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老夫人看向蘇懷云道:“今兒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下。雪青家的,送你母親回去歇下。”
房老夫人說完,轉頭交待邢氏。
邢氏欠身應道,“是,祖母。”
看著邢氏扶著蘇氏出了屋子,房老夫人靠著椅背重重的嘆口氣。
轉頭對汪卓權道:“此事過去了,回頭,你不許在懷云面前再提及,更不能怨她。”
汪卓權心里憤懣,說道:“這事,永安侯府確實做得過分了。”
汪雪青接過話來,“大舅他們確實做得過分了!
梅姐兒是他們的親外甥女,黃府前腳才上汪府來退了梅姐兒的親,后腳就上永安侯府去提親。
天下的男人死絕了嗎?他們非要給蓮姐兒選黃家!雪梅往后如何面對澤蓮?哪有這樣處事的?
祖母,這不是提不提的事,經了這一回,孫兒再面對永安侯府的人了,心里膈應得慌。”
汪雪恒看向房老夫人,說道:“祖母,兄長說得是,黃府、永安侯府太欺負人了!”
房老夫人看看汪雪青,又看看汪雪恒,將目光環視到別的孫子身上,問道:“你們誰還有話要說?”
汪雪峰說道:“祖母,孫兒也覺得永安侯府過份了!”
房老夫人沉著臉問道:“透過這事,你們只看到這些?”
屋里眾人面面相覷,一時沒有明白房老夫人的意思。
汪侍郎看著滿臉茫然的子孫,微微嘆口氣,說道:“你們呀,要學的,還多著呢!”
汪雪青欠身道:“孫兒愚鈍,請祖父祖母明示。”
房老夫人看向汪雪青,說道:“你身為汪家的長孫,雪梅的兄長,從雪梅出事到今日,你除了像個老婆子似的對雪梅噓寒問暖的關心外,你還為雪梅做過什么?”
汪雪青被房老夫人問得答不上話來。
他每日除了過沁園來看望雪梅一眼,別的,他什么也沒有做。
房老夫人將目光從汪雪青的身上移開,落到其他孫子身上,“你們呢?為雪梅做了什么?”
眾人紛紛將頭低下去,羞愧得接不上話來。
屋里的空氣如凝固了一般,靜得能聽到房老夫人氣短的喘息聲。
片刻后,房老夫人的聲音再次響起,“雪梅沖動的帶著人去桃源街滋事,就掉進了別人精心布置的圈套里。
一個個的,身為雪梅的兄長,事過這么多天,你們有誰為雪梅查過?”
汪家兄弟的頭一個比垂得低。
“出了今日的事,你們認為永安侯府做得過分了,黃府做得過分。他們欺人太甚了,人家就欺了,你們能怎么?你們敢怎樣?
雪梅是我從小寵著長大的,她遭人算計,被人嫌棄,讓人看不起,我的心像被人用刀子捅了般痛,比我自己遭人欺負還難過。
可是,難過有用嗎?
黃府就是嫌棄雪梅了,看不起雪梅了,永安侯府算計咱們雪梅了。咱們能怎么樣?
去永安侯府鬧?去黃府鬧?那不是把臉送過去,再讓人打嗎?
你們有想過嗎?別人為什么敢欺負雪梅,敢嫌棄雪梅?
是因為你們一個個的太無能!
你們一個個的,是雪梅的兄長,還有你,是雪梅的父親。”
房老夫人從靠門邊的汪雪松指起,一直指到汪卓權這兒,頓了一下,沉著臉接著說道:“你們給我記住,記住今日的屈辱!
你們是汪家男兒,有責任有義務撐起汪家門庭。
你們是汪家女兒的靠山,后盾。
只有你們足夠強大,汪家的女兒才不會遭人白眼,受人嫌棄,明白沒有?”
說到后面,房老夫人聲音哽咽,淚眼橫飛。
汪家男兒立即跪到地上,汪雪青低頭保證道:“祖母放心,孫兒從今日起,定奮發圖強,勤學上進,以振興汪家門庭為己任。”
其他兄弟跟著汪雪青起誓保證。
房老夫人看著跪在地上的子孫,抬手抹了抹眼淚,片刻后,說道:“記住你們今日的話,只有你們夠努力,站得夠高。
往后,你們的女兒才不會受人白眼。
卓權留下來,其他人,各自回去。”
汪雪青率先朝汪侍郎與房老夫人伏身叩頭,然后退出房間。
汪侍郎將茶杯遞到房老夫人跟前,輕聲說道:“喝口茶!”
房老夫人接過茶杯,低頭抿了口茶。
汪侍郎指了指邊上的位置,對汪卓權道:“坐!”
汪卓權欠身道:“謝父親。”
待汪卓權坐下,汪侍郎說道:“黃府與永安侯府聯姻這事,最難過的,莫過于懷云了。
你身為懷云的丈夫,要多多體諒她。
男人,要有男人的胸懷。對你的岳父岳母,要比以往更孝順。明白嗎?”
汪卓權聽了房老夫人剛剛一番話,早已幡然醒悟。欠身應道:“謝謝父親母親的教誨,兒子記下了。”
汪侍郎接著說道:“今年皇長子歸宗,冬至的祭拜,還有下個月的萬壽節,皇上都極為重視,你要好生把手上的事做好,千萬不要出差錯。”
汪卓權欠身應道:“兒子記下了。”
“除了將手上的公務處理好外,抽時間熟悉六部的部務,將刑律,刑統都好生看看。”
汪卓權見父親鄭重其事的交待,敏感的察覺到什么,抬頭看向父親,問道:“阿爹,朝中……”
汪侍郎擺手打斷兒子的話,說道:“有些話,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好生做好手上的事。”
汪卓權欠身應下,“兒子明白。”
汪侍郎擺擺手,“先去看看梅姐兒,然后早些回去歇下吧。”
汪卓權欠身道別,轉身去往東廂房。
等兒子離開后,房老夫人看向汪侍郎,“老爺,權兒有機會往上走?”
汪侍郎說道:“現在還不清楚,權兒的能力有,只要他好好做好手上的事,往上走的機會總是有的。”
房老夫人點點頭,“老爺說得是,妾身有些種預感,接下來,京城將是多事之秋。”
夫妻多年,汪侍郎一直敬佩夫人的眼界,格局,還有對時事的敏銳。
“夫人將你的想法說與老夫聽聽。”
房老夫人說道:“當年的宮變,皇上沒有深究,應該是顧及皇長子流落在外。
如今皇長子歸宗了,皇上心里的石頭放下來了,接下來,皇上一定會有所動作。這是其一。
再有,皇上對秦王的偏愛,讓想上位的皇子感到岌岌可危,各方勢力的明爭暗斗會白熱化,出格的事定會頻頻發生。
就像嫣然郡主與王相府三小姐的口角之爭,明明只是小姑娘間的爭執,放在平常,那是在平常不過的事。
可是,你看,眼下多少家銀樓牽扯進來?”
汪侍郎點頭,“是,經此事后,各皇子間表面的和諧被打破,明爭暗斗越演越烈。”
房老夫人嘆口氣道:“有人過于著急了,皇上正值盛年……只是這樣,秦王怕是難獨善其身了,咱們要不要提醒一二?”
汪侍郎說道:“是,有的人心太大!至于秦王這邊,咱們還如之前,站在暗處,默默守護就好。”
房老夫人點點頭,“聽老爺的。當初,葉尚書幫助老爺,不求咱們有任何回報。咱們守護秦王,也該如此。”
汪侍郎點點頭,“是,葉老于我,有知遇知恩!”
房老夫人抬頭看向汪侍郎,問道:“皇上要追查當年的事了?”
汪侍郎靠在團椅上,側頭看向房老夫人,“皇上讓秦王去刑部領事,應該就是查當年的事。”
房老夫人微微點頭,“原來是這樣,這樣也好,皇上的安排,對秦王是最好的保護。只是,這樣一來,有的人怕要急了。”
汪侍郎點點頭,叮囑道:“這些日子,叮囑家里子弟少出去應酬。無事在家里好好讀書。”
房老夫人點頭應下,“是,妾身回頭叮囑他們。”
汪侍郎邊起身邊說道:“權兒應該回去了,咱們去看看梅姐兒。梅姐兒今兒過于安靜,老夫覺得很反常。”
房老人跟著站起身來,“是,妾身也察覺到了,換作平常,梅姐兒知道永安侯府做的事,早哭得死去活來了。今兒卻是不聲不響的,實在讓人不放心。”
二人去到東廂房,丫鬟婆子見了,趕忙曲膝見禮。
汪雪梅要起身見禮,房老夫阻止道:“梅姐兒你別亂動。”
汪侍郎對下人道:“你們退下。”
丫鬟婆子曲膝,紛紛退下。
汪侍郎坐到床邊的錦凳上,問汪雪梅的身體狀況。
汪雪梅一一作答。
房老夫人見孫女有些拘束,接過話來,“今兒上晌大夫來給梅姐兒換藥,說梅姐兒的傷處恢復得好,比他見過的任何人的傷口都要好得快。”
汪侍郎笑道:“梅姐兒年輕,身子恢復快。梅姐兒經歷了這一回,要長記性了,往后遇事不可再莽撞了。”
汪侍郎夸贊一句,將話題拉到正事上。
汪雪梅欠身道:“梅兒知錯了!”
汪侍郎看著平瀾無波的孫女,問道:“跟祖父說說,你錯在哪里?”
汪雪梅眼皮微垂,說道:“梅兒不該偏聽偏信,不問青紅皂白就帶人上門滋事。”
房老夫人見汪雪梅神情淡然,問道:“梅姐兒,你是不是早知道蘇二娘子與黃大公子的事?”
汪雪梅垂下頭,將眼里的悲傷隱了起來,“回祖母,梅兒早兩日就知道了。”
房老夫人與汪侍郎對視一眼,追問道:“你這兩日在府里養傷,并無外出,你是怎么知道的?”
汪雪梅抬頭看眼房老夫人,隨即低下頭,如實道:“我出事后,郡主與表姐她們一個也沒來看望我,我想與她們說說完,就讓樂雙去請郡主與表姐。
樂雙先去了永安侯府,門房告訴樂雙,說二表姐去了長公主府,樂雙便去了長公主府。
因我平時常帶著樂雙出入長公主府,長公主府的下人都識得樂雙,告訴樂雙郡主與二表姐在花園,樂雙便自己尋了過去。
在長公主府的花園里,樂雙聽到了二表姐與郡主的對話。
那日,二表姐去求郡主,讓郡主請長公主出面,撮和黃府與永安侯府聯姻的事。
樂雙回來告訴梅兒后,梅兒才知道,自己蠢得被人玩得團團轉。
梅兒給府里丟臉了,梅兒對不起祖父祖母的教誨。”
說完,汪雪梅朝汪侍郎與房老夫人欠身致歉。
房老夫人握住汪雪梅的手,寬慰道:“人總要經事才能長大,沒什么好丟臉的。出這樣的事,祖母也有責任,你用不著朝我們道歉。”
汪雪梅抬頭看向房老夫人,怯怯的問道:“梅兒給家里惹這么大的麻煩,還賠光了家的積蓄,祖父,祖母不怪梅兒?”
汪侍郎說道:“積蓄賠光了可以再攢,你能透過這事識清人,從中吸取教訓,懂些道理,比什么都強。”
“祖父!”
汪侍郎抬手幫汪雪梅抹去眼淚,溫聲道:“別哭!告訴祖父,知道這事后,你是怎么想的?或者說,透過這事,你想明白了什么道理?祖父想聽聽你的想法。”
汪雪梅紅著眼眶道:“那日聽了樂雙的講述后,梅兒很崩潰,心里恨得想打人。
那晚,梅兒哭了許久。第二日,兄長與嫂子來看梅兒,嫂子見梅兒雙眼紅腫,陪梅兒說了許久的話。
嫂子離開后,梅兒想了很多。
在汪府,梅兒得一家人的關愛,哪怕梅兒犯了大錯,家人也沒有放棄梅兒。
換作別的人家,府里的小姐若犯了梅兒這樣的錯,早就被送去家廟,往后余生,青燈古佛相伴。
又或者,被賞一條白綾,了結一生。
而梅兒,祖父祖母不但沒有放棄梅兒,還將梅兒接到沁園,用無盡的愛心與耐心陪著梅兒,等著梅兒長大,懂事。
梅兒能生在汪家,能做祖父祖母的孫女,是梅兒的福氣。
梅兒該知福,更該惜福,等梅兒養好傷后,梅兒想跟在祖母身邊,好好學如何待人接物,像兄長們一樣做個出色汪家子孫。”
房老夫人聽完汪雪梅的話,抬手抹了抹眼角,說道:“我的囡囡長大了,懂事了!”
汪雪梅見房老夫人掉淚,心里更愧疚了,欠身道:“祖母,梅兒知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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