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情緒逐漸失控的女孩，李一一就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面上罕見的帶上了一絲愧疚的表情。
封玲啊，對不起，那些年一直躲著你，即使當年你我都知道對方近在咫尺也沒有去看看你，那時候我其實也糾結，因為我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你。
關于當年我反對你和李巖書在一起的事，那個環境下，活著都不易，誰又能分出多少心思去實心實意的愛一個人呢，我以為李巖書做不到，我以為你是一時沖動。
可那些年過去了，你用事實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打的我無地自容，哪里還好意思去見你啊。
至于這間院子，我是真的沒想過你會這么珍惜的保存著，甚至連遷城時你都想著將它原封不動的遷過來，就連位置都和當初一樣。
我這么個沒心沒肺的人，你這么做不值得啊，在你最困難的時候，在封逍赴死的時候，我卻什么都沒做，對不起……
李悅來將積壓了二十年的情緒一次爆發出來后，整個人就像是脫水的魚一樣，薄唇急促的一張一合的喘著粗氣，還好今天沒帶下屬，不然這副樣子要是被人看到了，那他樹立的城主形象可就全毀了。
等李悅來整理好情緒，再看向李一一的時候，卻發現原本高瘦的寸頭女人已經不見了，轉而卻是一個身穿黑色披風，長相清麗絕俗的少女立在眼前。
“你！這！”
變回原貌的李一一這次需要仰頭看著李悅來了。
“這才是我的原貌，不過剛才的也是，只不過那之后出了些事情，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對于你的曾祖母，我不想多說什么，畢竟已經是我們那一輩的事了，不管誰對誰錯，她人已經不在了，說再多也只是浮云而已。
今天讓你看到我的樣貌，只是不想再瞞著你什么，不想讓你心里再有芥蒂。”
李悅來看了眼眼前的少女，又賭氣似的撇過頭，然后聲音低沉的說道：
“那你變成這樣，是在認識曾祖母的時候嗎？”
李一一聞言搖搖頭說道：
“不是，封玲認識我的時候，就是我剛才的樣子，只是那時候我因為修煉的原因，還沒那么高罷了。”
李悅來聽到李一一的解釋，雖然往事無從考正，但他覺得她應該沒有騙自己。
“我祖父說，您當時是不同意曾祖母和我曾祖父在一起的，所以在我曾祖母選擇和我曾祖父在一起的時候，你就和她斷絕了關系是嗎？”
這個問題問完，李悅來都恨自己幼稚，這好歹是曾祖母的私事，他這個重孫輩哪里有資格打聽，只是他現在就是想知道，這種提問的沖動讓他管不住嘴！
看著李悅來像是小孩子賭氣一樣的神情，李一一微微嘆氣后說道：
“沒錯，那時候有一種致死率近乎百分百的病毒在異能者之間爆發，但我那時候修為不夠，不知道修仙者是不是也會感染那種病毒，所以就帶著你曾祖母一家去了日月山，也就是現在的奇跡森林避難，而你的曾祖父，則選擇留在這間院子里，和他的朋友們一起面對未知的災難。
起初這種疫病還能控制，但后來卻一發不可收拾，死的人越來越多，而你的曾祖母就是在那段最難的時候，選擇離開安全的日月山，返回保護區去找你的曾祖父。
當時我尊重你曾祖母的決定，但我卻不相信那個時候人們會產生什么真愛，我怕李巖書是利用封玲，所以才狠心和封玲一家斷絕了關系，不再來往。
可等經年以后，等疫病被控制，甚至消失時，我才從人們口中知道，原來的保護區已經不在了，而一座新的強大城池卻取而代之的建立在了保護區的原址之上，那就是最初的極光之城。”
李一一轉身來到石桌旁坐下，雙眼出神的看著對面的小樓繼續說道：
“起初我什么都不知道的在街上閑逛，可有一次在不經意間，我卻看到了封玲，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知道了封玲原來已經成了極光之城的城主夫人。
當時我真的震驚了很久，我不敢相信他們是怎么在那么艱難的環境下建立起一座城池的，但我想那時候，他們一定非常不容易。”
李悅來坐在李一一旁邊的石凳上，靜靜的聽她講當年的經歷，還有在封玲沒有發現的時候，將珍貴的功法和藥方交給了曾祖母的事。
“封玲當時的年紀也不是很大的，你說怎么就會生了那么多白發呢。”
李一一看著自己的雙手，似乎還能記起當時那頭發的觸感。
李悅來也隨著李一一的目光看著她的雙手，那是一雙毫無缺點的纖纖玉手，可就是那一雙手，卻可以輕易奪走任何人的性命。
李一一轉頭看著李悅來，此時在她的眼里，總是覺得坐在自己旁邊的，還是當年那個有些傻乎乎的，為了愛情不顧一切的女孩。
只是她心里清楚，那個人終究還是不在了，和很多舊人一樣，消失在這天地之間，現在能留下來的，最詳細的，似乎只有自己的記憶之中了……
只是這樣的緬懷卻并沒有擾亂李一一的心境，因為她太清楚，自己天生就是一副鐵石心腸，或許哭過，傷過，悔過，恨過，怒過，殺過！
但這些在她漫長的壽元中，終究只是曇花一現的風景，等幾百上千年以后，此刻我與這孩子的對話，或許她都已經不記得了吧。
非我同道，終究過眼云煙……
李一一仰頭看著天穹，閉上雙眼深吸口氣，等再睜開時，眼中早已沒了之前的迷茫與追憶。
轉頭看著李悅來，李一一輕笑一聲說道：
“這間院子我會住一陣子，不過不會住很久，等我走之前，我會把鑰匙交給你，到時候，這里，你想怎么處置，隨意，以前種種我希望就隨著逝去的人一起逝去。
你是你，不必為了他們去承受什么，把自己的生活過好，這或許才是你的長輩們最想看到的。”
說著，李一一便拿出一個紅漆木箱說道：
“這個，算是我這個做長輩的送你的見面禮，你雖然沒有靈根，但里面的丹藥和武器，你還是可以用的，如果以后你的后人有擁有靈根之人，那這些，就是他們維持李家和封家的根本。”
李悅來看著石桌上的箱子，沒錯，這箱子里的東西可以說就是他此次前來的目的，只是現在這份禮物卻讓人覺得這么沉重，這一刻，他甚至很想拒絕這份禮物，但……他無法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