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嫁第兩百五十三章 就這樣吧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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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五十三章 就這樣吧


更新時間:0001年01月01日  作者:未潔若明  分類: 古代言情 | 未潔若明 | 當嫁 

那日晚上天氣格外悶熱,月亮微紅湛黃,仿佛被潑了捧血,透著一股腥味。

寶音閣里里外外又擦了幾遍,才將杏讓留下的血跡消滅干凈。幾個丫頭再伺候完丁姀丁姈沐浴,就已經到了子時末。夏枝又與往常一樣鎖了大門,檢視完各處窗扉才擒著燭臺回屋。卻又與往常不那么一樣,心情略略低沉發悶。

回到屋里,見丁姈還不曾離去,丁姀在一邊輕輕搖著團扇,一面為她解說她所繡的那幅鴛鴦問題所在。丁姈蹙眉時而思索,待想開了又會心一笑,似乎并未被今日所發生的事情影響。

丁姀早已瞧見她回來了,卻沒做聲,對丁姈道:“夜深了,九妹回去睡吧。”

丁姈抬頭看她,支腮問:“八姐,你從七姐那里回來之后一直沒提七姐怎么樣。我晚間見芳菲過來伺候七姐,不到半個時辰就跑了……七姐她……她究竟……”

“她沒事。”丁姀輕輕捋直丁姈額前微微卷曲的劉海,笑了笑,“八姐向你保證,她沒事的。”

丁姈眸光泛著虛,似乎噙著眼淚點頭。便招了正跟春草說話的青霜風兒回去了。

夏枝側著身子送她們三人出門,待離開了便將門合緊,回身看著丁姀欲言又止。

丁姀也沒問,自顧起身來到案后累書的百口架,一面思索著取了幾本書出來捧在懷里。半晌,見夏枝還沒將話說出口,她便詫異地回眸問:“你這副模樣,竟沒什么話要說嗎?”

夏枝張嘴,凝眉又搖頭:“沒……沒有……”

丁姀便又將頭扭過去,一本又一本精心挑出幾本。屋里安靜了許久,她側目瞧見夏枝竟一動不動看著自己,心里暗暗嘆了口氣。說道:“春草,這幾本書,你給七姐送去。她那里偏沒有這類的。”

春草懶懶躺在炕上,枕著雙臂斜過眼去瞧,“骨碌”一下子就爬將起來:“小姐,您不會弄錯吧?七小姐怎要看這些?”

“你別問,只管拿去就好。”

春草吸了下鼻子,只好起身從丁姀手里接過那一摞佛經。這些經書是往年在山上的時候,丁姀一個銅板一個銅板攢下的錢,讓大師傅下山化緣之時從集市上帶回來的。而且丁妙身邊不乏詩詞歌賦文人明騷錄打發時間排遣寂寞的,何時會瞅這些佛經了?自己過去別是讓丁妙一頓臭罵給擋回來才好。

于是就抱著那些佛經惴惴不安地去了。

夏枝交代她回來時可要鎖好門,屋里便只剩下了丁姀與她,那突然而來的沉默竟顯得那樣詭異。

丁姀剛沐浴完不久,微汲肩頭如雪般的冰蠶單褂,吟吟長身竟比一年前修長了許多。仿佛一下子從一個深山間無憂的少女,一夜成了個飽嘗人間冷暖,已然有了貪嗔癡怨的俗世女子。那不是一朝一夕改變的……一年前的丁姀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無欲無恨無嗔無怨,夏枝永遠都不曾了解過她的脾氣。

而今,她有血有肉不只會單純地微笑,偶爾還會怒會大笑會哭泣會憂愁……

說不上來,究竟是以前的丁姀好,還是現在的丁姀好了。

夏枝心中唏噓。若在以前,她會心疼丁姀的不與天下人爭,亦常在心里默默敬佩著。而在今天,她亦心疼,心疼于原來丁姀心中的那些怨恨并不曾像她自己說的那樣早已淡化,只是一直苦藏著,若是這一輩子都沒有足夠凌駕于人的本事的話,就打算一輩子這么苦藏下去。這樣想來,她以前的每一絲勉強維持的笑容,那些包容他人的耐性,竟都這般委屈了她。

想罷,鼻子發酸,眼淚在眼睛里直打轉。

丁姀“咦”了一聲,伸手將帕子給她:“怎么好端端地哭了?可是外頭誰欺負了你?”

“不,沒有……小姐,奴婢只是……只是歡喜。”

“歡喜?”喜極而泣嗎?丁姀苦笑。以這幾日發生之事來看,她完全沒有笑的心情,更不知喜從何來。

見她沉默,夏枝忽地貼膝跪下,在地上磕了個頭:“小姐,奴婢知道小姐今日所得到的一切來之不易,奴婢……奴婢也知道要求小姐辦的事也著實不容易。可是……可是奴婢沒法子了,只能求小姐,望小姐看在夏枝跟隨小姐多年的份上,能答應奴婢。”

丁姀目光流轉,心頭愕然。卻早已在這副態度上領會,夏枝所要求的事情與丁泙寅脫不了干系。丁泙寅又有何事要求自己?他當面不來,卻讓夏枝代為求情……嗬,稍微想了想,丁姀便了然了。

“是六哥,對吧?”

“……”夏枝立刻困窘,縮在地上不敢抬起頭來。

丁姀蹙眉:“你何時這么怕我了?”

“奴婢……”怕嗎?夏枝倒不曾想過這些。她只是……只是情不自禁地愿意匍匐在這個人的腳下。有時候這并非叫做怕,而是信仰吧。

“六哥所要讓你求我之事,并非他或者是我一個人所能的。你有沒有想過,這事我既然能托人去做,緣何二伯父就不能了呢?”丁姀沒有扶她,反而在一旁坐下,輕輕搖動團扇掠起一絲涼風。

外頭知了聒噪,樹影橫斜。整個郎中府看起來寧靜如水,到處是……一碰即碎的靜匿。

夏枝慢慢抬起頭來,心中愕然:“小姐的意思是?”

“此事,他不去求二伯父,卻來求我,你想過這其中的原因嗎?”

“……”夏枝哽住脖子,搖頭道,“二老爺……二老爺豈會答應六爺去從軍。他自小都是錦衣玉食沒吃過半點苦頭。在祠堂跪了幾天都險些要去他半條命,若要去從軍,去那等險山惡水之地,委實不讓人放心。奴婢……奴婢自然知道這些。可是六爺說,好男兒志在四方,他若能成就一朝一夕,就絕不讓奴婢委屈在丁家。小姐……奴婢并非是貪慕權貴妄想做個正牌少奶奶,奴婢只是,只是覺得六爺爭氣了,六爺想出人頭地是好事。二老爺不肯答應,便只能求小姐答應了……”

“真是落了一個坑,再入一個洞。他若真想爭這口氣,就不用求別人,堂堂正正讓將軍招募入營。屆時別說我擋不住,就是二伯父也未必能劾了他。”丁姀嘆息,丁泙寅畢竟還是年輕氣盛,沖動的老毛病就改不了了。從軍又不是小孩子過家家的事情,倘或他去了幾天又反悔,難道還回丁家來不成?那就是逃兵了逃逸軍營可是要受剮刑的。

夏枝哽咽,被說得啞口無言。丁姀說的是個道理……她心里也有些不能拿主意了。

“人家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嗬……看到咱們兩個,這道理再明顯不過。”丁姀苦笑,迎前將她從地上扶起,思索著道,“若是為不知如何向六哥交代發愁的話,就按我說的告訴六哥。如今春募早過,兵營充實,讓他趁這段時間好好鍛煉體格,說不定來年還有機會入營。勝將不打無準備的仗,他要從軍也并非憋著一口氣就能辦到的。倉促之下難有全了之事,不如韜光養晦蓄勢待發,讓人出乎意料呢?”

夏枝一字一句記下,默默背誦。

丁姀續道:“其實這世間的事情都能與兵法融會貫通。兵者云,出其不意攻其無備,出奇方能制勝焉……”

“這世間的事情都能與兵法融會貫通……”夏枝默念,忽然間明白過來,“倘若六爺能明白為人處世的道理,何愁沒有去處呢?即便不入軍營,也能在其他地方有一番作為。小姐,是不是這個意思?”

“你這丫頭倒是一點就通。”丁姀忍不住笑。感慨如斯女子一生若只區區為婢,真正是委屈了。可她偏安于本分,從無反抗,才教人心疼。

夏枝掖干眼淚,一時間破涕為笑。便聽外頭有人闔門上鎖,知是春草回來了。

果然不多時,春草便兩手空空地回來,一進屋就甚為稀奇地咋呼:“小姐,七小姐果然要那幾本佛經呢,您說怪不怪?而且……”

還有而且?丁姀微訝:“而且什么?”

春草續道:“而且……而且二太太也來了。”

“這個時候?”丁姀喃喃,輕輕推開窗子,果見二太太攜劉媽媽回去,丁妙并未出來相送。便問,“二伯母沒發脾氣吧?”倘或丁妙嘴硬個幾句就不曉得了。

春草搖頭:“奴婢以前也沒發覺,原來七小姐的性子也這么倔呢。適才二太太拿了好些畫像過去,七小姐卻從頭至尾都沒有與二太太說過一句話。二太太自個兒說了半天,奴婢出來時還沒打住話茬呢,也不知究竟是個什么結果……”

丁姀對二太太這番行為倒是不曾意外。她將視線轉向沂水筑,不一會兒就看到丁妙抱了一堆東西出來,細長欣瘦的身子幾欲被夜風吹得東倒西歪,踉蹌了幾步便來到院中,將那堆東西往地上一扔。

便是春草口中說的畫像嗎?丁姀心中揣測。

正這時,丁妙忽而抬頭向她這里看了一眼,一抹凄涼的笑冷冽滑過嘴畔,像是已經枯萎的睡蓮上最后一抹嫣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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