人隨時都會消散于天地間。
她一聲不吭,只一味咬牙忍著,眼底都起了紅血絲。
那種痛,便似有人掐住了你的呼吸,再在你的心口上用最鈍的刀子慢慢的攪弄,仿若有蝶要破繭,讓你在生與死之間拼命掙扎,你以為要熬不過去了,偏它又松了手,給你一息喘息的機會。
還未等你一口氣傳過來,便又開始尖銳的碎碎折磨。
旁人問她的話,卻是張了嘴也無力去回答,只覺得四肢和唇舌都在發麻。
若是能痛暈過去便罷了,可偏偏越是痛的眼前發黑,耳朵和神智越清醒的好似處在能聽見旁人的心跳聲。
李郯不停的站起坐下,瞧她幾欲暈厥的樣子,急的不行,嘴里便是不停的念著,“前一刻還好好的,怎就突然發起高燒來。可她那樣子卻跟受了重傷似的。”
太夫人的眉心下意識的抖了一下,她第一反應便是那年的木棉籽油之事。
不由心底又慌了起來,搭在手里的翡翠佛珠撥弄起來便有了幾分沉重。
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的,待到老先生過來,灼華只覺自己已經熬過了漫漫半生。
老先生把人趕了出去,只留了聽風幫忙。
一根金針沾了藥水對著她的心窩便扎了下去,只是一瞬,那種痛便慢慢平息下來了。
她努力喘息了幾下,聽到老先生說了一句“成了”。
人一松,便也徹底昏了過去。
接下來的幾日,她依舊燒的糊里糊涂,每一頓藥都是想盡辦法灌下去,又被她吐去大半。
時常半夜里就又忽然痛醒過來,好容易退下去的高燒也會隨之冒起。
為了不讓徐悅擔憂,心痛的癥狀她也不曾說起,每每痛起來,便只是咬著牙生忍著。
好在老先生為防止這樣的事情便留在青山院住著,每回她發作起來,也能第一時間趕過去,好叫她少吃些苦頭。
徐悅心急不已,夜夜的看著她受苦,卻是什么忙的都幫不上。
白日里還得忙著衙門的事情,心思有所不濟,幾日里憔悴了不少,眉宇間竟是有一股若隱若現的青烏之色。
雖他們不說,他也瞧的出來,她的癥狀根本不是普通的發熱。
可去問老先生,老先生卻也沒有給他答案,只是眼神氣憤的挖他一眼。
其實,這樣來勢洶洶的癥狀老先生也無能為力,只能盡力壓制,還是得她自己熬過去,“忍一忍,熬過去了就好了。”
鶴云居里的藥味越發的濃烈,一直到了第一捧櫻桃成熟的時候,她的病才漸漸好起來。
從昏沉中醒來,天色清白,大抵還很早。
灼華一睜眼便瞧見枕屏下擺著一直白玉細頸瓶,里頭供著一束老大的石榴花。
清甜如蜜的香味、苦澀的藥味與冰雕散發的涼氣悠悠飄灑在內室的沒一個角落。
花枝修剪的十分好看,枝丫大開大展,花團錦簇如夏日的晚霞,大片大片的紅,映在半透明的淺杏色枕屏上,便是一幅無比鮮活的景致。
然而再好的景致,也比不過一睜眼就能看到他的歡愉。
徐悅見她醒來,松了口氣,倒了杯溫水過來,扶著她坐起來,讓她靠在自己的懷里。
三千青絲,絲絲縷縷覆在她蒼白的面頰上,柔弱可憐。
杯沿微涼貼上她的唇,細細喂了水,“喝慢一點,小心嗆著。”
喝了些水,嗓子里舒服了些,灼華輕喘著,還是虛弱,只傾身靠著他。
把臉頰貼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滿足的彎了彎唇角。
徐悅垂首吻了吻她的眉心,那一吻冰涼而綿長,帶著無數的情意與擔憂在里面,又用力擁了擁她纖弱的身子:“你可有什么瞞著我?”
灼華的嘴角及不可查的一動,轉瞬被一抹虛弱的笑意掩蓋。
指腹輕輕的劃著他衣襟上的祥云花紋,一下一下的撩撥著:“這都叫你看出了呀!其實我好想你呢,雖閉眼時都是你,卻似許久不見了。”
徐悅心頭一軟,眼神卻絲毫不離她的面孔,憐惜的望著她,“別拿好聽話糊弄我。”
捉了她的手在掌心包裹著:“你告訴我,為何這兩回你的病來的忽然,又這般兇險,連阿翁都束手無策,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不許瞞我。”
灼華怯怯又哀怨的瞧他一眼,微微偏過頭,不說話。
徐悅心里著急,捧了她的臉頰將她轉過來,擰眉耐著性子哄著:“乖孩子,你這樣我很擔心。你不說,我真是要生氣了。”
灼華咬了咬唇,帶了委屈神色,垂了垂眸子,低低道:“其實也不是忽然來的,你、你終日與那人在一處進進出出,我心里不高興,使了小性子,貪了涼,那涼意沖了心脈,這才病的兇猛。”
她的手指扣了扣他的衣襟,小心翼翼的拉了拉,又瞧了他一眼,淺眸含醋,柔弱可憐的很,“我不樂意你與她靠近,我醋了,生氣了,心頭生病了呢!”
徐悅并未全然相信了她的說辭,但她不愿說,他再逼問她也是無用。
有些氣她獨自扛著,便用力在她的掌心捏了一記,“壞東西,便是這樣不信我么!這般使小性子,傷身子惹了病痛叫我如何放心在外辦差。非叫我為你終日懸心,真是該打!”
她輕笑撒嬌喊著痛,捉了他的手放在面頰上蹭了蹭,“若能叫你日日夜夜的為我掛心不已,我倒是很愿意時不時的病痛一下。讓你的心里容不下旁的,只能來得及為我操心。”
徐悅將她掰正了直直看著她,便如晚霞刻在雕了凌霜不凋的竹紋窗欞上金光不減的余暉,沉然肅肅,每一眼都似要將她包裹進他的眼神里。
忽道:“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一句話?”
灼華微歪螓首,借著他手臂的力道才能吃力的坐穩,“恩?”
“我愛你。”
灼華楞了一下。
心口突突的跳著。
恰似一朵潔白碩大的花朵在心尖綻放,密密填滿了每一分每一寸,填滿了所有的裂隙,飽滿柔軟又無比的甜蜜。
輕嫵的眸子微瞇,也擋不住眸光中迸出的星光,她聽到自己的聲音里有一絲哽咽,“恩,我聽到了。”
“我愛你,很愛你,沒有你便不行。”
他眼中有深深的情意,是純澈的,又是洶涌的,如溫泉,又如海浪,一縷又一浪,都將她緊緊纏繞,“你痛的每一分都落在我心里,我不想為你心痛,我只想看著你高興,歲歲年年,朝朝暮暮,時時刻刻,都高興。”
“所以,不要說這樣的話,也不要傷心,不要憂愁,我會、只會給你,我所有的一切。我的情意,獨屬于你,沒人可以分走一分一毫。”
朝陽漸漸高升,明亮又熱切的光線從窗欞投了進來,穿過了半透明的枕屏,照在那捧石榴花開的如火如荼。
烈焰一般的顏色帶了幾分溫暖的金色,悠悠緩緩的又落在了她蒼白的面上,暈開了一抹溫柔的欲語還休的紅。
灼華抬首撫著他的頰,淺眸如臨水花樹粼粼瀲滟,笑意如雪原里的一道紫紅色的閃電,辟出了極艷的天地,“好,我知道,我信你。”
多日的折磨耗費了她太多的精力,灼華累極了,吃了藥又說了會兒話,便在他懷里沉沉睡去。
這一覺她睡的安穩,醒來時感覺精神回來了些。
一抬眼,發現竟已是夕陽西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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