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氏對丈夫的一腔思念,讓她回房就整理給丈夫帶的東西,婷姐睡在床上扳手指算日期,她的爹主管過新集集市,依稀在家里說過運河化凍的日期,今年早幾天,去年晚幾天,但大差不差的是那個日子。
尤婷姐開動小腦筋,拼命的盼著早早化凍,就可以早接慧姐。
她朦朧中睡去,黎氏收拾好包袱為女兒掖掖被角,取出尤認上一封書信,向著燭光下面重溫回憶。
“我皆好,唯效力非世子輾轉難安,疑惑漸重問世子,言官員皆效力百姓,分你我他府第失職之責。黯然退,幸老師不怪,世兄不怪,秀姐不怪。”
黎氏認字不多,尤認寫的這封信里文言多,他知道二奶奶甄氏認得,甄氏一個字一個字教給黎氏背下來,意思也說明白,黎氏重溫時并無困難。
婦人心性讓黎氏每每看信就要嗟嘆:“哎呀,竟然不是為秀姐女婿當差,”再轉眼兒想效力王世子就以前的尤認來說,上哪里能有?
黎氏歡歡喜喜看信,一面嘆氣一面喜歡。
正月飛快的過著,正月十五鬧花燈,鄉下親戚們紛紛往元家拜年,也順便歇腳,元財姑的爹娘訴不完的苦,說女兒白嫁了人,過年過節的女婿不在家,親家竟然不知道走動,中秋節親家沒登門送雞,元財姑的爹娘想想女婿留在京里,說不好發憤要當官,為了以后好相見,往舒家村拜年。
“冷茶冷屋冷面孔,冷言冷語冷冰冰,說財姑偷跑走的,不侍候公婆叫不孝,真沒道理,財姑應該侍候的是丈夫,公婆也得往后靠。”財姑的娘憤憤不平。
財姑爹悶頭嘆氣:“養財姑到大不容易,還給她上學,她姨家還打了銀首飾她戴,如今全便宜舒家的白眼狼。”
親戚們有同情的,也有調侃:“當官的女婿不好嫁,早知道有今天,還不如把財姑嫁給彩禮多的,你們也能多買一畝地,到年終樂得享受。”
甄氏聽著鄉言村語的,愈發的心慌。
當官的女婿不好嫁這話,被她聽在耳中,她最擔心的就是女兒影響秀姐,侄女兒嫁入高門那是多么的不容易,有祖父當年的拼搏,也有秀姐展露文才,得趕緊把慧姐接回,不能讓她在京里接著鬧頭笑話。
燕燕的店鋪外面,昨天趕回來的賀寧收拾車馬,晚上宮中賜宴,大宴百官同賞宮燈,百姓們愿意可以進入外宮,嫌皇宮遠的街道上皆有燈,就近賞玩也不錯。
正月十五的家宴燕燕中午回去,賀寧喊燕燕出來,把她送走,午后再接。
謝管家和祁東在店鋪里坐著,說著祁東回家后進多少貨,祁東一聽就搖頭:“難怪孩子們說王府財大氣粗,您這張口就是一百萬,新集不過千人集市,沒有這么貨。”
“中秋前送來的藍點織花十二式衣料,祁東家見到全買下來;上一批送來的黃嬌花發帶,也是盡情進貨”
祁東做過的生意雖不大,但一聽就明白,笑道:“您這是想屯貨?”
謝管家笑道:“祁東家若信我的眼光,你有錢只管屯。”
祁東又開始搖頭:“難道我沒有傾心說過,我是個極小的小生意人,孩子們的生意也沒有您家的大,好家伙,您出手就是一百萬兩,您這種大商人不是托秀姐福氣,我這輩子沒交集。”
店外這個時候走來一個人,渾身綾羅綢緞,發上插花橫斜,面上粉白的襯出一張紅櫻桃嘴,帶著一身的怪香扭捏著走來,進門笑出一口牙:“老客找賀東家,就是年青又俊春闈第十的那個。”
祁東愕然看她,這這這,這打扮不是好地方出來的,這是
還沒有想完,謝管家一旁低笑:“喏,一百萬兩的大商人,您這又見著一個。”
賀寧剛好回來,一進門也嚇一跳,這種風月場所的老鴇怎么站在自己店里?
“喲,這位就是賀東家吧,你的老客,南邊兒來的五位大爺說想你呢,新年沒敢擾你呢,這十五了想來年拜的差不多,約你晚上賞花燈走百病呢。”
她一口一個“呢”,賀寧起了雞皮疙瘩,漲的臉通紅:“我這里清靜店鋪,你怎么能進來,再說我哪有相識的在青樓里?”
老鴇翻臉啐他:“不是你的老客求著我,我還不來呢,再說你這開店的,難道我不是主顧?”
賀寧這個時候才想到她剛才的話,南邊兒來的老客在她青樓里住著,賀寧呆若木雞:“你沒弄錯?南邊兒的老客沒趕回家過年?”
他頓時想到,我的十萬斤海味還能準時到嗎?
老鴇見到他相信,一扭一扭的往柜臺看衣料,扯著嗓子報復賀寧:“喲,衣料也沒見多稀罕,要不是你的老客們十萬八萬的往我姑娘們身上花,央求我照顧你店里生意,我還不肯來呢。”
賀寧一聽又火了,春闈第十的難道沒有身份地位不成?就算變成東家,往來也沒有低俗談吐,他扭臉就要發作,謝管家竊笑著豎起手指在嘴唇前面:“噓!”
“是真的?”賀寧省悟,悄聲求證。
“哪句?”謝管家也促狹,安心要看看賀寧對老鴇的哪句話更在意。
“花十萬八萬?”賀寧心想我進一千斤貨,總共支付十萬出去,這些南邊兒商人難道不留贏利帶回家。
“真的。”謝管家低低壞笑,拿手勢比劃著又說出來:“五個人總共花了三十五萬了。”
祁東差點沒摔一跤,賀寧原地呆滯,謝管家繼續壞笑。
老鴇的聲音繼續橫霸店鋪:“哎喲哎喲哎喲,這是什么花色兒啊,這穿身上鮮花也變燒火丫頭,哎喲哎喲哎喲,這料子粗啊,是人穿的嗎?”
伙計們全被她膈應的退避三舍,秀才總是要臉面的,祁尋富祁均耐心的侍候著她,這二位掌柜是有生意就做,管來買東西的是第幾流。
“媽媽媽媽,這花橫看像元寶,豎看像銀錢,您和姑娘們每人一身,天天招財又進寶。”
“媽媽看這里,這衣料襯的您比天仙還天仙,我給你披身上,咱們到鏡子前面看一看,對,媽媽您走一步,再走一步就看到鏡子,您看怎么樣,這臉色兒一看就是個大財主。”
賀寧面上青一陣紅一陣,腦海里只有一句話,我這是個清靜店鋪,我秀才出身,春闈第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